连发弩的威力小距离短,在这个距离极难穿透骨骼造成致命伤害,射速快和连发是它为数不多的优点。肖然眼毒心狠,直接朝他们眼睛射来。
双方距离相距不过五六米,弩/箭瞬间已到眼前!
接着肖然手腕一抹一甩,一把匕首脱手飞出。
人对于朝眼睛来的攻击通常会下意识闭眼闪避,就在他们闭眼侧身的一瞬间,匕首后发先至,深深扎进了其中一人的脖子,这个时候弩/箭才刚刚从他们眼前掠过,肖然出手之快可见一斑。
猎人当场翻倒在地,手捂咽喉,鲜血喷涌而出,眼见是活不成了。
最后剩下阿杰,肖然没有再对他有何动作,只是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接着一转身,往树枝上连蹬几脚借力一跳,身形又拔高一截,再次隐没在深重的迷雾里。
他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但硕果仅存的阿杰犹豫了。
肖然身负重伤,但还没死,转眼还能干掉两个人。
肖然从射箭到甩匕首,中间完全没有看清后判断方位再出手的时间。
如果用慢动作回放,肖然在羽箭还没有刺入对方后心的时候就端起了连发弩,在他们转身前弩/箭就已射出,他们听到惨叫转身,刚好把眼睛凑上了弩/箭的方向。而弩/箭未至的时候匕首已经脱手甩出,其中一人闪避的动作正好自己把脖子不偏不斜送到了匕首下。
就这两秒不到的三次攻击,次次拿准了他们的反应和动向,步步为营,下手干净利落。
仔细在脑中过了一次肖然的三招,再看看地上两具尸体,阿杰全身起了一层冷汗。
一个10多岁的小屁孩,心思缜密到让人遍体生寒。
这次死的两人都是近身战力高强,但速度较慢的角色。速度快的另外三个已经被肖然偷袭干掉了。
肖然在周旋中肖然摸清了他们整个小队的实力,安排好了每个人的死亡。
阿杰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自己,没准引他上树是一个陷阱,他想起肖然临走前的那个眼神,愈发确定心里的猜想,并很没出息地认为自己一个人干不过。
月影虫已经亮成一片片氤氲的光雾,很快就会日落。
肖然出不去了。
阿杰犹豫片刻,头也不回地逃了。
高高的树冠上,肖然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地听着树下的脚步声犹豫片刻后一路远去,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的计策是成功了。
他扶着树干坐在树枝上,颤抖着给自己包扎伤口。
昂贵的高级疗伤药很快止住了血,但他现在已经虚弱到了极点,随便来只最低级的蝎蛇都能对他造成生命威胁。
肩胛骨上的一剑给他的打击极大。
疼痛可以忍,受伤可以养,但他发现了自己心理上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喻川。
6个对手并不是他的极限,他曾经也在独自狩猎的时候和四五个老猎人周旋过,那一战他赢得干净漂亮,算无遗策,全歼对手。
因为他知道喻川即使不在他身边,但他的存在就是对所有人的震慑。自己如果出了事,喻川会把所有怀疑对象堆成一个百人冢给他陪葬。所以他一往无前,势如破竹,战无不胜。
肩胛骨上的一剑他本来可以躲过,可他眼前出现的竟然是喻川的幻影。
肖然心悸的发现他对喻川的依赖比他想象中严重得多,喻川对他的庇佑如同空气一般,直到窒息才猛然惊觉——喻川已经不在了。
这个失误的判断让他差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他靠在树上喘息了几口,费力地在纵横交错的树杈上爬过好几颗树,筋疲力尽地找到一个树洞。
他从空间里拿出几件厚衣服裹在身上,撕下数片巨大的树叶,整个人蜷缩进树洞,用树叶填住洞口,然后收拢四肢,像茧一样缩成一团。
他刚掉落到这个大陆的时候,就是这种办法才避过了夜晚的魔兽。树叶隔绝了他的气息,肖然放缓呼吸和心跳,闭上了眼睛。
26、第 26 章
(二十六)
肖然在树洞里躲了5天。
其中他醒来数次,意识不清地喝了点水,摸索着换了两次药,然后继续陷入沉睡。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还是当年9岁的样子,行走在一片荒芜的戈壁中。身边有很多人经过,他又饿又渴,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不停地伸手去拉他们。那些人仿佛幻象一样,他的手一次次地从他们躯体中穿过,什么都碰不到。
