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见状,一声令下,其他的弓箭手也全部上了城墙,躲避在墙洞之后,只露出一支支锋利的箭。
四周一片静谧,能听见从远处而来的风声。
忽然,城墙开始隐隐抖动起来,几个察觉到了的士兵茫然的向两边张望,还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随后,震动愈加剧烈起来,只见不远处黑压压的涌上来一片浪潮。
不,不是浪潮,那连接着天边在快速而有序的移动着的黑色迷雾,是军队。
蛮族士兵没有穿他们的民族服饰,所有人皆身着黑衣,奔跑的动作整齐划一,像是来自地狱索魂的恶鬼,铺天盖地山呼海啸的朝着帝都城奔袭而来。
一种浓重的近乎压抑的氛围开始在帝都城墙上蔓延开来,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那片黑潮袭来,渺小的帝都城就像是在海面上的一叶小小的浮萍,即将被巨大的浪潮直接吞噬淹没,甚至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城墙上的弓箭手们都暂时按兵不动,距离太远,又太过黑暗,视线一片模糊,根本没办法瞄准。
蛮族的大军在距离帝都城不远处停下了,可还没给帝都城一口喘息的机会,就有一队士兵先行突击了,他们推着巨大的投石器和用来撞破城门的木桩前行,很快便走到城门口。
早先埋伏在城外的天朝士兵冲了出来,杀了蛮族军队一个措手不及,很快的就把那一小队的士兵杀了个大半,并且只损失了少量的兵力。
可还没等到那小队士兵被全部杀光,后面立马就又有一队蛮族士兵补了上来。
就这样,源源不断的有新的尽力充沛的蛮族士兵补位,城外的天朝士兵没一会,就被消磨光了精力。
但是就算是只剩最后一个士兵,他也战斗到了最后。
城外的厮杀声随着最后一个士兵的倒下,忽的就恢复了平静。
这是死亡后的短暂安宁罢了。
那些蛮族士兵继续推着投石器和木桩前行了。
裴争手的箭一直牢牢的对准着敌军的方向,不管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没有分过去半个眼神。
忽的,只听见“咻”一声响,一只又长又粗的羽箭自高高的城墙之上飞射了出去,速度之快,根本来不见看清箭身的走向,只是看见月光下略过一个黑影,像是长了翅膀的飞鸟,直直的扎进那一片黑色的浪潮。
飞鸟在半空时,突然浑身着火,是蘸取的黑油擦着空气被点燃了,化成了一团巨大的明亮火球,在蛮族军队的正上空时,又四散开来,分成了一堆小火球,掉落了下去。
这些火球直接掉到了众多蛮族士兵的身上,在黑油的促燃下,飞速的就点燃了黑色的军装。
裴争提着那把弓,冷眼站在城墙之上,遥遥的看对面骚乱起来的那一小团蛮族军队。
刖!
他低暍道。
随即又有热把沾了黑油的羽箭直接递了过去,裴争流利的上箭拉弦,这支羽箭飞出去的同时,伴随着无数的小支羽箭一同射了出去。
一道明亮的火墙,自帝都城的城墙之上飞射过来,蛮族军队太过密集,一时之间根本来不及撤退躲闪,不少士兵直接就被掉落的火球直接烧死了。
天朝的弓箭手们一支箭接着一支箭的射过去,每支箭都帯着飞星流火。
蛮族士兵们也被激发了斗志,启动了投石器,一块块巨大的石头被抛上了城墙,砸死了不少弓箭手,城墙被攻破了一个个缺口。
与此同时,更多的蛮族士兵叫嚣着冲了上来,一边用绳索和竹梯攀爬城墙,一边用木桩击打城门。
“咚咚咚”的巨大声响,就像是锤击在每个天朝士兵的心上似的,每锤一下,他们的心就会漏跳一拍。
城墙上已经满是鲜血和尸首了,甚至有四处飞溅的四肢和脑浆。
而坚固的帝都城城门,也被撞开了,大量的蛮族士兵顿时就蜂拥进来,与城内的天朝士兵对战,双方举着寒刀冷剑,肉见肉的拼杀。
由于蛮族士兵人数众多,天朝士兵很快就招架不住。
一些蛮族士兵跑到了帝都城的大街上,挨家挨户的开始进行屠杀,他们在杀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挣狞,似乎已经丧失了神智,见人杀人,见鬼杀鬼,并将那些房屋随手烧了。
同时,有一些蛮族士兵登上了高高的城墙。
一时之间,厮杀声,刀剑声,哀嚎声,烈火燃烧声,血肉被利器割破声,在整个帝都城上空响彻。
这里已经不是什么都城,而是人间炼狱。
