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的纪沉雪不仅是要为自己而复仇,更是随着她远征除叛军,护佑一国百姓安危,想来何其可笑?
一路行至城墙底下,乔荔才发现这里确实是高耸,得靠着一条破烂的梯子才能爬上去。大周的城墙做的基本上都是可以供人歇息,低层挖了个简陋的地洞,正好用来安放马匹。
多数人肯定不会在地下休息,乔荔和纪沉雪身为女子在此时还算是被照料着的,可以一起守夜。安排好了轮次后,多数人直接爬上那摇摇欲坠的楼梯,果不其然在城墙上找到了可供休憩的地方,虽简单,但勉强能住人。
乔荔和纪沉雪两人理所应当地住了一个地方,是间侧过身去就能碰到墙的屋子,里面摆了张小床,躺上去估计两个人挤一挤也是勉勉强强。
她随意地把里面拾掇拾掇,弄干净了黏在床上的蜘蛛网。除此之外便也只有一张破旧的小桌,其中只有三条腿是稳当站立,还有一只被老鼠啃坏了半截,只能抵在墙上勉强用着。
带来的行囊不多,但乔荔也知道这里昼夜温差极大,被子用的是厚的。刚刚铺上去忽然又听到一阵吱吱声,抬脚往下面扫荡一圈,就听到了惊慌逃窜的声响。
“现在的老鼠都这么聪明了,跟个南宫霆似的。”
她不算娇气,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知道是正常现象心里也没膈应,但也不知道纪沉雪如何,便随意玩笑一句想要缓解。而旁边的人早已经是脱下鞋子坐到了床上,袜子褪下,露出泛着红的白皙脚趾来。
纪沉雪是头一次来沙漠里,时而会从马上下来行走,鞋里进了沙子,硌脚又烫人。娇嫩的脚趾上已经起了泡,疼得她微微皱起眉头。
“脚上起泡了?”
乔荔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那明显的红,点燃蜡烛后却明知故问一句,换来了软软糯糯的一声“嗯”。
“我带了点药膏,或许可以用到。”
待到纪沉雪点了头,乔荔立马是把早已握在手心里的药膏拿出来,纵然自己的脚心也疼得如蚂蚁啃噬般,还是心里甜滋滋地凑了过来。没等纪沉雪拿去就自然而然地捧起玉足,借着蜡烛的微光寻到伤处,将药膏涂抹上去。
清清凉凉的药膏正是皇帝赐予的御用品,装在一个小巧的瓷瓶里。乔荔颇为大方地挖出来不少均匀覆盖在纪沉雪红肿起来的脚上,顿时胀痛感压下些许,她清楚看到皱起的眉头有所舒缓。
找到穴道后,乔荔又给她轻轻地按了起来。
原本欲要说出的拒绝在少女手指触碰到的一刹那凝滞在口中,纪沉雪感觉到乔荔柔软的指腹在轻轻按压着筋骨,特地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却也格外舒服。血液重新流畅起来,仿佛奔腾不息的河流般,让她舒坦得几乎想要直接睡去。
而明明相识了也没有多久,后面的人似乎是能够感觉到她的心意般,直接朝前挪了点将纪沉雪拥入怀中。柔软的触感紧紧贴着脸颊,倒是把她的困意直接抽去不少,剩下的唯有在心里泛开的甜蜜。
不知是不是烛光带来的暖意,纪沉雪总觉得自己脸上红晕更甚,未饮酒却已经微醺。贪恋的片刻温暖让她不想起身,只愿意依靠在这温柔乡里,最好能一直沉沦下去。
天空黑沉,压得人有点透不过气。一两颗稀疏的星子散落在其中,呼啸的北风在窗外咆哮嘶吼,摧残着一切的生机。屋子里并不暖和,甚至还有点漏风,吹得蜡烛光芒乱晃,而两人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抱在一起,互相汲取着温度。
“就是这样一个天,南宫霆和我成亲了。”
听着均匀的呼吸声,本以为怀中人已经睡着了的乔荔却忽而听到了纪沉雪低沉开口,上来便是一把钝刀开始轻轻地在她心上割。
“他长得高大,长得俊,但都和我没什么关系。当时的我无路可去,他喜欢的另有其人,本来以为可以这样继续相安无事下去的。我知趣,我知道他喜欢云鹿,我也不喜欢他,我只想在院子里安稳到老。”
“这是当时最美好的念想了。”
心脏颤了颤,疼痛蔓延开来。
“他对我不满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觉得我鸠占鹊巢,占据了云鹿的王妃位置。在没成亲之前他就会挑刺找茬打我,但纪冠天永远是好像没有睡醒一样,从来就没有看到过。”
“我一直忍着,想要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直到了新婚夜,虽然木已成舟,但终于是有了可以好好说话的时间。我看他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一个个地去跟人喝酒,在外面对我看起来无比礼貌温柔,当时我真的以为,我们能好好地商谈一次。”
“但我没想到的是,他会在一进来的时候就换了个模样,直接屏退了丫鬟把我踹下了床。那天我怕让他不高兴,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很多的腹稿,我愿意和离,也愿意被他休妻,可以给云鹿腾出位置来,但没想到的是,他一开口就是把我往死里逼。”
刀锋狠狠戳进心里,乔荔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事情,但还是能从纪沉雪不由自主开始颤抖的手感知到她内心狂澜滔天的恨意。
她哪怕再爱,也只是个局外人,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样痛楚的人没法感同身受,她看到纪沉雪的眼泪扑簌落下,嘴唇咬得出了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开始蔓延。床底下的老鼠似乎是捕捉到了这样的气息,兴奋地吱吱直叫,开始乱窜起来。
“他说我新婚当夜与赵煜私。通,不配嫁给南宫家,不配给他生儿育女!”
