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还现在已经是打草惊蛇了,想要再埋伏进去基本不可能,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搏一搏。”
他只觉肩上的重担又重了一个吨位,思来想去,最终点头:“好,我批准了!上面肯定要下来追查,省局专案组成立速度没那么快,保守估计我最多帮你们拖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内,一定要抓到人!
否则,我们整个市局都吃不了兜着走!还有,一定一定,要把江还给我活着带回来,听见了吗!”
应呈一笑,双手插兜,一贯是那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放心,我的人,哪能让他出事。”
他看着青年一双黑瞳里透出的自信光芒,心里惴惴,暗暗思忖——你可千万要说到做到。
——
应呈这边得了领导首肯,拔腿就往外走,一边指了谢霖亲自去网宣科督着他们写声明发公告,一边自己奔刑侦办公室去分配任务。
“听好了。我们已经把唐建文被抛尸时的监控传播上网请民众参与检举监督,现在来分下工,顾崽,你去找技术科多安几台分机,直接把这个案子的相关报警电话接到我们这里来,秦一乐去借车钥匙,陆薇薇你们几个负责接警组,剩下的人负责出警组。小吕你一组,顾崽你二组,谢霖三组,秦一乐留守。记住了吗?”
“是!”
刑侦办公室迅速忙碌起来,涉案人员加上常齐共计十三个人的照片和资料贴在墙上,陆薇薇把几张桌子拼成一溜,正对那面资料墙,摆了一整排座机,秦一乐把钥匙借回来,就放在桌上。
正忙碌间,谢霖就飞奔而来:“公告发出去了!”
应呈掏出手机一刷新,果然见市局的官方账号已经通过各个平台同步上传,赶尸似的恐怖监控搭配空灵悠扬的《奇异恩典》,视觉与听觉的灵异氛围双重拉满,效果拔群,不到两分钟后,就有第一个电话打进来,却只是打进来询问消息真伪的。
然而这个电话刚挂,几台座机就立刻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这条面向全市各界的缉凶启示也迅速喜提热搜第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几台座机连着响,接警组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眼见着连座机都开始发烫了,依然没有有效信息。
这电话铃声每响一次,应呈的心就往上提一分,一点一点往上吊,终于给他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他死死盯着这一排响个不停的座机,目眦欲裂,血丝弥漫。
突然,陆薇薇瞪大眼睛:“老大!接到举报,宋家坊726号,常齐!”
应呈当机立断:“常齐是重要人物,不能动他,把他抓了这个邪・教很有可能会转移!”
小吕问:“那怎么办?”
“去还是要去的,演出戏放他走,别真把人抓回来,记得挂上他!”
小吕立刻应声而去。
“老大!美云理发店二楼出租屋,两个人!”
“顾崽,二组,去!”
“老大!一共五人住在老沈农家乐!”
谢霖赶在应呈指挥之前就一把抓起拘捕车的钥匙飞奔而去。
陆薇薇又挂了电话:“还有两个!在康达医疗器械厂!”
应呈连忙自己抓了一把钥匙:“四组我去,秦一乐你继续留守,有消息找我报告!”
秦一乐还没来得及应声,眼前人就风似的消失了,他茫然地看了一眼这被电话铃声淹没的办公室,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这显然超过他的能力范围了啊!
但好在,剩下三个人藏得太深,一直到其他人都顺利回来,也没再接到新的报警,秦一乐刚松了口气,就见回来的人里独独少了个顾宇哲,连忙问:“顾哥呢?”
同组的兄弟先把撒泼打滚的人押进审讯室,这才骂了一句:“妈的,都是疯子,有个叫童芸的拒捕,僵持了一会自己割了手腕,小顾把她送医院了。”
“那他人呢,没受伤吧?”
“那倒没有。但我觉得,得再找个人去医院帮忙,太疯了,我怕出事。”
应呈正好回来:“那我去看看。”
结果一扭头,就撞见了急匆匆赶来的徐帆:“还是我去吧,毕竟……我也算建文的朋友。”
他只好点头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便迅速投入了下一步行动:“陆薇薇给网宣那边打个电话,让他们把结案报告先发了!秦一乐给《兰城日报》的龚非打电话,让他现在就写稿子发新闻,怎么夸张怎么来!谢霖走,我们俩牵头去审讯。”
陆薇薇一脸茫然:“这么快就发结案声明?这不都还没审呢……”
她抬手一看表,好家伙,打从发了监控以来,到现在还没一个半小时呢,这结案速度也太快了,搁谁谁能信?太过夸张只怕会招来民众的怀疑和反噬吧?
