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迅速分开,回过头。
原本只开了条缝的宿舍门被拉开半个口子,露出一张别有深意的笑脸。
“打扰到二位了。”堂哥摸了摸鼻子,“不过友情提示啊,迟先生和余女士还有三秒钟到达现场。”
迟炀并不知道凌琅早就和堂哥通过气,还以为凌琅会害羞,没想到凌琅神色如常,在他伯父伯母进门之前转身拉起行李箱。
他觉得非常不对劲,当天晚上在被窝里逮住小狼崽问了才知道,原来那天凌琅突然对他投怀送抱,整个人温柔得不像话,还问他是不是早就喜欢自己,全都是堂哥的功劳。
他没想到,他那个从小到大招人嫌的堂哥,居然也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一天。
第二天大早,迟炀特意叫住了准备上班的堂哥,靠在在玄关处对他道:“谢了哥,认真的。”
堂哥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有惊讶,有疑惑,几秒钟后,似乎是猜到了迟炀的意思,最终,他轻声笑骂了句:“臭小子。”
迟家今年的春节是在遥远的A国度过的。
在迟炀的劝说下,凌琅也一并跟着去了。
凌琅在机舱裹着毯子睡了一觉,一觉醒来,飞机落地,来接他们的人正等在机场门口。
这是凌琅第一次来A国,但车窗外飞驰的异国街道并没有让他有太多的陌生感,可能是因为迟炀就在身边,还在大腿下面悄悄拉着他的手,又或许是因为,这是迟炀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车开得又快又稳,一小时后,眼前出现了一座气派的庄园别墅,两扇巨大的雕花大门敞开着,等待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
迟炀的爷爷穿着唐装,正站在一束梅花边望着他们。
凌琅很小的时候,跟着凌荣江见过迟炀爷爷一面。印象中,他是个严肃得让人发怵的集团裁决者,没想到如今须发花白,慈眉善目,若不是上位者的威严尚存,看着就如同一位寻常老人家一样。
晚辈们问过好之后,老爷子把儿子迟建峰叫去书房谈生意上的事。
迟炀接了个电话,要凌琅先去他房间等他。
按照迟炀说的方向,凌琅走到那扇虚掩的门前,推开,然后傻眼了。
迟炀打完电话上楼,发现房门大敞,凌琅还站在门口,便走过去问:“小琅,你怎么不进——”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他站在凌琅身后,也跟着傻眼了。
干净整洁的房间内,挂着好几个相框,无一例外都是凌琅少年时期的照片,床头柜和书桌上也摆着凌琅和迟炀的合影,仿佛连周遭空气分子都载满了辗转反侧的想念。
凌琅率先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走了进去,仰头望着墙上的照片道:“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我的房间。”
迟炀跟在凌琅身后,闷闷道:“小琅,你要笑就笑吧。”
凌琅回过头:“没事,我不笑你。”
说完便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他发誓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因为迟炀脸红的样子太好玩了。
午饭后,迟炀专程去了一趟书房,一推门就问:“爷爷,我前两天不是在电话里说了要您帮我把房间收拾一下吗?”
迟老爷子好像是知道他要来“兴师问罪”一样,端起茶杯,淡定地吹了一口浮沫,似笑非笑道:“你是说了,但我没答应。”
迟炀仔细想了想,爷爷当时在电话里说的是“知道了”,并没有明确表态帮不帮他。再看老爷子此刻藏笑的神情,迟炀彻底明白他是故意的。
被老爷子摆了一道,迟炀差点吐血三升,心说不愧是迟家道行最深的老狐狸。
老爷子品了几口茶,自家小孙子的笑话也看够了,便沉声道:“行了,思念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爷爷早就教过你,自尊心太强不可取,该厚脸皮的时候就要厚一点。”
迟炀虚心受教,沉默片刻道:“那您对……”
老爷子打断了他:“眼光不错,孩子我很喜欢。”
迟炀闻言,重重松了口气。
虽然他和凌琅的感情绝不会以他人想法为转移,但他还是希望像凌琅这么好的男孩儿,能得到所有人的喜爱,尤其是他的至亲。
迟炀走后,门外的拐角处走出一个人影,再次敲响了书房的门。
这回进来的人是凌琅。
他站在老爷子面前,很有礼貌地问了声好,表面看起来异常冷静,藏在身后的手却早已经攥紧,连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老爷子问:“来了有一会儿了吧?”
凌琅诚实地点点头。
“看来你都听见了,我这小孙子,真是让你见笑了。”老爷子笑道,“不用紧张,坐吧。”
凌琅走到老爷子对面的会客沙发前,坐在了迟炀刚才坐过的地方。
老爷子和蔼道:“我找你过来,就是想和你聊聊天,你一定也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们的事的吧?”
