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你倒是说啊!”
他把身后一个快递纸袋交了出来,拿出其中的文件递了过去:“你自己看吧。”
应呈一翻,打了个激灵,只觉后背一股寒意直窜脊梁:“怎么……怎么会是他?”
谢霖凑过来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名字——
「秦一乐」。
82、赝品
这是一川深不见底的冰海。咔嚓一声,浮上来两块浮冰。应呈就站在那一方小小的浮冰上,身侧寒风侵骨伐髓,一低头,脚下深蓝的海里却赫然浸着一只硕大的阴鸷瞳孔,正死死盯着他。
他生生打了个寒颤,然后紧紧皱起了眉。
——所以「X」的行动才会永远比他们快一步,所以他们的线索才总是断得恰到好处,甚至再往前倒,把江还送到警方面前的是他们俩,在马晟之死的案子里把江还摘出去提醒他们专注冯小月的是秦一乐,在绑架案里逆行追车引发巨大交通事故给假冒的交警提供可乘之机的是陆薇薇,就连邪・教案江还失踪的时候他们俩带着伤也要冲到寻人一线,想趁机隐瞒什么不过举手之劳。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他们两个入职以后开始的。
可一切又显得那么说不通。只听谢霖摇了摇头:“不对……不可能是他们俩。别的不说,胡森被狙杀的时候,陆薇薇和秦一乐都在我们身边!怎么可能会是他们!”
徐帆轻声说:“那陈观良呢?”
当时虽然陆薇薇确实一直在他们身边,但秦一乐是不在的。
而且谢霖说过他当时在二楼曾经看到过一个可疑人影,还没来得及彻查就被她一声大喊引走了,窗台也只有她的指纹和脚印,身为一个刑警这是哪怕实习都不该犯的错误,且顾宇哲后来查监控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那她到底看见了什么?又或者说,她真的看见了吗?
谢霖紧紧攥起了手:“就算当时在应呈家对面第一次拍到的这个人影是陆薇薇,就算枪杀陈观良的人是秦一乐,那为什么要穿同一件衣服,狙杀胡森的又是谁?
而且,你们记不记得当时「X」曾经联系过应呈说他很喜欢应呈给他起的这个「X」的代号?
可关于「X」的事我们到现在都没有公开,陆薇薇和秦一乐是怎么知道这个代号,又是怎么把这个代号传出去的?
更何况以「X」的手段和实力,大可以发展更高层的内鬼,为什么找了两个实习生?”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们俩?
三个人显然都在思考,诡异地沉默了半晌以后,徐帆才把应呈手里那份捏得几乎变了形的报告扯回来装进文件袋里,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谢霖呼出一口气,看了应呈一眼,仍然不敢置信:“我觉得还是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尤其是这次他们私底下跑到岑县调查,身上可能还带着枪就更蹊跷了,也不确定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先把他们俩拎回来问问?”
应呈又思考了一会,这才说:“先别动他们,就算指纹是板上钉钉的事,也只能证明秦一乐去过那个房间,未必真的是「X」的人。
先防着点吧,关键的证据避开他们,背后的主使毕竟还没揪出来,不用急着打草惊蛇。但你说到岑县,我有另一个怀疑,去查一下车票。”
他顿时反应过来:“我去查。”
“还有,假如他们领枪是为了杀人灭口,那又为什么要拿走陈局那个案子里的DNA样本?”
他抬头看了一眼徐帆,“你们当时是不是漏了什么东西?”
徐帆说:“不应该啊,受伤的可是我们自己的局长,我们验的时候仔细着呢,光是现场就复勘了好几遍,不可能还有东西遗漏。”
“真的?”
徐帆一生气就抄起文件往他头顶拍:“怎么着,我的能力你也不信了?”
应呈挨了打一缩脖子,尴尬一笑:“那她总不会无缘无故拿走这几份物证吧?不是你这有遗漏,就是她觉得你这有遗漏,保险起见,你还是再做一次吧。”
“行。我再送出去做一次。”
“哥那边怎么样?”
“不知道。他好像一直在盯着马琼,现在赵诚被抓,独角兽娱乐会所也被我们抄了,她肯定是惊弓之鸟,成败在此一举。我也不敢打扰,但是有情况他肯定会通知我们。”
应呈点头:“现在我们有三条线,一条是哥那边在盯的马琼,一条是可能是内鬼的秦一乐和陆薇薇,还有一条……是璟瑜。”
“傅璟瑜?你怀疑他?”