谢霖一边走一边说:“没事,你尽管去,网宣那边的声明都已经写好了。”
黄志远说过他最多拖两个小时,这结案报告再不发……恐怕上面的红头文件就要下来了。
他想着又看了应呈一眼,两个人迈步就往审讯室去了。
56、假孕
在审讯正式开始的同时,网宣科接到电话,将早已编辑好的「警方已将涉案人员全部抓获,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中」的声明发了出去,顺带真诚地表扬了这次行动中的警民合作以及民众出色的反邪・教意识,虽然一个半小时的行动速度快得令人生疑,但没有关系。
——只要能让躲藏在这些疯癫教众后面吸血的左护法相信,目的就达到了。
应呈这边正在审讯,颠来倒去反反复复的加压式审讯让他终于成功套出了几个窝点的地址,正当他浩浩荡荡挨个控制的时候,因失血过多而休克的童芸也终于醒了过来。
徐帆一直守着她,恰好出去买了瓶水,再回来就见昏迷时安静恬然面容姣好的姑娘这会正厉声尖叫,目眦欲裂,撕扯着床单被套,用牙咬,头撞等一切匪夷所思的方式攻击着所有靠近她的人,右手还铐在病床护栏上,她却仿佛力大无穷似的,将那一看就很重的病床拖得咋啊乱响。
护士被她的疯态吓得缩到了角落,男医生和顾宇哲两个大男人都制不住她一个女人。
他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疯子和刚刚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联系起来,但还是把水瓶一丢就冲上前去帮忙按住了她的肩膀:“童芸,冷静!”
护士连忙递上束缚带,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她绑在了病床上,她才算是冷静了下来,不再癫狂也不再乱动,只是情绪一转又开始泪流满面,充满了慈悲与怜悯,哭着说:“主啊!请你救救这些被恶魔附体的人吧!主……主!到处都是魔鬼,救救他们!”
然后她一侧头,一双眼晶亮晶亮的,闪烁着圣母般圣洁的光芒,又温柔地笑了起来:“不要怕,主会拯救你们的。”
徐帆悚然一惊,一股恶寒令他后背汗毛倒立,余光瞥见身侧的顾宇哲更是生生打了个寒颤,也忍不住跟着吞了口唾沫,头皮发麻。
“我叫徐帆。建文跟你提过我吗?”
她终于从虚无的信仰中回过神,看了他一眼:“建文?你是建文的朋友吗?”
“对。我是他的朋友。但我们很久没见了,你知道他在哪吗?”
她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主把他送走了,我们下辈子会再见的。你跟他关系好吗?偷偷告诉你,你和他一样,身上也有恶魔,他会害你的,你赶紧去信主,请主保佑你,帮你把恶魔消灭,这样你就能见到建文了。”
徐帆几乎难以维持住脸上的温和假象,不得不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冷静开口:“他死了。”
她摇头:“不,他不会死的。是恶魔,是恶魔附在他身体里不肯出来,只有把他的肉・体连同恶魔一起毁掉,他干干净净的灵魂才能到主身边去。
他会等我的,我们说好了。等我赎完罪,我们就可以一起转世投胎了,到时候我们才能幸幸福福地在一起,不受苦,不受难。”
“所以,是你送他去见那位主的,是吗?”
她理所当然:“是啊。”
浑然不知错在何处,毫无敬畏,更不知悔改。
徐帆只觉脑子深处「咔」一声响,某根弦突然断裂,他终于嘶吼了一句:“你杀了他!”
童芸如梦初醒,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病入膏肓」,瞪大了眼睛更加急切地喊叫起来:“我是在救他!你们不是朋友吗?是不是想害他?你这个恶魔!”
随即,她又迅速冷静下来,被束缚带死死困在一团惨白的病床上,脸上却又露出圣母一般神圣的笑容,她温言软语,极致轻柔,谆谆善诱地劝导着,安抚着。
“你看不到,但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人都是被恶魔附体了。它控制着你的思想,影响你的判断,你都没办法明辨是非了!
要快点信教,不然就来不及了!我是为了你好,你是建文的朋友,所以我才想救你,相信我,我才是那个为了你好的人,只有主才能救你!”
顾宇哲终于回过神,眼见着气氛不对,连忙一把拉住了徐帆。
徐帆这才惊觉自己已经紧紧攥起了拳头,连忙松开了手:“你难道不知道,当你用铁锤活活把他打死的时候,他有多疼吗?你爱他又是怎么下的手?”
“我知道啊,我是为他好。我没有伤害他,我是为了驱逐恶魔!疼才是对的,要够疼,够痛苦,才能赶走恶魔,才能净化他!他这辈子受的苦够多,下辈子才能不用受苦。我都是为了他好!”
