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留言,不如说是清一色的谩骂。
有骂他演不下去就失联的,有骂他装神弄鬼宣扬迷信的,更有甚者直接快进,开始攻击他的相貌和人品。
当主播需要极强的抗压能力,但再强也有极限。
何况姜霁北自己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的心情从惊恐变为难受,又从难受变为怒不可遏。
姜霁北点进自己的主页,打开视频内容回播,决定亲自看看自己到底是怎么装神弄鬼的。
打开二倍速播放,他看到自己走在仰光街头,入公园,过林荫道,踏上草坪,行进到帐篷入口,见了脸上有刺青的年轻女人,买了票。
姜霁北记得自己是两手一起掀开门帘的,目的是为观众营造开幕感。
画面播放到这里时,他调整播放速率,改回了正常播放的一倍速。
自己忘掉的画面,究竟是什么?
画面中,姜霁北伸手掀开帐篷的门帘。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片漆黑,一丝光亮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手机坏了?
电脑前的姜霁北皱起眉,他明明记得,自己靠近帐篷的时候,里面透出光亮,还有模糊的人声。
然而视频里呈现出来的直播画面,却是静悄悄的。
在一片寂静里,姜霁北只能听到视频里的自己发出的轻微的呼吸声。
突然,黑暗中隐隐约约泛起红光。
姜霁北拿起手机,凑近屏幕,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丝红光。
黯淡的红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垂挂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
姜霁北眯起眼睛。
有点像……一个被吊住的人?
红光忽然熄灭,画面再次陷入黑暗。
下一秒,一张被剥了皮的血肉模糊的脸突然猛地贴到了镜头前!
伴随着“啊”一声大叫,镜头剧烈晃动了一下,像是手机掉到了地上,画面随即定格在一片黑暗。
视频在这里结束。
看着屏幕中间的暂停标志,坐在桌前的姜霁北只觉得头冒冷汗,背脊发凉。
他并不是被那张突然出现的脸吓到的,而是——
姜霁北定了定神,操纵着鼠标,将进度条往回拖了点,然后将画面定格在那张血红的人脸上。
尽管这张脸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但耳朵上戴的绿色耳钉,他越看越眼熟。
姜霁北认出来了。
这是大毛的耳钉。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出现了两个老朋友,猜猜ovo
另外这场电影是东南亚异闻片,会有很多东南亚各国相关的猎奇民俗元素。
——
备注:
(1)*面部刺青:来自“缅甸下巴村”和“chin”部落的古**俗,资料参考自互联网。
第95章 奇异马戏团(3)
认出大毛的那对独特又骚气的耳钉, 姜霁北手一抖,差点甩飞了鼠标。
他不敢多看,立刻关掉了显示器。
大毛的耳钉不可能凭空出现在别人那里, 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大毛……但这怎么可能?
出门的时候, 大毛明明在他旁边的床上睡得正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马戏团里, 还被剥掉了脸皮?
姜霁北越想越慌,觉得自己一定是撞邪了。
他拿起手机,试图联系在仰光住的那家酒店, 然而刚点开通讯录, 他的动作就顿住了——机票和酒店都是大毛订的。
姜霁北不死心,用发颤的手指点开手机相册, 心存侥幸地寻找酒店订单的截图信息。
没想到刚点进相册,他就发现, “相机”一栏的封面是一张他从没有见过的奇怪照片。
照片的缩略图白成一片,姜霁北困惑地想, 他没有任何拍下这张照片的记忆。
在正常情况下, 从网络上下载或截取的图片不会被保存到命名为“相机”的文件夹中, 姜霁北想了想, 确认自己也没有任何移动相册照片的行为。
因为手机的存储空间很大,又因为自己的职业需要随时记录灵感和信息, 所以他没有清理图片的习惯,只会在空间将满的时候把照片转移到移动硬盘上。
是别人用他的手机照的吗?
姜霁北定了定神,点入“相机”一栏, 点开那张照片。
辨认出白色为何物后,他皱起了眉头。
照片里看不出环境背景,一具不留一丝血肉的骸骨静静地卧在白布上。头骨上, 一双黑洞洞的眼窝正对着屏幕。
姜霁北一愣,意识到,这竟是一具人类骨架!
