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后,她的男友却死在了《上路》里,临死时用道具保住了她一命。
离开《上路》这场电影后,姜霁北不是没有设想过丁慧的结局。
失去了男友的庇护,手无寸铁的丁慧也许很快就会在下一场电影中丧命。
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这场电影里看到了丁慧的名字。
万一只是重名呢?
抱着求证的心态,姜霁北点开了丁慧发来的邮件。
披着长发的姑娘此时已经一丝不苟地把头发扎成了丸子头,看到照片上熟悉的面容,他终于确定,这就是他认识的那个丁慧。
看来丁慧活着,还看了他的直播,守着他的账号,第一时间发来邮件。
只是,照片上的丁慧脸上没有一丝往日的笑容,她脸部肌肉紧绷,眼神平直得冷酷。
姜霁北觉得这样的眼神很熟悉。
他甚至能透过照片感受到藏在冷酷眼神底下交织的麻木、愤怒与悲伤。
姜霁北不喜欢丁慧现在的眼神,因为这会让他想起曾经的自己。
失去池闲的七年里,如出一辙的眼神日复一日地出现在他的眸中。
在那场电影里,姜霁北对丁慧说故事的时候,她还在安慰说,即便失去了恋人,也要好好活下去。
丁慧确实活下来了,但她做到了“好好活下去”吗?
姜霁北在心里叹了口气,瞥了旁边正在认真工作的池闲一眼。
年轻的男人此刻就坐在自己身边,目光专注地盯着屏幕,纤长的睫毛在蔚蓝色海洋一样的眸中投下影子。
和这七年来无数次出现在姜霁北梦里的那个幻影一样。
只不过现在的池闲是真实的,鲜活的。
真是造化弄人。
在心里感慨一声后,姜霁北认真地阅读起丁慧的简历来。
简历中,丁慧没有赘述,给出的信息简单明了。
电影的身份设定中,祖籍云南的她是一名职业灵媒者。
丁慧出身滇地灵媒世家,因为与缅甸、老挝和越南三国接壤,滇地世家会吸纳东南亚各国的灵媒知识与技术,因此她自幼就能接触到关于东南亚的鬼灵知识,通晓东南亚灵媒术。
在邮件的开头,丁慧开门见山地写道:陈寂,感谢你之前救了我,我能在这次东南亚之行中帮上忙。
一位知根知底的体验者是不错的同行对象,何况对方在这场电影中的角色对东南亚灵媒术很熟悉。
姜霁北没有犹豫,点击星标,将丁慧的简历下载到了电脑桌面上。
他花了两个小时,筛选出了另外七个人。
在这七人中,一位是拥有三十万粉丝的女网红,她自我介绍用的名字是“苍苍”,自称是旅行博主,常年在东南亚各国之间旅居。
苍苍表示自己对东南亚各国的文化和民俗十分了解,可以在旅行时提供住宿和人脉上的帮助。
姜霁北使用搜索引擎,果真找到了一位社交账号名为“苍苍今天去哪里”的旅游博主。
他粗略地翻看了一下她发布的信息,确认她没有说谎。
两位是自称精通东南亚各国小语种的翻译人员,他们目的单纯,比起灵异,他们对钱更感兴趣,钱给够,他们就愿意提供翻译服务。
池闲一人负责翻译的话肯定忙不过来,姜霁北把两名翻译人员的邮件标星。
还有两位是私人医院的医生,他们是同事,对灵异事件很感兴趣。
在医生们的简历里,除了说明自己的来意和可以发挥的作用之外,还补了一句拉近乎的话:我们是“小霁捉鬼中”的老粉丝了。
姜霁北根据他们提供的昵称一查,果真如此。
至于剩下的两人,一个是写恐怖小说的杂志专栏作者,正因为灵感枯竭而四处逃窜;另一个则是恐怖小说的专栏编辑,正因为专栏作者逃跑而亲自前来催稿。
专栏编辑发来的邮件标题与众不同:我查到我的专栏作者给你发邮件了,如果他和你去东南亚的话带上我。
正常人是不能查到别人邮件的发送对象的,姜霁北看到标题时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点开邮件一看,这位姓崔的编辑还真掌握了一些灰色渠道。
崔编辑没有附带照片,只是很不正式地写道,如果带他去东南亚,那他可以帮主播联系到当地的地下产业,比如器官交易、人口贩卖之类的渠道。
前提是,让他那位没有灵感的倒霉作者加入主播的队伍,去东南亚寻找写作的感觉。
崔编辑的本事和灵异没有太大关系吧……
这样想着,姜霁北找到了编辑提供的作者邮箱。
那位作者还真的发邮件来了。
从照片上看去,他是个魁梧大汉,简历里,他自称除了是写过很多东南亚故事的作者外,他还是地下格斗场的打手,可以做主播一行人的保镖。
姜霁北皱着眉:“……”
恐怖小说的作者已经落魄到要去格斗才能补贴家用了吗?他的编辑又是何方神圣?