说到这一句话的纪沉雪紧紧攥住她的手,似乎要将所有的怨愤全部发泄出来,甚至让乔荔都感觉到了疼痛,却也尽量轻柔地避开指甲的锐利将她手握得更紧。一道淡淡的红痕出现在乔荔白皙的手上,纪沉雪却恍然未觉,眸中冷光攒动,忽而抬手一指外面沉寂的夜色:
“这就是我死的那里!大漠城墙,关外野狼,所谓的吊在城墙上示众只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我应该是在这里啊,甚至是连死后都没人找到真正的尸体!”
“不过……”
她自嘲地笑了笑,忽而伸手抚上乔荔冰冷的面颊:“都是一场梦而已,所以我才那么讨厌他。”
指尖猝不及防地摸到了一点潮意。
“不是梦啊。”
作者有话要说:沉雪和乔荔敞开心扉啦~不哭不哭,今生渣男必惨死!
古早虐文差不多就这样吧,前世女主凄惨无比,一般死了还怀了个孩子,然后渣男恍然大悟莫名其妙又发现自己爱的是她,重生追妻,强行HE,呸呸呸。除了吊城墙骚操作还有皇后怀了三个孩子被宠妃陷害死了再重生HE的,绝了
第72章 和死对头王妃私奔以后
是真的。
还在为了自己的仇恨谋划的纪沉雪并不知道, 她其实是一本古早狗血虐文小说里的苦情女主角,甚至是在作者原来的大纲设定里还要和伤害过她的南宫霆走向圆满。纵然现在恨得刻骨铭心,等到了后来又会和喝了孟婆汤一样, 前尘尽忘。
如果没有这个角色拯救计划会怎么样呢?纪沉雪会如同飞蛾扑火般用极其惨烈的方式跟南宫霆同归于尽, 还是按照作者的想法一步步走下去,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无论哪一种的情况都不是她想到的,那样扭曲的HE不要也罢。
边关的夜很冷, 在平原可以肆虐的秋老虎没能越过山川的阻隔,沉沉压下来的黑暗吞噬了一切的暖意。怀中的人冷得瑟瑟发抖,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把她给弄疼了, 紧紧抓着乔荔的手倏而就要松开。
乔荔一把又抓了回来, 纤细的五指轻轻滑过掌心,泛起些微的痒。
“我向你发誓,他一定会得到应该有的报应。无论是你,还是那些黎民百姓,还是皇帝, 都不应该为他所害。想要谋权篡位还千古流芳, 做他妈的大头梦去吧!”
虽然听不懂乔荔最后一句的骂人话,但纪沉雪还是能够从中揣测出来几分意思。不知为何, 这个认识了时间并不久的人居然是给她一种熟悉的信任感, 在听说她不是顾祺之后,自己本能地就开始将原先的怀疑抽离。
“我叫乔荔,乔双花的乔,荔枝的荔。”
把自己比作传闻中美貌过人的江东二乔,还真的是……
挺贴切的。
思绪很快从记忆之中抽回,纪沉雪又往乔荔怀里缩了缩,感觉到在黄沙漫漫的黑夜里靠在她的身上就格外的安心。
“对了, 南宫霆和碑鲜一族有勾结的事情你去找了皇上之后应该也知道了……”
“是皇上找的我。”
纪沉雪眸色一沉,神色也是郑重了起来,回想起当时的一幕幕,嘴角不由得勾起冷笑来:
“所有人都觉得南宫霆要是娶了我算是我高攀了,南宫霆又觉得我是横亘在他和云鹿之间的一条杠,欲除之而后快。但皇帝告诉我碑鲜族的那件事后问我知不知晓,我才发现在所有人看来,我是跟南宫霆走的最近的一个,不然为什么不去问云鹿呢。”
被迫和自己最恨的人捆绑在一起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好在皇帝的意思也并非是想要给南宫霆和纪沉雪赐婚。在她一番言语之下也是彻底歇了那个心思,转而允许她秘密跟随军队出关。
“阿荔你不知道,南宫霆这个人诡计多端,既然能做出谋反这种事来也绝对不是个心思简单的,否则的话在朝堂之中早就掉了脑袋。你知道他谋反是因为匕首上面的图腾,但你是不是没想过,他为什么在带了那个匕首的情况下还敢去湖里找你,万一被发现了,岂不就是在劫难逃?”