“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她突然暴怒,目眦欲裂,翻脸的速度快得令人猝不及防,挣扎着大吼大叫:“我没错!我是为他好!什么朋友,你分明是想害他,你这个恶魔!离我远点,滚!滚!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说不通,一定是被恶魔同化了!恶魔!”
见徐帆又忍不住要上前,顾宇哲连忙一把把他拉住了:“你跟一个疯子计较什么?”
“你才是疯子!你们愚昧无知!你们冥顽不灵!真主在前你们不肯信,宁可被恶魔蛊惑,污蔑我的主,污蔑我,还污蔑我对建文的爱,你们根本不配被拯救,跟恶魔一起下地狱去吧!”
说完,她又安安静静躺进了被窝,十分悲哀地摇了摇头,“太可怜了。你们没救了。”
顾宇哲没忍住,一扭头就骂:“神经病!洗脑洗到警察头上,十年书白读了?有病是不是!”
护士连忙上前想给她打支安定,她却又突然疯狂挣扎起来:“你们要干什么,不准碰我!我怀孕了!你们要害我的孩子,你们要害我的孩子!滚!不要碰我!”
医护人员面面相觑,就连徐帆也是一怔:“你怀孕了?”
她脸上又露出幸福的,充满了母性光辉的笑容:“对啊。这是圣子,我怀的是真主的孩子。这个孩子是我虔诚信教认真赎罪才得来的赏赐,他会成为天使,我就是圣母!你们谁都不准碰我的孩子!”
医生连忙先把徐帆和顾宇哲往外一请:“警官先在外面等,我们去找妇产科医生来会诊一下。”
“她真的怀孕了?”
医生脸上表情有点复杂:“根据血检报告来看确实没有怀孕的迹象,但我是急诊的,专业不对口,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找妇产科的医生过来确诊一下比较好。”
眼见着医生直奔妇产科门诊而去,顾宇哲越发觉得后背发凉,就算站在太阳底下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就能把好端端一个正常人变成这样呢……还……还怀孕了,就算她怀孕了,也……”不太可能是唐建文的吧?
徐帆想起那青年风华正茂恰同学年少,一身壮志未酬,倒先死得惨烈不堪。
曾经一腔孤勇舍生忘死也要去救的姑娘现在疯疯癫癫,已然是一副中毒已深的模样。
而她至今没有认识到,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像唐建文一样爱她了,她不仅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爱人,还掐断了她唯一一条通往美好未来的路。
从此唯有黑夜一往无前。
他胸口堵得慌,不知道是该怪这个吃人的天知神教,还是怪愚昧无知的童芸,亦或者是怪那个逞一时之勇孤军深入的唐建文。只好呼出一口气,松开攥得指节发白的手,转移了话题。
“就你话多。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人呢?还是一个受了伤的嫌疑人?知不知道今天你那一句话万一传了出去,这身警服就得扒下来走人?”
“我哪是为了骂她,实在是……太吓人了,吼一嗓子给自己壮壮胆,毛骨悚然的。”
童芸那时哭时笑颠三倒四的状态简直太像鬼上身了,他第一次遇上这种人,还真是开了眼界。
徐帆拍了他一把,就见急诊科的医生已经飞也似的抓了一个女医生径直往这边跑了过来,连忙侧边一让,一颗心蓦得吊了起来。
假如……童芸真的怀孕了怎么办?假如是建文的孩子呢?
要如何告诉唐家二老?他们这样的年纪能够独自抚养一个孩子吗?
但假如不是呢?以她的精神状态,又该怎么安顿呢?
唐家二老要怎么看待这个孩子?他们会选择接受吗?假如……她其实没怀孕,又该怎么办呢?
种种思绪毛线似的缠成了一团,一分一秒都被无限延长,他来回走了两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医生终于走了出来,向他一摇头,简短地终结了他最后的一点安慰:“没有。”
唐家二老终究一点希望都没有,他们的儿子背负希望和宠爱而来,最后却只留下了那些带刺的苍白回忆。
只听顾宇哲又问:“那她为什么说自己怀孕了,还信誓旦旦的?”
女医生叹了口气,脸上神色不忍:“听说过假孕吗?”
“假孕?”
“有些病人非常想要一个孩子,但又一直怀不上,在这种强烈的心理暗示下,身体会出现早期妊娠反应,呕吐,小腹隆起,胃口大开等,但实际并没有怀孕,这就是假孕现象。她……可能是心理和精神的双重作用才导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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