自称有手段沟通地下渠道的神秘编辑和魁梧的武斗派作者,真是奇怪的组合。
姜霁北把两人的邮件标上星号。
筛完简历,姜霁北觉得自己眼睛发酸。
他揉了揉鼻梁,扭头看在另一台电脑前忙碌的池闲:“阿闲,我这边筛完了,你那边怎么样?”
“发现了一些线索。”听到声音,池闲转过头来看姜霁北,“哥,你来一下。”
姜霁北站起身,走到池闲身边。
池闲很自觉地想要站起来给他哥让座,没想到姜霁北却一把将他按了回去:“坐着。”
“那我把你的椅子拿过来?”
“不必这么麻烦。”姜霁北直接坐到了池闲腿上。
腿上忽然一沉,池闲抬眸看他哥:“……”
“赶紧的。”姜霁北催促道。
“哦。”池闲定了定神,一手搂住他哥的腰,另一只手握住鼠标,点了几下,“看看这个。”
他一边把各个语种的发言扔进翻译器里,一边给姜霁北解释:“根据我查到的信息,奇异马戏团在缅甸、越南、柬埔寨、泰国和老挝五个国家出现过。”
翻译器并不能做到字字精准,但好在可以对大批量文字整体翻译。
蚯蚓般的字变成方块字后,姜霁北扫了一眼,看出了这是一位身在泰国的人分享的信息。
他勉强读懂了这些并不怎么通顺的文字,这位记录者讲述的是一个奇怪的马戏团的故事。
这个马戏团诡异地出现在记录者家乡的郊区,并且只在半夜演出,随后郊区学校的学生突然出现大规模集体失忆。
池闲又点开一张截图,截图只有短短几句话。
他直接为姜霁北翻译:“这是个越南账号,号主提了一嘴,他在晚上经过荒地的时候,发现一群全身是血的人正在收拾帐篷。”
“只说了收拾帐篷?之后呢?”
池闲笑了:“他只是在社交账号里提了一嘴,之后当然是逃跑了,不是所有人都偏向虎山行的。”
直到打开红迪社区里的英文热帖,姜霁北终于可以看懂了。
旅游者描述着马戏团里的奇怪表演,满屏的“shocking”“amazing”“bloody”,也不知道是西方视角下的加工还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等姜霁北看得差不多了,池闲才问:“哥,你那边筛完了吗?”
“筛好了。”姜霁北坐在他腿上巍然不动,伸长了胳膊,将笔记本电脑拖了过来,打开标星邮件箱,将里面的邮件展示给池闲看,“我选了九个人,里面有两位老朋友。”
“老朋友?”池闲目光中的困惑在看到酸菜鱼和丁慧的照片后消散。
他伸出手,在触控板上滑了几下,迅速地将二人的简历浏览了一遍:“哥,你觉得他们两个行吗?”
姜霁北知道池闲在担忧什么。
他轻移着手指,将丁慧和酸菜鱼的简历并排展示在屏幕上。
丁慧在《上路》里就像覃斯文腿上的挂件,男友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靠着覃斯文最后的道具才侥幸活命。
而酸菜鱼在《最后的家园》里和猪肚鸡的关系就像小鸡崽和老母鸡,本质上跟丁慧和覃斯文的关系差不多。
换句话说,这两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没展现出什么实力,不拖后腿就算谢天谢地了。
“失去了覃斯文的保护,丁慧能活到第六场,我想她已经有了实质上的改变。”姜霁北伸出食指,点了点屏幕上丁慧的照片,“你仔细看,哪儿不一样了?”
