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十九看着那扇没有关上的房门,一咬牙,匆匆的跑了进去,“啪”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小楼里的东西甚是精巧简单,里面有一张极大的柔软床榻,上面沉沉的躺了个人,悄无声息。
沈十九捏着拳头给自己鼓气,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只见裴争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眉头舒展开了,似乎是昏迷了过去。
小手悄悄搭上了裴争的手腕,沈十九半跪在床榻边,皱着小眉头思索,过了良久,才把裴争的手腕重新放回了床上。
他的脉象有些紊乱,能感觉到体内有一股乱窜的真气,应该是因为强行运功导致的内脏受损,所以才会吐血的。
沈十九掏了掏自己的衣袖,摸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颗颗红色的小药丸,是沈欢绐他紧急情况时保命用的,每一颗都极为珍贵。
拿出一颗出来,再把其他的收回了衣袖。
沈十九小心的捏着那颗药丸,慢慢趴到了裴争身边,小手拨开了他的嘴唇,把那颗红色小药丸放了进去。
可是沈十九眼巴巴的在一旁等了好久,久到药丸都快在口融化了,还是不见裴争吞咽进去。
若是药丸在口就化开了,那就完全失去了作用了,沈十九有些着急起来。
他像只小猫般极轻极轻的戳了戳裴争的脸颊,“喂,醒一醒呀。”
没有动静。
再戳两下,“快咽下去呀。”
还是没有动静。
又戳两下,“药都快要化啦,就浪费掉啦。”
依然没有动静。
沈十九围着床榻团团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突然,他还想到了一种办法,可是……
他耳根“腾”的红了红。
关键时刻,救人要紧,其他的都不重要,对,不重要。
沈十九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通,才心一横,悄悄的爬到了床上来,避开了裴争的身子,跪到了他的身边。
深呼吸了几口,然后缓缓俯下腰,脸凑到了裴争脸前。
虽然小楼里的光线有些暗沉,床榻之上更是昏暗,但是离得近了,沈十九还是忍不住心脏越跳越快起来。
身下紧闭着双眼的人呼吸很浅,但是灼热,轻轻的洒在沈十九的脸上,他带了面具所以看不出脸红,可是红透了的耳根却无法遮掩。
眼前的人昏迷着,身上的寒意和凛冽消减了几分,俊美的面容展露无遗。
冷俊锋利的眉毛,狭长淡泊的双眸,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以及,被人捏住微微张开的唇瓣……
沈十九闭着眼睛,唇舌附了上去,触碰到微凉柔软的唇瓣后,忍不住颤栗了两下,小舌头慢慢伸进去,触到了那颗已经微微融化了的药丸,舌尖顿时尝到了一片苦涩。
颤抖着呼吸,将那颗药丸又往喉咙处推了推,却不小心触到了另一条安静温热的柔软。
沈十九触电一般眼眸忽的睁开,连忙把舌头退了出来,堵住他的唇舌然后猛地向里吹了口气。
身下的人喉咙终于动了动,将那颗药丸吞了下去。
沈十九松了口气,瘫坐在了床榻上,只感觉自己背后都微微出了层汗,双腿也有些绵软提不起力气。
他还是第一次与人这般亲密的接触,紧张的不行,呼吸久久无法平息。
门外却在此时忽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二公主,江太医,大人他既然不愿见你们,自然有他的道理,还望二位包涵,就不要打扰大人休息了。”
是李管家在阻拦。
“李管家,我只是命人来绐大人送些补汤而已,大人忙于朝政,万不能把身子熬坏了。这汤啊,是我亲自熬的,很是滋补……”
“二公主,奴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况且,这熬汤辛苦之事都是下人该做的活,公主好好休息就是了,大可不必如此操劳。”
“李管家……”祁冰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人打断了。
“李玉,公主不能见,我总能见吧,我与裴大人有要事商量,你别拦我。”
说着江逾白就要走过去,可还是被人拦下。
“江太医,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江逾白见他一脸央求的样子,挑了挑眉,“得得得,我也改日再来成了吧……”
说完转身欲走,忽的,他突然发现小楼前的台阶上居然有几滴红色,看起来像是血迹,他连忙蹲下去查看。
祁冰之和李玉也看见了血迹,都有些紧张起来。
江逾白站起身,举着指尖的猩红,一脸正色的对着李玉道,“你家大人受伤了?血能滴到地上,定是伤势不轻,可有进行止血包扎?”