裴争身旁也冲上来了几个蛮族士兵,他们还没来得及举起砍刀,就被裴争手里拿着的羽箭划破了喉咙,鲜血飙到了裴争俊削的下巴上,再拧成一道血流滴下。
裴争用手背擦了去,抬眼看了看手背上猩红粘稠的血迹,随后从城墙上跃下,[入了厮杀的人群之。
他出剑迅速狠厉,身边很快就尸首如山,杀的人越多,朝着他扑过来的人也就越多。
随后裴争身边直接形成了一个小的包围圈,一层层的蛮族士兵将他团团围住。
杀光了一层,还有一层,仿佛无穷无尽。
忽然,包围圈被人从外面撕开了一道口子,刘毅持剑闯了进来,废了好大力气才杀到了裴争身边。
“大人”刘毅身上已经挂了彩,但脸上却仿佛没事一般,一剑斩杀一个敌军,“其他城门也失守了,并
且已经有敌军奔着皇宫去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裴争眼神一凛,一剑刺穿了一个士兵的喉咙。
旁边的角落里有一匹黑马,裴争慢慢的挪动了过去,随后翻身上了马,越过众人,飞速的往皇宫内赶去。
一路上,能看到堆积在道路两旁的百姓的尸首,青石板的小路被汇聚的血流染成了红色,那些原本挂在树上亮着白亮红光的兔子莲灯,尽数被人扯了下来,被血泡湿后,随意的扔在地上践踏。
忽然,裴争眼眸一眯,从道路一旁的小巷道突然飞出来了一支箭,险些就要射他了。
幸好身后也飞来了一支箭,将那支箭撞飞,两支箭掉在地上的同时,裴争手的剑也朝着漆黑的小巷道飞了过去,里面传来一声闷哼和人倒地的声音。
裴争回头看去,原来是先前那个小弓箭手,也算是救了他一命,现在正有些骄傲的对着他仰着脸笑了笑。
裴争也微微扬着唇角笑。
谁知又有一支箭,从小弓箭手的身后直直的射了过来,直到小弓箭手被射心脏倒地而死时,裴争才看见那支箭。
不远处的皇宫内此时燃起了浓浓的黑烟,直冲云霄。
裴争策马,重新狂奔起来。
他手指紧紧攥着缰绳,眼神满是萧瑟凌冽的狠厉杀意。
天朝皇宫。
宁静是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打破的,随后各个宫殿内都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哭喊声。
到处都是一片狼藉,有被蛮族人洗劫一空的,有被宫内逃窜的宫女和太监偷光的。
那些蛮族人所到之处,只会留下满地鲜血和遍地尸首。
宫门被人攻破的时候,祁依柔是和祁冰之呆在一起的。
到了这最后的关头,曾经互相仇视的两姐妹终于能够心平气和的说上几句话。
两人约定着一起服毒自尽,毒药还没来得及暍下去,殿门外就传来了蛮族士兵的声音。
祁冰之在他们破门而入之前,用身子挡在了门边上,给祁依柔争取了把药暍下去的时间,可她自己却没能来得及服毒了。
那些狂兽一般的蛮族人进门后,却没有直接杀了祁冰之,而是好几个人一起,把她拖去了内殿。
良久过后,那几个蛮族士兵嬉笑着走了,还不忘在已经死掉了的祁依柔身上补一刀。
而内殿里面,是一片混乱不堪。
祁冰之眼睛里面已经被血色染红了,那些人竟然没有让她死透,她挣扎爬出了内殿,蜿蜒出了一道血痕。
她爬到了祁依柔身边,替她把眼睛合上了。
然后,便也没了声息。
皇宫内的这场暴行只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一切就已经全都回归了平静。
一种建立在破败和死亡上的平静。
第210章 心肝儿,别害怕
马在月色下疾驰,一路掠过尸山血海,停在了宫殿的台阶之下。
裴争从马上下来,随手在旁边的尸体上拔下了一把剑来,提在手,上面的血迹浓厚粘稠,顺着剑身滴在了地上。
宫殿之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殿门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裴争提步走上台阶,上面有鲜血在往下流,黑金靴底踩上去,一步一个血红的脚印。
站到了殿门之外,才看到大殿内不是没有人,而是所有大臣都杂乱的倒在地上,淌着血,没了呼吸。
正座上方坐着个人,居高临下睥睨着四方,看到了殿门之外的人后,忽的就笑了。
“裴大人,怎么才来啊,啧啧啧,可惜没见到你这些同僚的最后一面。”
阿木勒做出一副可惜的表情,连连摇头。
“人呢?”裴争只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眉眼如刀般锋利。
阿木勒不解,“什么人?这里躺着这么多人,裴大人要不自己找找?”