戈壁似乎永无尽头,他看不到出口,在虚无又拥挤的人潮中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一一路过。
脚下的石块划破了他的皮肤,他终于力竭倒地,蜷缩在冰冷而无垠的旷野中。世界逐渐失去了所有的光亮。那些影影绰绰的人海都离他远去,黑暗的空间和冰冷的空气化为了巨大的绝望,他喘息着在黑暗中抚摸着满是砂砾的地面,想知道自己最后的葬身之所位处何方。
他的手指一寸一寸探过粗粝的砂石,被磨得鲜血淋漓。
有人握住了他探出的手,他触摸到那人骨节分明的手掌。那人将他抱了起来,他被拥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那人很瘦,锁骨和肩膀硌得他有点疼。他抬头看到一道强光落在那人身上,他的面容逆光看不清晰,只在模糊的光芒中看到一双淡茶色的眼睛。
“喻川……”他轻声叫道。
喻川笑了,唇角微扬,眸光温柔。
其实他从没见过喻川温和地对谁笑过,甚至他现在都看不清他的脸。但他就是知道他温柔时的样子,仿佛在梦里见过千百回。
忽然所有的光都骤然消失,一把剑从黑暗中向他袭来,喻川搂住他一转身,用背挡住了那柄剑,短剑从背后刺穿了喻川的胸口,来势不减,扎穿了他的肩胛骨。
他大骇,喻川口中的血喷了他一头一脸,滚烫灼热。
那把剑是明子洞穿他左肩的剑,但拿剑的是他未能杀死的最后一个敌人——阿杰。
他看到喻川苍白的脸色几近透明,眼神失去了焦距,仿佛一尊破碎的琉璃盏,在他怀里停止了呼吸。
“喻川!”肖然大喊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冷汗涔涔。
左肩的伤随着他挣扎起身的动作骤然一疼,肖然瞬间清醒过来。
他还在迷雾森林的树洞中。
肚子饿得发疼,肖然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下,钻出树洞,一边拿出半块面包啃着,一边回忆刚才的梦境。他依稀还能感觉到喻川喷在他身上的鲜血,黏稠而温热,仿佛正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肖然伸手摸了一把自己挂满冷汗的脖子,急促地喘息了几口。
他现在的心跳和呼吸都极不规律,心悸的感觉浪潮一般一阵又一阵,十分难受。
——还好只是梦。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笑容说服自己——喻川怎么可能会死。
随即他还未扯开的嘴角便僵住了。
——喻川为什么不会死?
他只是一个人,不是神,受了伤也会疼,会流血。他给喻川包扎过很多次,但从来没有把喻川和死亡联系到一起过。在他眼里喻川永远是战胜死亡的那个人,这个观念如此根深蒂固,甚至让他忘记了喻川也是□□凡胎。
梦里喻川为了保护他,死在了他怀里。
1年前的喻川为了保护他,被20鞭打得皮开肉绽。
那么……以后喻川会不会为了他死在某个人的手里?
肖然的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右手里的面包从树上一路滚落下去。
哪怕是一个梦,肖然都觉得自己无法承受。何况这个噩梦并不是不会成真。
——他是喻川的拖累。
肖然慢慢曲起腿,伸手捂住了脸,指缝中渐渐渗出湿润的液体。
小马哥简直快疯了!
在5天前阿杰那群人只回来了一个,而肖然就这么失踪了!阿杰嘴里自然是问不出好歹的,但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在旷野和森林中搜寻了十几遍,屠了一地魔兽,最后只在迷雾森林最深处的暗木林中找到5具冰冷僵硬的尸体。这伙人他知道,是营地资历最久的老猎人团体,一共有6个,除了阿杰之外剩下5个都交代在这儿了。
小马哥找到了肖然用过的箭和掉在地上的连发弩以及已经开始发暗的血迹,猜到了事情的经过,心都凉了。
他恍惚间想起半年前跟喻川说过的话——“你们如果混出名堂,帝国对于你们出身的避难所会有更多的优待和照顾,这里将发展得更好。所以作为回报,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小然我替你照顾。我保证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你家小兔崽子在营地里就还能活蹦乱跳。”
小马哥现在只想抬手给自己俩耳光。他把话说得那么满,让喻川安心地去进修,结果喻川才走几天肖然就出事了。他毫不怀疑喻川回来后会扒了他的皮——虽然喻川现在没那个本事,但他一定有那份心!