他呼出一口气,极度疲惫:“不是。我是怀疑璟瑜这些年一直被「X」控制着,这个时候把他放回来,肯定是为了混淆视线拖延时间,从他身上下手说不定会有收获,但璟瑜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我也不想再刺激他。”
谢霖轻咳一声,尴尬地说:“那个……我已经在让顾崽查了……”
应呈愣了半晌,憋出一句「哦」,又说:“我还想查一查璟瑜的出身。我记得璟瑜是八岁那年被领养给傅叔一家的,在那之前的身份是个谜,我问过我父母很多次,他们肯定知道,但就是不告诉我。我怀疑他的身世跟「X」也有关系。”
徐帆连忙点头:“知道了,这个交给我吧,我去查。”
谢霖看他要走,又把他叫住了:“对了,我下班前跟你说的事你去办了吗?”
“档案的事?”徐帆轻哼一声,眼底神色未明,似笑非笑,“这事挺有意思,本来打算查清楚再跟你们说的。我打了个电话找档案室老何,本来打算让他去催催应叔把以前那些档案都要回来,结果老何说,应叔今天早上前脚刚到兰城,后脚就把档案都归还了,只少了两本。”
“主动还的?少了哪两本?”
“一本是傅璟瑜的失踪案,这本应该在你自己手里。另外一本编号000307901,距现在整整二十一年,这种旧档案没有录入系统,只是做了个电子归档,电脑上能查到的东西不多,我只知道排头是——「3.07特大纵火案」。”
“「3.07特大纵火案」?”谢霖喃喃重复了一遍,低声说,“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听过?”
“真的?”
“我想不起来了……”
徐帆继续说:“那你们记不记得,绑架苏婧的那两个绑匪就是死于纵火!一个被下了安眠药,一个后脑勺挨了闷棍,当时应呈就说过感觉像是在暗示什么,让我去查,我怀疑就是这个「3.07特大纵火案」!”
应呈脑海里有个角落像烟花似的乍然明亮了一瞬,随即又迅速暗淡下去,他直觉有些东西似乎正在苏醒:“等一下!二十一年前?璟瑜跟我一样大,二十一年前就是他被领养的时间!三月份的纵火案,九月份他来到傅家变成了傅璟瑜……这其中真的没有关联吗?”
“傅璟瑜身上有没有烧伤?”
他肯定摇头:“没有。”
“你确定?”
“确定。我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烧伤那么明显的痕迹不可能瞒得过我。”
“那他……很有可能是目击者。”
谢霖说:“可是……我们当时怀疑的对象是江还。他才是那个会对火焰有过激反应的人,我们一直以来的种种猜测和怀疑,都是基于江还才是「X」的目标这一点。
假如「X」杀那两个绑匪的目的确实是为了暗示这个「3.07特大纵火案」,那个时候傅璟瑜还没有出现呢。这……说不通。”
应呈脑海里的无限光明只维持了一个刹那,现在不仅依然是一片黑暗甚至更加混乱,他只能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嘬出一个牙花:“我感觉我们越查越乱了。”
“没乱。还有一种能解释得通的可能。”
“什么可能?”
徐帆冷静说:“傅璟瑜跟江还,也有关系。”
应呈瞬间回想起和只要稍加打扮就能和傅璟瑜极度神似的江还,以及当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时那种诡异的同步感,几乎是立刻就赞同了这个观点:“有可能。徐帆,交给你了,重点查一下璟瑜的身世,我总觉得只要查清楚璟瑜,江还也就清楚了!”
“我知道,我会尽量的。但是没有档案,我无从下手,这件事还需要你帮忙。电子档案是近年才开始启用的,以前的老档案都是走个过场在电子档案库里留个痕迹,没有很详细,电脑上能查到的案卷信息都不太完整,只录入了两个关键信息,一个是案件排头,另一个就是经办人信息。二十一年前,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是应叔。”
“我就知道。”应呈顿时觉得肩膀上有如泰山压顶,疲惫得他连头都没力气抬,让他去开口询问好办,但问题是就算他开了口,他爸也不可能会老实交代,否则也不会专门把这一本档案藏起来,实在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吐槽,“怎么哪都有他。”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去先探探我家老头的口风。不要抱太大希望,估计他什么都不会说。
我就想不明白了,跟案子有关的公事,又不是什么涉及个人隐私的私事,为什么就瞒着不肯说呢?”
“或许是为了保护你吧。”徐帆说着向他一笑,转身就走,“我去接着赶报告了。”
应呈看着他的背影,心脏突然抽空,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徐帆!”