一道剑光忽的就朝着阿木勒袭来,他一个闪身躲开,金质的雕花龙椅剧烈的颤动了两下。
“开个玩笑而已,裴大人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阿木勒击了击掌,殿门外的台阶下就传来了一阵骚乱的响动。
“你要找的人就在外面了。”
裴争提着剑转身。
只见宫殿前面偌大的空地上,摆着一堆柴木,围成了一个圈,而圈间被绑在木柱上的,正是新皇祁长风。
祁长风发丝凌乱,身上的龙袍也被割破了好几道口子,都在汩汩的流着血,他被绑在高高的点火台之上,迎着夜风,看向裴争,随后摇了摇头。
裴争仿若视而不见。
他眼尾朝四周扫视了一下,这片空地上站满了蛮族的士兵,皆是黑衣铠甲,手的武器无一例外,尽数对准了他。
他手的剑只是微微转动了一下,四面八方便涌上来了众多的蛮族士兵,直接将他牢牢包围了起来。
裴争捏着剑柄,轻轻吸气,身体内的所有内力便被一齐调动了起来,在四周形成了不可忽视的低气压。
不知从哪而来的风,萦绕在了裴争的身旁,一股帯着强烈压迫感的山雨欲来之势自那袭玄色衣袍蔓延开来。
对面是千军万马,此岸却只有_人_釗。
“啊——!”
不知是哪个小兵先吼了一声,然后挥刀上前。
裴争眼都没眨,剑腾空而起向着后方一刺,就直接贯穿了那小兵的喉咙。
他双手伸开,凝神聚力,向上一提,原本乱七八糟插在尸体上的数十柄寒剑,忽的就齐齐飞起,悬在了半空,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不止是众多的蛮族士兵看得惊讶了,就连阿木勒都盯着裴争的背影,默不作声。
随着蛮族士兵的一齐进攻,那些剑就像是有了灵魂一般,在夜色急速穿梭起来,一连贯穿好几人的身体,然后再猛地抽出,任由鲜血四处飞溅。
数十柄剑周围全都形成了小包围圈,在激烈的战斗着。
裴争手也握着一把,剑花凌厉而又精准的划破每一个士兵的喉咙。
他身上散发出来了怒气腾腾的杀意,像是能够把所有靠近的人和物都撕得粉碎似的,全身的内力不遗余力不计后果的尽数使出,也不管这内力会不会损伤到自己。
宫殿之外像是洒下了一场血雨,淋湿了玉石板的台阶。
裴争就从殿门外打到了台阶下,又打入了敌军的队列深处。
渐渐的,他眸升腾起血红之色来,束得规整的发冠也尽数散乱了下来,像是来自地狱的罗刹,张扬邪魅,杀气腾然。
忽的,一阵刺痛自后肩之处传来,那里被划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裴争的动作稍稍顿住了,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砍伤自己的小兵,手的剑朝着他的面门就横劈了过去。
随后,身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伤口,但是每增添一处伤口,他的眼眸就会猩红暗沉一分,杀人的疯狂也会再高涨一节。
似乎是又回到了曾经的暗卫营似的,杀人,流血,无穷无尽的挥舞刀剑,只有把对面的人都杀死,才有可能会活下来。
不同的是,当初的裴争背后没有别人,有的只是一个残破不堪的他自己。
但是现在,他肩上有了很多人。
从荒漠里为了保护他和小人儿而死的商队,到守卫边疆十二城的将士们,从一整个被血海淹没的外族,到被漫天大火吞噬的安里城,从赵隶棠,沈欢,到今夜那个替他挡箭的小弓箭手,和现在倒在宫殿内的众官
这一刻,他把所有人的性命都压在了自己身上,这重量压得他快要不能喘息了,只能不停的杀人,杀人,杀人
不知道到底持续了多久,最后一切终于平息了下来。
裴争站到了点火台的正下方,那些剑早已经掉落了下来,上面布满了凹凸不平的划痕。
整个宫殿外,全部都是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
整个蛮族的精锐部队,全部死在了裴争的剑下。
阿木勒还站在宫殿之上,他始终没有下令点火,或许,他根本就没打算下这个命令。一旁的亲信急匆匆来跟他说了几句什么后,阿木勒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偌大的宫殿,便跟随着自己的亲信一起,径直出了皇宫。
皇宫外,不知是何原因,所有的蛮族士兵忽的开始撤退了,不同于他们浩浩荡荡的侵袭,他们撤退的时候,安安静静的,从一众尸体上踏过,然后便退出了城门去。
裴争走上前,提剑划开了束缚着祁长风的绳索,祁长风的身子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他并没有被杀死,只是被蛮族士兵给打昏了,还没有清醒过来而已。
裴争缓缓的闭了闭眼,想要从点火台上下来,却一下子站立不稳,险些摔下来。
忽的,他感觉到了胸口处传来的疼痛,便迎着惨淡月光低头去看,胸前居然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血窟窿,还在一刻不停的往外流着血。
看来是从刚才开始,血就一直在流了,因为他的整个左半边衣袍,已经全部被血浸湿了。
裴争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他能够感觉到身体的内力已经全部涣散光了,力气也在一点点的被抽走。
这被皎洁月色照耀着的皇宫,此刻只有他一人,和空洞洞的麻木的死寂。
终于,都死了
终于,把他们都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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