凌琅喉结动了动,“嗯”了一声。
其实在他没听到刚才那番对话之前,他听闻迟炀爷爷要找他谈话,心中忐忑了好久,甚至闪过十几种不祥的预感,譬如迟炀爷爷发现了他们的恋情,要拆散他们。
而现在,他又陷入了另一种茫然。
老爷子喝了口茶,双目微微迷离,陷入回忆:“当年,小炀因为他爸妈的事来A国,受了很大的打击,好一阵才缓过来,我不放心他就这么回去,就想把他留在身边培养,没想到他立刻就答应了。他适应能力很强,学习好、体育好,就连课外活动都能拿到全优,也交了很多出色的朋友,但他总是开心不起来,经常一个人闷在房间,我观察了好久,才知道他心里原来一直有个人,他留在A国也根本不是为了陪我这老头子,而是为了逃避,唉。”
听到老爷子叹气,凌琅忍不住说了声“抱歉”。
“傻孩子,你道什么歉?”老爷子呵呵笑了两声,“该反省的是小炀才对。以后要撑起半个家族的人,这样懦弱寡断可不行,我看他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一直不敢下定决心,于是就亲自给他转了学籍,要他回去追你,什么时候学会勇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再来见我。”
凌琅闻言,微微瞪大双眼,满腹惊讶,但他没有表达出来,而是继续聆听老爷子回忆往事。
“结果这孩子追了这么久才把你追到手,听说中途还惹你生气,被甩了一次。我就百思不得解啊,我这个小孙子智商这么高,怎么总在感情上犯低级错误呢?”老爷子笑着摇摇头,“后来我也想通了,可能是我对他从小要求太高,高估了他的能力。在这方面,他就是比较愚钝,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像其他方面那么优秀,所以还要麻烦你多多包涵。”
老爷子捋着胡须,毫不留情地评价了一番迟炀低下的恋爱能力,几乎是一点面子都不留。
凌琅不免想起告白之初,迟炀还说要教他去爱……他俩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不过,对于老爷子说的“包涵”二字,他实在不敢当,但他没办法向老人家解释,他和迟炀在面对感情的时候究竟谁更愚钝。
好在他们两个愚钝之人,最终也找到了契合之处,何其有幸。
老爷子知道年轻人不喜欢长辈嘱咐太多,也不欲再多说什么,最后道:“小炀从小没有父母,寄人篱下,跟着他大伯长大,我难免对他偏爱,话也就稍微多了点,你别见怪。爷爷只希望你们两个往后好好在一起,心里想着对方,凡事相互扶持,这样小炀也能多获得一份偏爱。”
“爷爷,我们会的。”
凌琅站起身,对老爷子鞠了一躬,郑重道。如同许下了毕生的承诺,带着迟炀那份一起。
作者有话说:
倒数第二章 ~
第83章
在A国度过了一个短暂的春节后,迟炀和凌琅回国,同徐图他们相约一起去北高看老刘。
新高三有个重点班的语文老师因为个人原因请了两个月的假,作为唯一赋闲的高级语文教师,大病初愈的老刘决定接手。学校原本有点担心他身体,但他还是拍着胸脯临危受命。
大年初十那天,高三已经开始上课了。
出发前,凌琅问迟炀:“地铁还是出租车?”
迟炀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本本,在凌琅面前很嘚瑟地晃了晃。
凌琅惊讶:“什么时候考的?”
迟炀:“高三那会儿。我在A国已经有驾照了,回国考驾照分分钟的事。”
凌琅有点狐疑,毕竟完全没见过迟炀开车。
到地下车库的时候,迟炀看凌琅默不作声的样子,问:“想什么呢?”
凌琅:“我在思考要不要紧急买个保险。”
迟炀挑眉:“不相信哥的车技?”
车库里停放着五六辆不同类型的车。
看迟炀这副拽样,凌琅还以为他会挑那部外形骚包的跑车,没想到他打开了一辆黑色低调的SUV。
冬天的路不太好走,但迟炀开车特别稳,并没有任何炫技的成分在里面。
到学校之后,凌琅看着微信道:“我们来早了,徐图说老刘现在还在给学弟学妹上课,半个小时后才有时间,他们先在天台等我们。”
迟炀笑了笑:“没关系,正好做点别的事。”
凌琅还没来得及问他要做什么,车就不由分说驶入了东南角那片昏暗无人的小树林……
天空飘着小雪,车窗外灰蒙蒙一片,迟炀浅淡的目光却如同炽烈的火焰般滚烫明亮,烧得凌琅脊背颤栗。
一个突如其来的深吻又突然而然地结束,凌琅张着湿润晶亮的双唇喘着粗气,脸上红晕夹杂着温怒道:“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明明是句指责,却绵软得不像话。
“哪有,分明是以前胆子太小才对。那会儿约个纯洁的会都怕被二百五抓包,我当时不止一次地想,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在这里干一场出格的事。”迟炀眨眨眼,“反正都在上课,没人会来这里。”
迟炀总会在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燃起某些奇怪的胜负欲,凌琅无语道:“你幼不幼稚?”
