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跟二公主嘱咐了一番今日手腕的伤处一定要好好涂药,不要沾水,周吴和沈十九就先行退下了。
他们二人就被安排住在了水榭居的旁边,厢房里的东西很是简单,但是品质却都是上乘。
祁冰之直接派人去宫把三公主祁依柔给接来了丞相府,说是听闻三公主的母妃曦贵妃近日身体不便,不能
很好的照顾到三公主,因此她这个做姐姐的愿意照顾妹妹。
祁依柔并不愿意离开皇宫,离开母妃的。
因为其实现在曦贵妃在宫的地位很是危险,皇后娘娘盯着她已经许久了,有祁依柔在她身边还能帮衬照顾着她一点。
可是现在祁依柔被强行接走了,曦贵妃的处境就更加岌岌可危。
祁依柔到了相府之后,祁冰之把她也安排在了周吴和沈十九住的那处地方。
那厢房给下人住是绰绰有余,但是给一个公主住就太过简陋不堪了。
祁依柔早就跟以前那个飞扬跋扈,趾高气昂,仗着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便不可一世目无人的蛮横公主完全不同了。
她现在整个人都瘦的厉害,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灰白色,坐在特质的座椅。
周吴和沈十九仔细检查了祁依柔的腿,发现她的膝盖骨已经碎了,根本就不可能再次站起来了,按说祁冰之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情况。
周吴去跟祁冰之汇报情况时,沈十九就陪着祁依柔呆在那处厢房里。
祁依柔呆呆的坐在窗边,眼珠一转不转的看着外面,眸没有一点亮光。
来到相府之后的这几天,她一句话都没有开口说过。
沈十九站在旁边有些局促,慢慢的走到她身边,轻声道,“三公主殿下,您渴不渴啊,要不要喝点水呢?”
祁依柔极慢的摇了摇头,就像是个没了精气神的老人一般。
“那,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呢?”
祁依柔仍是摇了摇头。
沈十九又走近了几步,关心的问道,“那您冷不冷呢?要不要加件衣服啊,可千万不要着凉了呀……”
“谢谢,不用了……”
祁依柔嗓音也不似以前那么清脆,反而带着些沙哑。
沈十九“哦”了声,气氛顿时又冷了下来。
“要不,我还是绐您倒杯水吧……”
沈十九作势就要走到桌边去。
祁依柔忽的拉了拉他的袖口,“真的不用,谢谢你的好意,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沈十九折回身子来。
“师父说,女孩子说要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意思就是说快来抱抱我……”
沈十九看着祁依柔,清澈眼睛里闪着光,“三公主殿下,您也是这个意思吗?”
祁依柔被那双眼睛看的愣住了神,这个人,明明长的这么丑,为什么却有一双这么好看的眼睛?
如此干净单纯的眼神,极为少见。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可以留下来陪陪我。”
沈十九露出个笑脸来,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祁依柔旁边。
“公主殿下,您不开心吗?”
祁依柔良久没有说话,就在沈十九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时,她却突然开口。
“是啊,我,不开心……”
“我已经很久没有开心过了,三年?四年?或者更久,曾经的开心快乐,都只是表面的过眼云烟,身处幽宫,整日都过得提心吊胆孤独凄苦……”
祁依柔眼神越来越暗淡,“况且,我一个负罪之人,有什么资格过得开心。”
她摸了摸自己没有知觉的膝盖,“我遭受的惩罚还远远不够,我……欠下的……该用一生去偿还……”
沈十九听出了她语气的巨大悲伤,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公主殿下……”
祁依柔扯了个极为苦涩的笑来,“这些话,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过,现在告诉于你,是因为,因为……”
她深深吸了口气,“……因为你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人。”
沈十九眼睛眨了下,“是公主的什么故人呢?”