“眼神。”池闲很快回答。
“是。”姜霁北叹了口气,“不要小看女性,尤其是从绝望中重新爬起来的女性,她们的成长速度超乎你的想象。”
池闲没说话,他默认了姜霁北的看法。
“而苏安,或者,我们应该叫他酸菜鱼。”姜霁北点了点酸菜鱼,“在《最后的家园》里,他看起来像个傻白甜,实际上,他拿到的是怪物剧本。”
池闲明白了姜霁北想说什么:“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变成怪物残杀同伴,几乎整场电影,都在靠自己的意志力和猪肚鸡的帮助,压抑着自己的冲动。”
“对,尽管因为卡斯托尔从中作梗,他最后还是失控了,”姜霁北接上话,“但我认为,他的毅力已经足够惊人。”
“而且他是猪肚鸡的辅助员,肯定要找到猪肚鸡。”他补充道,“我们跟他不熟,但猪肚鸡肯定跟他熟。”
池闲沉思两秒:“我懂了。”
换个思路,他们和酸菜鱼,是在互相利用,但目的是一样的——都是找到猪肚鸡。
越过翻译人员和医护人员,池闲指向剩下的两人:“他们两个……”
应该是像刚才一样要问“他们两个行吗”,但剩下的两个人已经不是行不行的问题了,他们身上的要素过多,看起来十分违和。
姜霁北直截了当:“花里胡哨的身份,我怀疑他们中至少有一个体验者。”
池闲立刻会意,多一名经验丰富的体验者,就又能多一份安全保障,何况就算不是体验者,两人一个能打一个能查,也不会拉了后腿。
“哥,如果其他的体验者的任务或角色目标是除掉你呢?”忽然,池闲像是想到了什么,谨慎地收紧了环在姜霁北腰上的手臂。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在《最后的家园》里,系统给了体验者和辅助员自相残杀的任务。
未等姜霁北回答,池闲自己先反应过来:“不对,系统这次没有发任务,像你这样的个人剧情也是根据实际身份展开的,他们和你没有直接冲突。”
姜霁北点头:“对,就算他们有什么不做就会死的事情,那多半也是截稿期前没交稿。”
池闲思考了一会儿,松了口:“等明天大家开诚布公地谈谈。”
两个人统一了意见,姜霁北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了。
“我现在给他们回邮件,定一个时间,让他们明天来家里一趟,大家先见一面聊聊看。”他看向池闲,“如果没什么问题,最迟后天就出发。”
“好。”池闲点头,“几点?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得先睡一觉。”
“定在下午四点吧,大家不一定在同一个城市,可能还要赶飞机。”姜霁北想了想,“我们休息到十二点,还能好好吃个饭。”
“好。”池闲应道,忽然问,“对了,哥,你吃东西了吗?”
姜霁北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从进来之后,的确一口东西都没吃。
被池闲这么一问,他还真有了饥肠辘辘的感觉:“没呢。”
“家里有吃的吗?你先去垫垫。”池闲轻轻按了按他的肚子,将环在腰上的胳膊松开,“邮件我来回。”
“嗯。”姜霁北站起身,“给你也弄点?”
“我不饿,你吃吧。”池闲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他已经在回复第一封邮件。
姜霁北拿起桌上的手机,往口袋里一塞,径直走向厨房。
冰箱里还有新鲜的水果,他拿了个苹果,随便洗了洗,皮也没削,脆生生地咬了一口。
没嚼两下,姜霁北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把苹果叼在口中,拿出手机,打开相册。
果不其然,与昨天相比,排在第一张的尸体照片又有了新的变化。
尸体的腐烂程度比昨天降低了不少,但腐烂处依然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白蛆。
姜霁北一手拿着手机,放大照片,端详细节,一手拿着苹果,“咔嚓咔嚓”地咬着,食欲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吃完一个苹果,他把手机塞回兜里,洗了洗手,又打开冰箱,挑了一只相对饱满的苹果。
这一回,姜霁北认认真真地洗了果,又仔仔细细地削了皮,这才拿着削好的苹果回到书房。
池闲正好回完了最后一封邮件。
姜霁北走到他身后,弯下腰,搂住他的脖子,将苹果递到他嘴边:“啊——”
池闲连他哥拿来的是什么都没看清,直接听话地张嘴咬了一口。
姜霁北把下巴搁到池闲的颈窝里,脑袋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一颠一颠:“阿闲,我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又变了。”
“我看看?”池闲也不嫌姜霁北的下巴硌得慌,想要转过脸。
“怪恶心的,吃完再看。”姜霁北又把苹果递到他嘴边,“乖仔,张嘴,啊——”
这一回,乖仔没有听话地咬他哥喂来的苹果。
他偏过头,抬了抬下颌,自然而然地吻上姜霁北的嘴唇。
感到唇上忽然传来的温热触感,姜霁北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睫毛轻轻拂过池闲的脸。
怎么反而被占了便宜呢?
两人对视着,鼻尖相抵,连呼吸都变得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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