既然已经是敢谋反,除却胆大包天之外,对权力的渴望也一定会让他做好最缜密的计划。南宫霆看起来鲁莽,但实际上从求赐婚到后来的沉寂,无一不是对其他人的试探。
“在太后的生辰宴结束后的几天,南宫霆也过来找过我一次。”纪沉雪继续道,“他以往见我基本上少不得一顿打,但这次却心平气和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一副想要和我打开心扉的样子。”
有了前世经历的纪沉雪怎么也不再可能被他一副人模狗样所骗,却听南宫霆又旁敲侧击地问她乔荔有没有拿到他的匕首,听到肯定的答案后,居然是不自觉露出一点松快来。
“你的意思是,南宫霆的那只匕首可能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东西?”
聪明如乔荔也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她前几个世界打压渣男的时候实在是太过顺利,导致在这个世界里看到胜利曙光时也没有太过谨慎地排查。不过也难怪,渣男演的这样到位,甚至是为了夺回匕首强闯皇宫的地方。
有了纪沉雪的提醒,疑窦如水雾般浮上来。乔荔又想起南宫霆在夺回匕首失败竟是不声不响,可能除却自我感觉她不可能破解出匕首上的秘密之外,还有一种可能——
碑鲜族只是一个幌子,南宫霆所勾结的外族另有其人!
大周的军士已经是虎视眈眈向着碑鲜族所在的营地,只等一声令下就会冲锋。而那个时候如果有外族进攻,有些地方就会难以顾及。
想到这种可能的乔荔重重一拳捶在床上,本就松动的床板飞起木屑,一小片刺入她的皮肤,扎出不浅的伤来。旁边正在凝神思索的纪沉雪“哎”了一声,立马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干什么!”
怒火过去之后的乔荔疼得“嘶哈”一声,在纪沉雪帮忙把手上的小刺剔除后眼里不由地泛起薄薄水雾来:
“疼。”
“疼还这么激动?”
“下次不敢了。”
见乔荔认错认得快,纪沉雪也是露出甜甜一抹笑容来,在温柔的烛光下格外扰人心弦。她原本也是个开朗的性格,只是被仇恨硬生生地压抑住,用坚硬的盔甲把自己牢牢包裹在一块。直到与她相识相知,才能放下戒心,真正地开怀起来。
“对了,我们去底下马厩看看。”
“马厩?”
听纪沉雪这么一说的乔荔才后知后觉想起所谓的马厩就是那个挖在地下的地方,如果不是非得要轮值,一般也不愿意有人去。马匹身上的臭味,混合着各种味道弥漫其间,闻一下就觉得反胃难受。
“对,大概是在那里,我也不能确定,都是梦……不,前世的事情了。”
纪沉雪没有把自己的痛苦诉诸与人的习惯,乔荔是唯一一个在她重生之后知晓前世事迹的。她也不知道所谓的“为自己而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只知眼前的人并不是顾祺,而是她可以信任的乔荔,这就够了。
前世的记忆不一定能够完全而清晰地现于脑海,纪沉雪是和乔荔在谈心的时候才想起这么一回事来。毕竟当时她被押送到城墙这边的时候已经是身心俱疲,又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很难再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两人又顺着那摇摇晃晃的破烂梯子爬下去,距离马厩越近,浓烈的臭气就越是熏得人头昏脑涨。来到这里是行军作战并非是游玩,乔荔身上也没带任何的熏香脂粉,只得是捂着口鼻硬着头皮朝前走去,就看到了站在那里守夜的军士竟是躺在了地上。
“等等,可能有古怪!”
夜色仍旧是沉静,偶尔发出的一两声喧嚣也只是远处的狼嚎。乔荔清脆的声音如此明显,却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她本能地将纪沉雪护在身后,手中长刀提起,一只手掩住口鼻朝前欲要走去。
【宿主小心,里面有特殊气体。】
251的声音在脑海中忽然传来,吓得乔荔差点没摔倒在地。而自己有个系统的事情也是被她后知后觉地想起,立马道:
“给我看看仓库里有没有能兑换的药物?比如解毒药之类的,里面应该不是毒气就是迷香了。”
她感觉到随着距离的拉近,自己就逐渐有点体力不支,于是连忙给纪沉雪拉着往后退开一点,以免双双中招。
毫不犹豫地划出一点积分后,乔荔也是感觉到自己的袖子里出现了一只冰凉的小瓷瓶,立马就取了出来。青花瓷瓶里装着几颗药丸,虽然不够所有人都服下,但起码两个人是够了。
她飞速倒出,一颗递到纪沉雪的唇边,却见对方问也没问是什么就直接咽了下去。药丸口感冰凉,咽下去后全身都是一冷,丝丝缕缕涌入鼻腔的臭气仍旧是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只是体力不支的感觉减退了不少。
乔荔提刀上前,却见挤在这里的马匹全都是无一幸免地倒在地上,借着黯淡星光也能看到其中还有口吐白沫的。她挥刀在其中一匹马的腿上一刮,鲜血流出,却因光芒黯淡看不出什么异常。
“你小心点,这里可能会有什么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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