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凝固一秒,随后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尤以顾崽小可怜最惨,怕是膈应得黄疸水都快吐出来了,谢霖听见声音只觉自己也想吐,连忙一拍桌子:“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知不知道?不许浪费!”
应呈嘿嘿一笑,把他放边上的茶叶蛋给他推了过去:“以身作则,自己先吃。”
谢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呕吐欲又翻滚起来,僵硬了一下,又把那颗茶叶蛋推给了应呈:“你是伤员,你吃。补充蛋白质。”
“滚,少来祸祸我。”
71、屠夫
眼见着两个人孩子似的要掐起来,曹铭连忙一左一右把人隔开:“行了行了先别吃了,正好大家都在,验尸报告已经出了,我给你们开个简会。”
办公室的人立刻放下早点,默契地围拢过来。只听他一屁股坐在桌上继续说道:“首先我纠正一下我前言里的错误。死者孙纲家的鸡是吃过人肉,但也并不是吃人肉长大的。
我们解剖以后,发现鸡的胃内容物是正常的谷物纤维,不含任何人类DNA,但我们在鸡喙和鸡爪缝隙里都提取到了人类DNA,所以还是可以肯定这些鸡都是吃过人肉的。
既然鸡爪上也有,那可以推测应该是丢在地上给吃的,我已经打电话给鉴证让他们去提取鸡窝附近的土壤了。”
顾宇哲一股胃酸涌上来全是蛋腥味,更恶心了,强压着呕吐欲青着脸问:“这……变态吧!但是……他家也就五六只鸡,怎么吃得完?剩下的那些部分呢?”
“这一点就归你们负责调查了。还有就是这个死者本人的尸检报告。第一,死者胃内容物里发现了完全未消化的啤酒花生卤肉等,结合尸温判断,确切的死亡时间是在昨天晚上的八点到九点之间,当时他刚吃完东西还没半个小时,一般来说,这个时间点晚饭晚了点,夜宵又早了点,唯一的可能就是约了人,现场肯定还有第二个人存在。
第二,死者身上脸上都有殴打造成的淤青,大面积集中在腹部和胸口,非常重。
其中,致命伤是后脑因撞击造成的开放性颅骨骨折,合并颅内出血和脑干损伤,最终导致当场死亡。
但这个撞击伤存在一种叠加状态,经过我们的详细尸检后还原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当时……假设顾崽是死者吧,你来。”
顾宇哲只好上前佯装揪住他的衣领,他就挥手假意往脸上挥了一拳:“凶手先与死者进行了搏斗,然后一拳打在死者脸上,正是这一拳真正打倒了死者。
这一拳力气非常大,而且这个凶手的手也非常大,一拳下去死者半张脸全肿了,直接导致死者眼眶骨折眼球破裂。
死者被迎面打倒后撞在墙上,他的另一边额头有一个相应的对冲伤,这才摔倒在地上,这个时候,死者的颅骨已经骨折,且伴有大量出血,几乎可以肯定当时已经是昏迷的状态,最少也是丧失了行动能力。顾崽赶紧,躺下。”
顾宇哲又无奈躺在了地上,曹铭蹲在他身边,伸手揪住了他头发:“本来大家都推测咱们这个凶手应该是正当防卫过失致人死亡,再不济也是个防卫过度。
但实际上,在法律上可能要判个故意杀人。因为这个时候,在死者已经无法反抗更无法实施伤害的情况下,凶手依然抓住了死者头发,甚至因为用力过猛,在死者头皮造成了大面积血肿,然后用力地抓起死者的头部去击打地面,在同一个位置造成了二次伤害,正是这第二次,扩大了骨折的面积和深度,直接导致死者脑干损伤当场死亡。”
顾宇哲这才一骨碌爬了起来,应呈问:“那这个死者没反抗吗?”
“应该反抗过,但回手的机会不多。从死者手部关节处提取到了另一个人的DNA,我已经交给徐帆了。”
“那也就是说,这个凶手还是存在着被打出内伤的可能,医院方面有消息吗?”
谢霖摇头:“没有。医院我都通了气,但我怀疑这个凶手已经被吓破胆了,就算有伤也不敢去医院,主要还是得靠监控。”
说着就看了顾宇哲一眼,他连忙汇报:“我已经把范围扩大到邻近村镇了,但还是没什么异常,我打算吃完早饭接着去走访的,但希望不大,因为这种城乡结合部监控不太普及,就算有也是自己装的,质量不太高,为了防止遗漏,技术科那边在帮忙核实。”
应呈问:“我记得离民和村不远不是通了地铁吗?那边的监控呢?”