迟炀喉结动了动:“嗯,幼稚,要吃奶的那种。”
凌琅一时间还以为迟炀是在故意和他贫嘴,但回味着迟炀刚才沙哑的腔调,又看着眼前如狼似虎的眼神,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正要慌忙规劝,就被迟炀握住腰侧,衣摆也被抓住了。
一小截裸露的腹肌瞬间暴露在空气中,突然感到一阵柔软的触感,然后是湿润的舌尖。
凌琅忍不住,喉头溢出闷哼。
冬天衣服太多,碍手碍脚。
迟炀干脆一把掀起凌琅的羊毛衫和保暖衣,哑声道:“咬着。”
凌琅懵了一下,过了半天才搞明白迟炀是要他固定住衣摆。
他被迟炀整个压住。这是他第一次在迟炀温柔的脸上看到这种高高在上的傲然神情,仿佛捉住猎物的狼,舔着森然的利齿,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掌下猎物想要逃走又不得不听话的模样。
他脸上瞬间浮现出羞愤,但内心却涌起一阵让他头皮发麻的感觉,心神混乱间,甚至不知从哪冒出了一丝隐秘的期待。
他依旧瞪着迟炀,手却慢慢抬起,用指尖提住了衣摆。
“用嘴。”迟炀像个独裁者般将衣摆从凌琅手中抽出,沉声开口,嗓音沙哑又强势。
像是被蛊惑一样,凌琅喉结滚动,再一次捏住衣摆,拉高,然后往唇边送去,就在牙齿要咬上去的瞬间,被迟炀拦住了。
迟炀脸上恢复了温柔的笑:“逗你玩的,用手就行了。”
凌琅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和羞赧交织间,恨不得把面前的人就地打一顿。
迟炀嘴上说着要“出格”,最终还是没太出格,只是抱着人左啃右啃调戏逗弄了一阵,就放过了他。
迟炀看了眼手表:“二百五的巡逻时间到了。”
此时,马白伍正板起张脸,背着双手往小树林这边走,远远看到一辆黑色轿车迎面驶来,悠悠然与他擦肩而过。
望着驶离的车屁股,马白伍扶了下眼镜,总觉得刚才车里的人有点眼熟,但既然不是在校学生,他也就懒得再去深究了。
迟炀和凌琅上天台的时候,四个小弟正排排趴在栏杆上,一边追忆高中生涯,一边眺望远方的灰白色圆形塔尖——那里挂着北高的校徽。
刘斐然和陈枫在外省上学,半年没见狼哥,听到身后有动静,一回头,纷纷激动地冲了上来,陈枫慢了半拍,被刘斐然抢占先机。
就在要贴上来的一瞬间。刘斐然拥抱的动作猛然一顿,疑惑道:“狼哥,你这儿怎么了?”
“这?”凌琅摸了摸脖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后槽牙顿时咬紧。
凌琅围巾忘了戴,白皙的喉结上有个奇怪的牙印,分外扎眼。
徐图见怪不怪地瞥了眼,一脸佛系道:“爱的教育罢了。”
凌琅被徐图这话弄得更是牙痒痒,想起迟炀刚才在车里对他的所作所为,还有那嚣张的态度,忍不住骂了句:“狗东西。”
声音异常沙哑,似乎还带着一丝不可描述的风情,不像是被寒风侵蚀过的那种。
刘斐然不明就里地惊道:“妈耶,炀哥也太狠了吧,居然放狗???”
太傻了,徐图看不下去了。
他忍不住道:“狗个屁,都说了这他妈是爱的教育。”
他此话一出,另外两个人都恍若福至心灵般陷入了沉思,只有老实人陈枫问:“什么是爱的教育?”
徐图看向两位当事人,只见迟炀解下带着体温的围巾绕在凌琅颈上,慢条斯理地整理好,然后淡淡问:“你们想知道?”
除徐图外的三个小弟齐齐点头。
迟炀征求地看了眼凌琅,只见凌琅睫毛微垂,算是默许了。
迟炀勾起唇角,在下课钟声敲响的瞬间,一把攥住凌琅脖子上的围巾,朝他嘴唇狠狠亲了上去。
十秒钟后——
“走了,该去看老刘了。”
迟炀勾勾手,双手插兜,率先往天台入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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