他保留着几厘求知的理性,点开图片的具体信息。
拍摄时间:null
文件名称:img_null.jpg
文件大小:null
镜头信息:null
所有的图片信息都显示为空,姜霁北疑惑地滑动着屏幕,心想可能是相册数据出错了,把照片移入回收站删除。
当务之急是确认大毛的去向,他退出相册,通过手机联系团队里的其他人。
接到姜霁北的电话,所有人的反应都是“祖宗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消息急死我们了”。
可提到大毛,他们却又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茫然:“大毛没联系我们啊?这几天我们也联系不上他,他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姜霁北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报警。
可电话刚拨通,他却不知该用何种说辞解释这件事情。
我的助理大毛和我去了缅甸仰光,他睡觉的时候我出去轧马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我在一个奇怪的马戏团里看到一个被剥皮的人,戴着和大毛一样的耳钉,我突然晕了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瞬移到了国内家里……大毛则失踪了?
太胡扯了,别说警察,若不是他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他自己听了都不信。
听筒那头传来接线员疑惑的“喂”声,姜霁北回过神来,匆匆地找了个借口搪塞,便挂了电话。
茫然地熬过二十号,第二天醒来,姜霁北发现,那张本该已经被自己彻底删除的骸骨照片,竟重新出现在了手机相册的“相机”里!
照片排在第一张,无论怎么样删除都会再度出现。
可怜的主播被吓得精神衰弱。
从那一天开始,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拒绝了所有人的联系,也不直播回应网友的质疑。
姜霁北尝试了所有的方法,甚至重装了手机系统,却依然删不掉手机里的照片。
他只能惊恐地看着照片一天天变化,白骨一点点长出血肉。
直到8月26日,真正的“姜霁北”本人进入了电影,接管了角色原先所有的记忆。
距离他在直播间宣布自己要去东南亚已经过去十一天。
…………
回忆到这里,正版姜霁北揉了揉额角。
几分钟前的他还在和池闲讨论切能源的事儿,现在猝不及防地被扔进电影,只好把岛上的事情按捺在心底,专心对付惊悚电影里的怪异事件。
这一次被投入得匆忙,姜霁北既能保持自己原有的记忆,也能清晰地分辨出自己接管的角色的记忆。
电影部分剧情与现实有关,比如主播的名字就是姜霁北,想来第六场电影本为体验者量身打造了角色,要不是突发意外……
不,得把注意力投入电影中。
他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
先是神秘账号发布了引起轰动的尸体照片,然后“自己”为了蹭热度在直播间宣布要去尸体所在的东南亚寻找真相,接着真的在缅甸见了鬼,最后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家中,助理失踪,“自己”被一张无法删除的照片吓得闭门不出。
捋顺事情的前因后果,姜霁北拉开抽屉,拿出笔记本,记下从角色回忆里提取出来的关键信息。
“corpse盛宴1985”,来自东南亚的尸体照,缅甸仰光,奇异马戏团,脸上有刺青的卖票女人,被剥了皮却戴着大毛耳钉的生物,失踪的大毛,昏迷后突然出现在国内家中的自己以及无法删除的尸体照片。
写完这些线索,姜霁北列出几个疑点。
“corpse盛宴1985”账号的主人是谁?奇异马戏团里有什么?自己是如何从缅甸回到家中的?大毛去哪了?手机里的相片是哪来的?
这一切冥冥之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电影中的世界是否存在着某种神秘的诅咒?
姜霁北盯着文字来回看了一会儿,目光缓缓移动,落在了线索“脸上有刺青的卖票女人”上。
脑中灵光一闪而过,他忽然一个激灵,意识到一件毛骨悚然的事情。
从女人手里接过票的时候,因为太过好奇,“自己”特地多看了她几眼,记住了她的刺青以及被覆盖在刺青之下的容貌。
现在回想起来——
那个女人,不就是猪肚鸡吗?!
刚才还没有恐怖的实感,可意识到猪肚鸡也在这场电影里,并且情况可能不太妙的时候,姜霁北真正地恐慌了一回。
她不是被阮杜兰关在了实验室里吗?为什么会出现在电影里?她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这和feb的实验有关?
因为牵扯到了猪肚鸡,姜霁北感到烦闷不已。
他放下纸笔,拿起手机,打开了直播软件,进到后台,想看看是否可以从网友留言中发现线索。
不出所料,私信列表里还是铺天盖地的谩骂。
姜霁北随便点开其中几条。
“出来回应啊!装神弄鬼的骗子!真当观众那么好骗?”