“是我的亲人,我的弟弟,一个,已亡之人。”
祁依柔眼睛里朦胧上了一层水意。
“我之前仗着父皇的盛宠,恃宠而骄,做了很多伤害他的事,我曾经说过很多次想要他死的话,可是后来,他真的死了,而且我在他活着的最后关头还没忘了狠狠的推他一把……”
祁依柔眼泪掉了下来,“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也是受了别人的挑唆,才会对他那么恨之入骨,但其实他从小就对我很好的,只是我当时被蒙蔽了双眼,忘记他其实是个善良温暖的人儿……”
祁依柔说不出话来,捂着眼睛泣不成声。
压抑在心许久的话,如今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才能说出来。
沈十九眼角也跟着湿润了些,他就坐在那里,看着祁依柔哭得耸动的肩膀,默默抬起衣袖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祁依柔哭了会,情绪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今天的事情,不准告诉别人。”
沈十九三指并拢举着,小脸上满是真切,“我保证,不会说岀去的,公主殿下请放心!”
祁依柔没忍住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周吴在此时终于回来了,他进了厢房之后,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躲闪着不去看沈十九的眼睛。
“咳,三公主,二公主说要见你们两个。”
沈十九有些惊讶,指了指自己,“我也要去吗?”
周吴点点头。
外面进来几个奴仆,带着祁依柔就出了房门,往水榭居的方向走去,沈十九也乖乖跟着出了门。
到了水榭居后,三公主被抬进了那片围帘之内,而沈十九则孤零零的站在外堂,旁边还有几个奴仆看着他。周吴进了水榭居的门,低垂着头,与那些奴仆站在了一起。
沈十九十分不解的看他,甚至小声的叫了他一声,可是周吴仿若没有听见。
帘子微动,后面显现出一个人影来。
“沈十九。”
沈十九应了声,“见过二公主殿下。”
“你可知罪?”
沈十九愣了神,他知什么罪?他什么罪都没有犯呀。
帘子后的祁冰之又道,“我且再问你一遍,你对三公主用了毒药,害的她的腿永不能好,你可知罪?”
沈十九连忙摇摇头,“我没有,我没有对三公主用毒药啊……”
祁依柔厉声道,“还不知悔改,你的同伴周吴亲自指认你,难道还有假吗?”
沈十九一脸的不敢置信,去看周吴,“周吴,不是你说的对不对?你快点帮我跟公主殿下解释一下,我真的没有下毒……”
谁知周吴上前一步,对着祁依柔的方向拱手,“回二公主殿下,沈十九在给三公主熬制汤药之时,确实下了几味我所没有见过的药,但是我不敢断定,那些药性是不是有毒。”
沈十九很是惊讶,“我在熬药之前不是绐你看过了的吗?都不是什么难遇的草药,药房里面都能买的到
祁冰之打断他,“既然如此,来人,备好纸墨,让他立即把药方写出来。”
几个奴仆搬来案桌和笔墨,按着沈十九坐到了桌子前。
那个祁冰之身边的得力侍女小梅走过来,把毛笔塞进了他的手。
“快点写!”
沈十九虽然惊慌不已,但他还是努力的握住了笔,忍着心的害怕,在纸上慢慢写了起来。
写好了之后,小梅拿着那张药方先去给周吴看。
周吴看了好半晌,道,“二公主,我仔细想了想,此药方确实是没有问题的。”
祁冰之声音变了变,“你……”
她冷哼一声,“罢了,小梅,把药方拿过来,我来看!”
小梅拿着药方进了帘子内。
祁冰之拿过那张纸来,只看了一眼,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来。
这上面的字体硕长纤瘦,笔锋凌厉,想不到那个沈十九其貌不扬,居然写得一手好字。
但是祁冰之越看却越觉得这字迹极为熟悉,上面写满了一味味草药,她的秀美渐渐拧了起来。
忽的,她想到了什么,慌忙对着小梅道,“快!把我书架上的那本奏折拿过来!快点去!”
小梅见自家公主这样着急,赶紧去把奏折取了过来。
这奏折是之前祁冰之趁着裴争不在时,去他书房私自拿走的,奏折上面还只写了四个字,“启奏吾皇”。
拿过奏折,与那张药方放在了一起仔细比对着,祁冰之越看越觉得很是相像,但是奏折上的字太少,她并不能完全确定。
“小梅,你过来看,这两个字迹像不像?”
小梅凑了过去,仔细的看了看,“公主,您也知道奴婢是不识字的,但是这么看起来,是极为相像的。”
祁冰之拿着那张药方的手猛地颤了一下,她虽没有见过裴争的其他字迹,但是这种巧合之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要她如何能不多想!