他回头:“怎么了?”
那种巨大的恐慌又瞬间潮水一样散去,他收回手,尴尬扬手:“没事,你小心点,去吧。”
徐帆嗤笑了他一句:“什么毛病,我做痕检能出什么事?”
说完就自己跑开了,应呈没有说话,只听谢霖还是想不起来,抬首一看时间,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早点休息,有我在值班室守着就行。”
应呈强压下心里的不安,看着他双眼下凝聚的黑眼圈,忽然笑了笑:“辛苦了。”
他一顿,也笑了笑:“谁叫我顶了你的班呢。”
以前向来是他劝自己早点回去休息,然后吃也在市局住也在市局,他的那套高档小区公寓房活像个摆设,没想到现在居然换过来了,他转了个身回值班室,脑海里才后知后觉跳出一个词来——「命」。
——
应呈一个人拄着手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蹑手蹑脚小心翼翼打开门,却发现客厅里依然亮着一盏小功率的台灯——
应爱华依然端坐在沙发中间,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只是手边多了一杯浓醇的咖啡。
“爸?你还没睡呢?江还跟璟瑜呢?”
他连忙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轻点说话,然后指了指卧室方向:“都睡了。还问我为什么没睡,你走之前告诉我睡哪了吗?”
这房子本来就才两室一厅,客厅跟厨房跟餐厅全连在一块,连个隔断都没做,让他睡哪去?
“能怪我吗?我早跟你说了睡不下,让你睡市局或者睡酒店,你非不听,现在好了?”
他随手抄起身边的一本档案就要揍他:“臭小子!”
应呈一把夺过,说了句「让我看看」就翻,然后又索然无味地递了回去,浑身充斥着一种「来吧,正面打我吧」的颓然无力。
“璟瑜绑架案的档案不是在你那吗,还找什么?”
“你不是刚到兰城就主动把借走的档案都归还市局了吗,会不知道我在找什么?”
他轻轻哼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应呈只好直截了当地问:“「3.07特大纵火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平淡地喝了口咖啡,应呈吐出一口气,压抑着心头四窜的无名邪火:“去年,有两个绑匪在星光小学众目睽睽之下抢走了一个小女孩,追击绑匪的时候警方在国道逆行引发大型追尾事件,一度闹得沸沸扬扬,你应该也有听说。”
他终于嗤出一声:“你还敢提这事?到最后也没把人抓住,要不是我帮着说好话你们早被全省通报批评了!”
“我们当然抓不住人了,因为这两个绑匪事后被人灭口,放火烧死。其中,一个是被人下了安妙药失去了反抗能力,另一个是后脑勺挨了闷棍,同一场大火里出现了两种不同的作案手法,眼熟吗?
我当时就怀疑他是想暗示什么,但一直查不出来,原来他想暗示的东西是被你藏起来了,怪不得我什么都查不到。”
气氛顿时沉寂,他端着咖啡的手一顿,随即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应呈捕捉到这一点,不疾不徐静待他开口,谁知道突然之间江还却走了出来,对这诡异氛围浑然不察,甚至还走到桌前轻声问了一句:“要不要给你也泡杯咖啡?”
……泡你个鬼!
应呈准备好的手段套路全被打断,气得磨牙,反而是应爱华连忙一摆手:“别给他泡。”
说完又踹了他一脚,“你赶快去睡,拳场的事还在排查,至少要明天早上才能出结果。”
“那你呢?”
“我就没打算睡。”他摇了摇手里喝尽的空杯,一努嘴又示意桌上一大堆文件,“你以为我像你似的,天天无所事事?这次下来专案组,知不知道我手里堆了多少活没干?”
应呈平白无故又挨了骂,只好咬牙切齿地说:“又不是我让你来的。我早说了让你去睡市局或者住酒店,现在璟瑜一间江还一间,我也没地方睡,总不能跟江还睡吧?”
江还突然看了应爱华一眼,然后迅速点头:“可以。”
往常这种对话里他都要抖机灵来一句「加钱」,这次答应得过于果断,导致应呈往后一躲:“你想睡我?还是想被我睡?”
应爱华抬脚就是一踹,应呈毫无防备,往前一扑就给江还跪下了,只听他骂了一句:“在你爹面前说什么浑话?三天没打上房揭瓦了?”
他原本就一身钢钉铁板,往前这结结实实的一摔疼得龇牙咧嘴,偏还嘴硬:“这打不能白挨,江还去洗个澡,今晚把你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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