“也查了,那个地铁口虽然是新建的,但利用率很低,监控装的也不多,没有查到异常。而且假如凶手被吓坏了,我估计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坐地铁。”
“这个人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但杀人是激情之下的一时意外,他现在就是一只惊弓之鸟,再加上民和村那边本来就是城乡结合部,我怀疑他很有可能往更偏远的村子里跑了,你等会联系一下分局那边,发个协查通告,让周围村委会都注意一下外来人口。
记住,这个凶手是我们顺藤摸瓜查清楚孙纲背后那些杀人分尸案真相的唯一线索,而且他很有可能还有伤,一定要尽快找到他。”
顾宇哲点头:“我知道。”
“鉴证那边的结果出来了吗?”
陆薇薇放下早饭就往外走:“我去催。”
谢霖连忙喊住她:“你等会,我让你查的交通工具呢?”
她讪讪止住了步子:“全村上下能用来运尸的交通工具我都验过一遍了,没有一辆有问题的。而且我去每户人家的院子里都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不过没进房子,到底有没有藏尸用的地下室我也不能肯定。”
“不是让你带警犬了吗?”
“我的队长……你看看那村里,狗比人还多,农村的狗全是放养也没个栓绳的,我们带了警犬进村肯定会被他们自己家养的狗缠住。所以我们没借警犬来,靠人力查的。”
谢霖太阳穴突突一跳:“死者孙纲自己的车没有血迹,村里其他人的车也没有血迹,那那些尸块是自己飞了吗?”
应呈轻咳一声,想起昨晚和江还讨论出来的「可能性」,暂时没有说话。
顾宇哲说:“老大,我记得现场那个地下室堆满了塑料布和垃圾袋,他会不会一层包一层,以保证血迹没有遗留在抛尸用的车里?”
谢霖沉默了一会:“可能性不大。按照地下室的血迹来看,他少说肢解了十个人,一次可能,两次可能,但也不可能次次都做到一滴血都不流出来吧?而且鲁米诺测试对微量血迹也很灵敏,但凡是擦到过一点都应该能查出来。”
“有没有可能是清洗过了?或者……放过血?”
应呈连忙一摆手:“不可能,他那个地下室连根水管都没接,上哪清洗或者放血去?”
陆薇薇想了想,一挠头:“痕检鉴定的结果没出来我们在这讨论也白搭,我还是去催催鉴证的结果吧。”
话落,大门就突然被人打开,徐帆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不用催了,我来了。”
他忙了一天一夜连眼睛都没合过,这会眼下淤着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疲惫至极,一见谢霖面前摆着一个剥好了的茶叶蛋,连忙抄了过来就往嘴里塞:“可饿死我了。”
谢霖吓了一跳:“别吃!”
奈何这一句喊得太晚,他已经一口咬了一半,横眉竖眼:“小气!平时山珍海味没少招待你,吃你一个茶叶蛋还怎么了?”
办公室里立刻诡异地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若有似无地看向了曹铭,他连忙一摆手:“别看我,我走了。”
徐帆更是一头雾水,只听应呈嘿嘿一笑:“是不是检查结果出来了?你边吃边说,说完了我再告诉你。”
“叶青舟呢?”
“他盯梢去了。怎么了?”
“没事,我等会给他打个电话。他跟我说这个死者还涉及毒品交易,但我把屋里屋外搜查了一个遍,一丁点都没查到。”
“等一下等一下,你这个排查是根据什么来做的?以现有已知的毒品组成成分吗?”
徐帆一边狼吞虎咽沾了一嘴蛋黄,一边翻了个白眼含糊不清地说:“不然呢?”
“但叶青舟跟我说根据他掌握的证据,这应该是新型毒品。”
“这种情况就很难界定了。因为所谓的新型毒品有的时候只是重新起了一个高大上的名字,在没有拿到样品对其成分进行专业鉴定之前,就只能统一先当成新型毒品处理。
像什么白龙珠啊红鸡啊,其实就是海・洛・因,这只不过是犯罪分子用来混淆警方视听的一种手段。
现在叶青舟还没弄到毒品样本,我也只能粗略地调查一下,在死者家里没有发现任何一种已确认的毒品成分。”
应呈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那你继续说。”
“你跟谢霖不是提取回来一块木板吗,说是鸡窝棚顶上的?上面那个滴落状痕迹,我已经检验过了,确认是血迹。
但是,很奇怪的一点是,我测量了血迹滴落的直径,按照公式计算了一下,发现这滴血应该是在两点五米的高度滴下来的。”
“两点五米?那个鸡窝大概也有半米高,那血岂不是从三米的地方滴下来的?”