——不应该啊。
小马哥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光了。他眼里的肖然在野外是遇到10人以下的围剿都能安然脱身甚至反杀好几个人的,新猎人们不管拉帮结派多少人在肖然面前基本上都讨不了好,而10人以上的老猎人合伙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老油条们也是拉帮结派互有阵营的,互相结仇已久,每笔账都是毫无转圜可能的人命债。没有任何一个小团伙有这么多人。
他有心把阿杰直接打死给喻川一个交代,但守备军一向和荒野猎人井水不犯河水,互相依存,猎人为营地提供物资,守备军为猎人提供保护所,只要不触及法规,就从不互相干扰。
小马哥搓了搓脸,心里烦得火急火燎的。
就在这个时候,肖然回来了。
他走得很慢,身影在夕阳下被拉得极长。
小马哥目瞪口呆地看着肖然喘息着步履虚浮地走进大门,脸色惨白,满身缠着绷带,隐隐透出血迹,额头上挂着冷汗,汗水浸湿了绷带和衣衫。
“小然……”小马哥站起身就想朝他冲过去,却见肖然直直地看着一个人——正在大门任务处交物资的阿杰。
肖然的双眼逐渐变得冰冷而赤红,他从腰间拔出喻川送他的木蟒牙匕首,踩着他那摇摇晃晃的步伐,缓慢、坚定地朝还一无所知的阿杰走去。
小马哥简直震惊了,这崽子明显是刚死里逃生,连路都走不稳还一门心思想弄死对方,身上的杀气简直都要凝成刀子了。肖然平日在营地虽然经常教训人,但他其实相当冷静理智,不适宜的情况和打不过的人他从来不出手,现在这副要在营地里开杀戒的样子分明就是失控了!
冲天的杀意使得周围的人瞬间安静下来,阿杰终于发现不对,转头一看顿时呆住。
肖然身负重伤,左手明显没恢复,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但那灼热而置生死于度外的杀意随着他的步伐一步步逼近,令人几欲窒息。阿杰两腿一软,转身就跑!
说时迟那时快,小马哥当机立断拎起腰间的金丝铁鞭一甩手,长鞭破空而出,携着劲风嗖地卷住阿杰的腿,手腕一抖将他提起从肖然头上凌空摔出了营地大门:“出去杀!”
肖然的目光随着阿杰飞出的身影扬起,上一秒还虚浮飘摇的脚步一顿一转,连人带刀如箭一般蹬地而起,手臂一扬,雪白的木蟒牙在空中划出一道璀璨的白光,后发先至,在空中与阿杰交错而过。
阿杰在半空就开始狂喷鲜血,落地的时候两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挣扎了几秒钟,腿一蹬,不动了。
肖然看着他咽气,终于身形一晃扑倒在地。
小马哥冲到大门外把肖然抱起来朝医护处一路狂奔一边不忘喊道:“把门口收拾干净!”
肖然身上的伤很多,最严重的就是左肩,被捅了个前后对穿的透明窟窿。虽然高级疗伤药效果很好,但这么大的伤口5天时间也愈合不了。他失血过多,小马哥把他安置在自己的小木楼里方便观察情况。肖然一晕3天,如果不是还有呼吸,小马哥几乎以为他死了。
3天后肖然醒过来,小马哥小心翼翼地问道:“小然,有哪儿不舒服吗?”
肖然嘶哑地说出一个字:“饿。”
“快点快点,粥!”小马哥赶紧吆喝着让队员去熬一碗粥来。
“等你熬好……我就饿死了……”肖然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见他还能顶嘴,应该没大碍了,小马哥总算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找了一块面包撕开泡在水里,把他扶起来让他自己吃。
肖然连水带面包吃了两碗,精神才稍微缓过来了点。
“好在你没事儿,你要是没了,川儿回来还不得和我拼命!”小马哥后怕地道。
“川儿……”肖然低声重复了一声喻川的名字。
“什么?”小马哥没咋听清。
“没事。”肖然继续吃面包汤。
他一边吃,小马哥一边叭叭地把自己怎么找他、怎么看到5具尸体的经过讲了一遍,最后问:“你咋那么急着杀阿杰?休息好了再干他也不迟啊,要不是非要弄死他,你也不至于脱力晕过去这么久。”
肖然默不作声。其实他也是想回来后先休息的,但是一看到阿杰他就想起了那个让他至今心有余悸的噩梦,喻川苍白的脸色和汩汩而出的鲜血不停地在他眼前闪现。
他魔怔了似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杀了他!马上!
他头一次觉得鲜血的颜色让他感到无比舒心畅快,那带着铁锈味的血气甘美甜蜜,在地上抽搐扭动的躯体简直曼妙绝伦。谁要是伤了喻川的手,他就砍了对方的胳膊!谁伤了喻川的脚,他就剁掉对方的腿!喻川受了一刀,他就要还给对方一百刀!喻川痛了一次,他就要对方痛一万次!
这个念头不知在他心里悄然扎根了多久,甫一冒头,就铺天盖地地填满了他所有的思维神经。
小马哥担忧地伸手按住他的后颈,轻缓地捏了他两下。
——这小子又在发什么狠?
“啪”!
肖然手上的木碗碎了,木头茬子扎进他的手掌,骤然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
“没事儿吧?”小马哥掀了被子上层的薄毯,又递给他一卷绷带,“受什么刺激了?阿杰那群人偷袭你了?”
肖然沉默地包扎着左手,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平稳下来。
过了良久,他抬头看向小马哥:“马哥,我是不是……我师父的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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