李玉愣了愣,“这……奴才不知……可是大人方才还运用轻功来着……”
江逾白脸色一变,直接上前就去推小楼的门。
沈十九听到门外的人要进来,早就吓得浑身僵直了,直挺挺的半跪在裴争身旁,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他心里默默的祈求着,快走快走,千万别进来呀,不然他现在腿软着根本没办法下床藏起来啊。
可惜,天不遂人愿。
小楼的门猛地被人推开,沈十九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屏住了。
忽的,眼前略过了一道黑影,天旋地转之间,沈十九头上罩上了一层被子,整个人被拉着翻了个身,躺到了床榻的里面,并且被旁边高大的身影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去看一眼裴争,被子就忽的盖过了他的头顶,他陷入了一片黑暗。
沈十九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一气,能感觉到腰上搭了只修长有力的手,他刚想动一动,就被那只手死死按住,双腿也被另一条长腿压在了被子底下动弹不得。
沈十九顿时不敢乱动,手里紧紧揪着被子,小口小口的呼吸着。
门外的几人进门后,就看见了斜倚在床边的裴争。
他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看不出是受伤的样子。
裴争微微抬眼看向那几人,冰冷的眼神满是不耐与厌烦。
李玉匆忙解释道,“大人,江太医说您好像是受伤了,不放心所以来看看,至于二公主……”
李玉顿了顿没有继续说。
祁冰之讨好似的笑了笑,“大人,我也是担心您的身子,所以送了点补汤过来,您趁热喝点吧。”
裴争压下心头的烦躁,收回目光,抬手捏了捏眉心。
第89章 你到底是谁!
江逾白不用前去把脉,见裴争这副虚弱样子,心中便有了分寸,他一定又是去练内力了。
自从坠崖受伤之后,裴争的身子就遭受了重创,每次动用内力的话,一定会遭到更加严重的反噬,可他还总是强行运用内力,丝毫不顾及自己千疮百孔的身子。
江逾白想要上前替裴争诊脉,看他伤到了什么程度,可还没走过去,就被裴争一个冷眼冻住了脚步。
“行,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看你也烦。”江逾白道,“但是你的伤不治不行……”
“这样吧,我让我那两个小学徒来替你看看总成吧。”
“学徒?”裴争扬了扬眉。
“是啊,太医院刚收的,挺有天分的俩小孩,一个叫周吴,一个叫沈十九。”
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被子底下的沈十九紧张的身子一僵,腰间的那只手又往下按了按。
江逾白看着祁冰之道,“本来也是不打算带他们来的,可是听闻二公主病情加重了,我想,要不就命他二人暂住府,时刻照顾着二公主的身子。”
祁冰之听了这话,掩着口鼻轻轻咳嗽了两声。
“原来江太医还有这番考虑,实在是有心了。”
江逾白对她点头示意,“那我先去嘱咐他们俩些事情,就不打扰裴大人休息了,一会让他们来绐你看看。”
说完江逾白极有眼力见的退出了小楼。
祁冰之对着李玉使了个眼色让他也退下,李玉不情愿的去看裴争,谁知裴争已经靠在床边闭上了眼睛,李玉没办法,只能带着其他人退了下去。
祁冰之站得距离床榻还较远,有些看不清裴争的脸。
他已经整整五日没有回府了。
偌大的丞相府邸,处处透着股孤独阴寒,待久了便觉得仿若身处数寒天,冷彻心扉。
“大人……”
裴争听见声音,掀起眼皮看了过来。
“你怎么还没走?”
祁冰之亲自端着那碗热汤,向前走了两步。
“大人,您感觉好些了吗?”
“清净一点,会更好。”
祁冰之咬了咬唇瓣,“您先将汤喝了吧,一会该凉了。”
裴争心烦得很,要用全身的力气才能把体内四处乱撞的内力压抑住,今日吐过血后,喉间现在还弥漫着一股腥甜。
只是这血腥味还带着一丝丝药苦,裴争舌尖抵了抵嘴角,想到了方才唇上感受到的那抹触感。
温热的,细腻的,柔软的,带着股淡淡清甜奶香的……
是什么?