办公室里沉默了一会,只听徐帆做了个向上抛甩的动作:“对。所以我推测他抛尸的时候应该是这么做的……站在后院里直接把打包好的尸块抛向院外,血在这个时候,从包裹袋里滴落下来,正好落在鸡窝棚上。三米左右,符合死者家院墙的高度。”
顾宇哲挠头:“那这么说……院外有同伙接这些尸块?既然血会从包裹袋里滴出来,那就证明用来抛尸的工具上肯定会有鲁米诺反应啊。”
——但现在的问题是,全村的车辆都做过测试了,没一个起了反应的。
谢霖说:“假设……真的有同伙负责处理尸体,那么这个同伙一定也在找这个凶手,凶手是他们杀人之后的漏网之鱼,如果不在他之前找到凶手,凶手被灭口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还有,死者孙纲的两辆车我也仔细查过了,确实没有任何血迹。而且在死者家客厅发现了吃剩的饭菜,桌上有两瓶啤酒,其中一瓶上的指纹和DNA与死者符合,在另一瓶上提取到了另一个人的指纹和DNA,也就是我们的嫌疑人。同时,在嫌疑人接触过的这瓶啤酒里发现了安眠药的成分。”
陆薇薇突然反问:“安眠药?”
“对。同时在客厅的电视柜抽屉里发现了剩下的安眠药,一般来说,有睡眠障碍的人也不会把安眠药放在离卧室那么远的地方,所以我怀疑这瓶药根本就不是他自己吃的。”
——而是特意为杀人准备的。
“也就是说,死者给嫌疑人下了安眠药,然后把他拖进了分尸用的地下室,结果在杀人的时候凶手醒了,一个服用了安眠药的人,把一个身高一米八五,体重近一百八十斤,浑身肌肉而且还神志清晰的大男人给反杀了,这还不算,他还一拳就能打肿这个大男人半张脸,空手一招就让他倒地昏迷丧失行动能力?咱们这个嫌疑人是个什么人,美国队长吗?”
办公室里静默一秒,徐帆乐了:“好问题。不在我的解答范围之内。”
“去你的!”
“那我们接着说。死者家的浴室在一楼,卧室在二楼,我在从地下室走到浴室的这一段距离上都做了鲁米诺测试,这是图片,你们自己看吧。顾崽连一下屏幕。”
顾宇哲连忙打开电脑,把图片挂了出来,一时之间众人都齐刷刷地去看大屏幕,不知道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嘶」了一声让人后背直起鸡皮疙瘩。
——只见那不到几米的距离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全是光线照射下幽蓝闪光的血点子,大朵小朵,簇拥在一起开成了一片黄泉血路。
良久,才听谢霖吐槽了一句:“这个孙纲,简直是个屠夫。”
而屠宰现场,就在他自己家。
徐帆继续说:“接下来就是重点了。关于现场的地下室,大概有二十见方,有一张改造过后的铁床,专门用来分尸,平时也不打扫,上面全是血,飞溅出去的部分他完全不管,所以墙面上才糊满了血和少量人体组织,并发现了大量分尸用器械,都不是专用器械,斧子砍刀电锯之类的,乱七八糟,都检出了死者的指纹,至于DNA……经过仔细分离与检测,共检出十八份。”
“十八份?”
“对,最早可以追溯到一年前左右,但最新的也距现在有五六个月的样子,中间间断了很久。”
应呈顿时黑了脸色,一点头:“这一点符合叶青舟盯梢的结果。他是一月份盯上孙纲的,在盯梢期间,这个孙纲什么也没干,天天就是认真上班。”
谢霖又问:“那些DNA比对上了吗?”
他嘿了一声:“我正要说呢。这十八份,连带我们那个嫌疑人共计十九份DNA,在人口库里一个都没匹配上,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人报过失踪,也没有任何人有前科。”
“一个都没有?”
“对。我也很奇怪。照理来说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一个报案的人都没有?一开始我怀疑会不会全是流浪汉一类的人,死了也没人发现。但我又查了DNA,发现这些人没有遗传性疾病,全是青壮年的健康男性。”
徐帆说着看了应呈一眼,意有所指地嘀咕了一句,“哪有那么多江还,好手好脚偏是个黑户非要流浪。”
应呈被他这一瞥心下突突一跳,想起江还总是挂在嘴边的那句「无亲无朋,死了也无人追寻」,打了个激灵:“所以现在我们查不到受害者的身份,也找不到受害者的尸体,没法追究孙纲杀人分尸的罪责?”
没有尸体就不能立案,现在孙纲涉及杀人分尸只是推测,但孙纲本人被人杀害却是事实,他们只能调查孙纲被杀案,地下室的其他证据充其量也只能作为孙纲被杀案的补充调查。
说白了,就是就算有这么多明确的证据摆在面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孙纲确实杀了人分了尸,但是在找到尸体前依然无法定他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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