“二公主殿下,我真的没有用毒药,那些草药都是对身体有益处的……”
沈十九委屈极了,眼睛里闪着点泪花,他不知道祁冰之怎么会突然这样质问他。
帘子内的祁冰之附在小梅耳旁嘱咐了一番,那小梅走了出来,挺着脊背站在后堂。
“行了,此事公主心自有定夺,你先回去吧。”
沈十九闷闷的应了声,又看了眼那道帘子,“那三公主殿下……”
小梅不耐的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让你回去就回去!二公主与三公主叙叙旧,也轮得到你来过问吗!”
沈十九低着头,揪着自己的衣角没有答话,慢慢的走到了门边,便走了出去。
周吴也行了个礼,“二公主,既然此事是个误会,那我便也先退下了。”
谁知那个小梅过来道,“等等,你不能走,公主还有事情要问你。”
周吴看了眼沈十九,只得独自留了下来。
沈十九走后,祁冰之命人将帘子拉了起来,缓缓走了出来。
周吴站在原地不敢抬头,一直紧张的看着地面。
“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本公主都敢戏弄?分明说好了的事情,你怎敢临时变卦!”
祁冰之走到了周吴面前,声音细柔,还带了些责备意味,但并不算是严厉。
周吴吓得不敢抬头,他看见沈十九之后便反悔了,不愿意指认他了,毕竟沈十九人还是很单纯善良的,自己还有良知,不能够为了些钱财就害他。
“不说话?”祁冰之手指隔着香巾,触碰到了周吴的下巴,轻轻向上挑了挑。
周吴不得以抬起了头,正好与祁冰之对视上了。
他虽说来了相府有几日了,但还从没有真正见过二公主的面貌。
只见面前的人肤色白皙玲珑剔透,眼眸如媚如丝的勾人,微微斜着眼睛看他,一张红唇轻轻开合正在说话,在周吴眼前越凑越近,越凑越近……
周吴慌乱的后退一步,脖子的红晕遮挡不住,他先前一直四处学医,忙着钻研医术,还从没有过相好的姑娘,一点点撩拨便受不了。
祁冰之见他这副样子,香巾捂住嘴巴轻轻笑了笑,转身又走回了帘子。
帘子重新放下,周吴胸腔的心脏却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公主让你回去呢,”小梅站在他身旁道。
周吴呆呆的“哦”了声,转身作势要走。
小梅忽的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又道,“公主要你今夜再来。”
沈十九独自一人回了自己的厢房,躺到了床上,被子拉过来盖住身子和脸。
他心里还是感到十分委屈,平白受了这样的冤枉,委屈的眼圈红红,在被子底下忍着眼泪。
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真的太辛苦了,他想师父了,可是师父怎么还没有来找自己呢?
师父会不会受到别人欺负啊?
沈十九脑海适时的出现了一些画面:
沈欢用毒烟毒瞎了一群大盗的眼睛;
向几个强抢民女的纨纟夸子弟扔毒虫,害的他们断子绝孙;
挥舞着伪装的溃烂的胳膊,把在街上乱跑乱叫的小孩子吓得哭泣不止,只因为那几个小孩子撞倒了沈十九;
给骂街的泼妇身上撒泻药……
这么看来师父应该是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她别出去欺负别人就算好的了。
沈十九稍稍松了口气,只要师父好他就好,可是他真的好想念师父啊,好想念那个破旧的小竹屋啊……师父到底去哪里了,怎么还不来接他,他已经挣到了好多银子了,可以孝敬师父了……
想着想着,沈十九就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直接那么睡着了。
他再次醒来之后,天色已经黑了,厢房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他摸索着从床上下来,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去桌子上倒了杯水准备垫垫肚子。
喝完水后他向着外面看了眼,看到院子有个坐着的人影。
他有些奇怪,悄声走了出去。
院子的人原来是祁依柔,她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座椅上,在仰头看天。
“三公主,您怎么还没睡呀?”
沈十九也走到一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今天的夜空很是好看,白月高悬,星河点点,美如画卷。
走的近了,沈十九才察觉岀祁依柔有些不对,她的衣裙下摆上竟然沾了些猩红的血液,好像是从膝盖处流出来的。
“公主殿下,你的膝盖在流血!”
沈十九着急的跑进屋内,拿出个药箱,然后紧急的为祁依柔包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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