“知道你们团队是怎么露馅的吗?最后出现的鬼脸是大毛吧?耳钉都不摘?真当观众弱智吗?!”
还有一些魔怔粉丝的留言。
“小霁哥哥,虽然你是个骗子,让我伤心,但我还是会继续喜欢你的,谁让你长得那么好看呢?”
作为助理,大毛也曾经在镜头前出现过,连粉丝都能认出那是他的耳钉。
可那张血肉模糊的鬼脸,真的是大毛吗?
就在姜霁北陷入沉思的时候,一条新的私信提示跳了出来。
他往上一滑,发现私信是一个使用系统默认头像和乱码id的用户发来的。
私信也如乱码一般,夹杂着各种字母与符号,姜霁北拼拼凑凑,勉强找出其中的字来。
“要么去死,要么去马戏团,走原来的路,找到照片上的人。”
这私信说得不明不白,再辨认下去,只有零零散散的短词。
“删除”“死亡”“删除失败”来回重复。
姜霁北惊讶地挑了挑眉,立刻点进对方的用户主页里。
然而对方比他更快一步,系统弹出提示:“该用户已注销。”
留言者像是瞅准了他操作的时机,给他发来这道二选一的题目。
然而去死是万万不可能的,姜霁北盯着整理出来的文字后半段“去马戏团,走原来的路,找到照片上的人”,开始了头脑风暴。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死亡威胁。
当灵异探索主播,姜霁北的“主播生涯”和死亡威胁有不小的缘分。
最开始的那一次,小学生网红威胁他退网,不然让他不得好死,之后自己策划了几次“收到死亡威胁后我立刻开始作死”的灵异直播。
再后来有粉丝开玩笑,用死亡威胁的方式催他更新。
相比离了网络就什么都不是的小打小闹,这一次不同,对方除了提到了自己公开过的马戏团之外,还提到了手机中怎么也删不掉的照片。
是误打误撞吗?理论上,这是只有姜霁北才知道的事情。
那句“走原来的路”也让人在意,文字的语序仿佛在暗示这是找到白布上的人的条件。
但什么叫走原来的路?去仰光的那个街头再直播一回吗?
姜霁北沉思着,突然注意到一个自己可能忽略了的细节。
他记得的“原来的路”是从仰光酒店通向公园里的马戏团,那自己不记得的部分呢?
失去的记忆里,他是否去了其他地方?
是不是得让记得的与不记得的路线拼凑在一起,才能寻找到答案?
找不到又怎么样呢?到他家门口砍死他吗?
姜霁北已经完全理解了电影节里的恐怖套路,如果体验者试图逃离怪异,怪异就会朝体验者奔来,只有参与到恐怖的情节中,才能顺利地完成出演。
但他还是想确认一下,于是试着呼叫系统。
没有等来任何应答,姜霁北心中一沉,立刻尝试取出道具。
还好,虽然系统不发任务了,但道具还是能拿能用的。
在第四场《最后的家园》和第五场《消失的故友》里,系统都没有再给他们任何奖励道具,似乎是打算让体验者们自食其力。
现在,姜霁北手里只剩下一个作用不明的红色锦囊和一副人体内脏。
来自陌生人的私信已经超出了巧合的程度,姜霁北当机立断,决定去找马戏团。
单枪匹马自然是不行的,原来的团队人员在感觉到大毛出事之后,散的散溜的溜,几天下来,他已经成了个光杆司令。
好在自己是个灵异主播,关注他的人里指不定有通灵驭术之人,如果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找到其他的体验者。
既然做好了决定,那么不如现在就直播。
半小时后,账号“小霁捉鬼中”空降直播首页榜首。
直播间的人气呈指数增长,镜头前的姜霁北已经优雅地回应完直播作假事件,正在讲述自己的经历。
“……进入马戏团之后,我就晕了过去,你们猜之后怎么样了——我发现自己躺在家里。”
回应完作假事件是一码事,观众原谅不原谅是另一码事。
好事者开着独轮车,在他的直播间里扰乱秩序。
姜霁北看了看屏幕,勉强辨认出几条与直播相关的评论。
【放你妈的屁】
【牛逼,一生一次的闪现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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