忽然,裴争感觉到从身体深处传来了一阵暖流,顺着他的各处筋脉奔波游走,贯通四肢百骸,连带着混乱的内力被慢慢平息了下去。
他有些惊讶,自己刚才咽下去的那颗药丸居然能够有这么大的功效。
祁冰之见他脸色变了,将碗放到了一旁,着急的走到了床边来,手附在了裴争的胳膊上。
“大人,您怎么了?是不是伤处又痛了?”
裴争抬手想挥掉她的手,谁知一下子没把握好力度,一股真气顺着手心流出,直接把祁冰之挥到了地上。
祁冰之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她知道裴争并不喜欢自己,只是利用自己,可她万没有想到裴争居然会对自己动手。
裴争费力的收回了掌心流窜出的真气,看了眼跌坐在地上的祁冰之,目光的冰冷难得的少了几分。
祁冰之当即心窃喜,狠下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嘴角流下条血痕来,一脸的伤心欲绝。
“大人,我只是想关心您而已……”
“不必。”裴争嗓音带着些沙哑,“你回去休息。”
祁冰之知道此时自己再多说无益,乖乖听话的回去才是最好,她忍住眼泪,一副温良贤淑的模样,点了点头。
祁冰之撑着身子站起来,忽的有些站立不稳的摇晃了两下,然后惊呼一声向着床边扑了过来。
裴争一时无力将她推开,祁冰之便大半个身子都贴在了裴争胳膊上。
今日天气其实有些微冷,祁冰之却穿的很是单薄,这一倒,身体的曲线毕露无遗。
她面露慌乱的直起身子,谁知这一抬头不要紧,她竟然看到了床榻里面的被子下鼓起了一个小山包。
顿时,祁冰之的身子就呆愣在了当场,她微微瞪着眼睛,盯着那处耸起,呼吸都有些颤抖了。
这明显不已的轮廓,分明就是藏了个人在里面。
是谁!是谁胆敢躺到这张床上!胆敢躺到裴争身边!
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裴争身边又出现了别人?
不可能!裴争分明还在一直暗寻找祁长忆的下落,他至今都不相信祁长忆是真的死了,又怎么会接受其他人?
不管是谁,她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祁冰之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目光里带了狠意,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想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
她手快速的越过裴争的身子伸了过去,抓起那被子就要一把掀开来,被子被掀起了一个角,底下露出了一小片素白衣袍。
祁冰之还没能把被子完全的掀起来,手腕就忽的被人捏住,微微一个用力,她手腕就传来剧痛。
这痛感猛然唤醒了她的理智,她连忙把脸上的情绪掩藏好,抬起泪眼去看裴争,却见裴争只是懒懒的半睁着眼睛睨她。
祁冰之知道自己逾矩了,动了动手腕,“大人,您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还是……还是不要让旁人打扰的
“旁人?”裴争冷笑,“二公主眼花了,这里除了你,哪有什么旁人?”
祁冰之盯着那被子底下,气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只能低着声音道,“我知道,大人心是容不下任何人的,但总会有些不识好歹的小人,不知怀着什么心思靠近大人,怕是别有用心啊……”
“哦?”裴争手轻轻一拉,把祁冰之脸上复杂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是十分想撕下她伪装的面具的,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沉得住气。
“那二公主又是怀着什么心思?”
祁冰之表情僵住,极为委屈的掉下泪来。
“大人,是这样想我的吗?我……我从没有过任何非分之想,我只想能够就像现在这样陪着大人……就好……我相信,总有一天大人会忘掉过去,忘掉那些不愉快的……”
裴争听见她的话只觉得平复下去的气血又开始上涌,扬手甩开她,“不愉快?我何时说过?还是他的存在令你感到不愉快了?”
祁冰之被甩的撞到了一旁的桌子,她扶着桌子站稳。
心事突然被人戳的感觉很不好,她指甲紧紧扣着桌子边缘。
“我,我从没这样想过,我也从没有害过他,要说起来,几次三番与他为敌的分明是柔柔,与我何干!大人到现在还为了一个已亡之人整日颠三倒四,心神不宁,我是替大人感到不值!”
裴争脸色阴沉的可怕,忽的从床上站了起来,身形晃了两晃,随后朝着祁冰之的方向走过来。
祁冰之不由得有些害怕起来,他眼睛分明在看着自己,可就像是在看什么冷冰冰的物件一般,没有丝毫温度。
裴争走到了她跟前,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一片惨淡,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指骨根根分明的凸起,显露出了底下淡青色的血脉。
祁冰之脖子被只微凉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睁大了眼睛,呼吸有些艰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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