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于此处。
抵达草堂门口,夏霖熙才发现里头似有不速之客,走近一看,竟然是自家小院对门的那个奇怪的女人。
女人蹲在草堂门口,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目光虚虚的望着草堂门口前的那棵桂花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看草堂里头,光亮闪动,不速之客并非她一人。
夏霖熙没有调头就走,既然来了,她不想空跑一趟,至少要问到这个神秘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从她搬进自己小院的那一天,夏霖熙就觉得这个女人浑身都写满了不对劲。
下马之后,夏霖熙径直朝着蹲在地上的神秘女人走去。
那个神秘的女人听见渐近的脚步声后将目光移了过来,看清来者之后,她的嘴角不可抑制地往上翘了翘。
黑夜模糊的光亮为她做了极好的掩饰,她任由自己深邃眷恋的目光倾洒在面前之人的身上。
“敢问姑娘是何人?为何深夜逗留在这罪民的草堂中?”
夏霖熙好听的声音飘进了李誉名的耳中,她抬起头来,仰视着她。
“来查案。”神秘女人声音有点沙哑,还带着一抹慵懒的风情。
夏霖熙对她更感兴趣了:“姑娘来查这刘盐商之死?”
“是啊。”□□裸的探究目光太过炽热,李誉名移走了脑袋,将手心里握着的桂花往外甩了两粒,不疾不徐道:“有人花了重金,要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我就带着我的朋友们来了。”
“那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又出自何门派,若得重金相求,贵派应当是十分厉害的。”
李誉名闻言笑了,眼若含星的眸子又转了回来:“不敢当,无名小辈与无名小派,哪里称得上姑娘口中的‘尊姓’与‘贵派’。”
“姑娘说笑了。”夏霖熙平素就是直来直往的性子,这一次也没想跟这个神秘的女子绕圈子,径直问道:“所以姑娘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李誉名弯起了唇角,晶亮的眸子往上抬了抬,她仰头看着这个面前这个有倾国绝色的女人,轻轻地吐出了三个字:“李誉名。”
夏霖熙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她发现自己对这个名字一无所知。她与这个女人从未有过交集。
李誉名看着她冥思苦想的神情,咬了咬唇,眼中的慵懒之色柔和了下来。
“原来姑娘姓李,我的母家也姓李,说不定还是同乡同源的。”夏霖熙寒暄一句,话锋一转,又问道:“那李姑娘的门派呢?”
夏霖熙就是这样的性子,想知道的东西问不到查不清便不死不休。
“雀局。”李誉名转了转有些累的脖颈,干脆地答。
雀局,这两个更为陌生的字眼让夏霖熙皱起了眉头,眼前的这个神秘女子不论从外形上还是气质上,都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不容小觑的感觉。
可这门派和姓名,自己一点儿都没有听说过。
“都说了是无名小辈和无名小派了,姑娘应当没有听说过。”
“先前确实不曾听说过,只不过现下认识了,我便会铭记于心。”
“铭记于心……”李誉名头低了下来,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里闪过流转的光。
“你为什么喜欢蹲在地上呢??”夏霖熙又问道。
这下,李誉名的笑容更大了,她抬着头,眼睛眯了眯:“因为从这个角度看,你真好看。”
夏霖熙无语地别开了交接的视线,嘴角扬起了无奈的笑,她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被小丫头调戏还是第一回 。
夏霖熙正想回话呢,李誉名却突然站了起来,她个头比夏霖熙高些,站起来之时,还带上了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她含笑注视着夏霖熙。
夏霖熙改俯视为仰视,顺着李誉名的话问道:“不是说蹲着好看?那你现在又怎么站起来了呢?”
李誉名眉头一挑,整双眼都眯了成了月牙,扬着下巴朝夏霖熙凑近了一些,暧昧的气息洒在夏霖熙脸上:“因为你怎么看都好看。”
第36章 雀局(四)
玩笑人的玩笑话,夏霖熙闻言从鼻子中冷哼了一声,接着柳眉一挑,笑得更大声了:“李姑娘可真会讲话。”
李誉名绕着她走了一圈,双手交叉搭在颈后,抬着头仰望着墨黑的天空,幽幽却带着难以言状的真诚的声音从她嘴里冒出:“我说的都是实话。”
夏霖熙一怔,她从一开始就觉得这是一个玩笑,可这人说话的语调和语气又并非玩笑那般轻松、随意。她好似是认真的。
夏霖熙觉得自己对这个李姑娘琢磨不透。她像一个谜团。
但此时,夏霖熙倒没空同她说这些有的没的,玩笑也好,认真也罢,她都不想在这门口浪费时间了。她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查出些什么东西来。
抬眸看了眼草堂内的灯光,夏霖熙双手抱臂道:“李姑娘的这些朋友呆在里头很久了吧?何时走?”
她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这些人离开,因为只有无人打搅的时候,自己才能思路清晰、专心查案。
李誉名挑了挑眉,绕到夏霖熙身前来,重新面对着她,眼睛眯了眯:“七姑娘的这个习惯很不好啊,查案时孤身一人,若遇到为非作歹的人该怎么办?”
听到“七姑娘”三个字,夏霖熙稍稍地讶异了一下,她并未主动告诉这个女人自己是谁,她却已然知道,而且不像是近期内知道的。
“李姑娘既然知道我是谁,应当也知道那些为非作歹的人不能把我怎么办吧?”
李誉名望着夏霖熙,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七姑娘还是小心些。”
“多谢李姑娘挂怀。”不知为何,李誉名的目光里暗含着许多的东西,夏霖熙一同这目光对上,心里总会浮现出莫名的感觉。但此时她不想深究这些东西,于是离开了目光,又道:“你的那些朋友可以出来了吗?我已经耽搁了很多时间了。”
夏霖熙让开身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李誉名叫里头的人出来。
李誉名点点头,往前踱了一步,张嘴喊道:“老六,带人出来!”说罢便朝着夏霖熙颔首一笑。
“多谢。”夏霖熙抱拳道。
“不客气。”李誉名同她客套。
二人站在门外相顾无言了一会儿,紧接着几个脚步声从里头传来,李誉名对着从草堂里钻出的五人道:“老六,把他们都带走吧。”
“好。”闻言,要被唤作老六的人没有多说,也没有多问什么,干干脆脆的把剩下的四个人带走了。
那四个人的身影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夏霖熙将目光重新聚集在李誉名的身上,她抱起双臂,嘴角勾着一抹奇怪的笑,眉头微微皱着:“李姑娘不和朋友们一起走吗?”
李誉名甩了甩手臂,又恢复了那种慵懒随意、无所拘束的姿态:“今晚月色太美,我留下来赏月。七姑娘自便,不必管我,我就蹲在这门口,不会进去打扰你的。”
“我是真不喜欢被人打搅,还望李姑娘说到做到。”夏霖熙抱拳。
李誉名蹲在草堂门口的桂花树下,眼观鼻,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夏霖熙从她身旁跨过,径直走了进去。
草堂被翻过了很多次,里头那些原先留下的痕迹早就折腾得不成样子,到后来,来此地的人就少了,因为他们根本就找不到更多的线索。
夏霖熙倒是不怕,她找线索的角度与常人不同,就算被翻烂了,她也能从一些细致入微的地方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据已经查到的消息,夏霖熙得知这处草堂因赌债,刘盐商把它卖给了自己的远亲。后因刘盐商在此处上吊自尽,远亲嫌晦气一直没有住进来,更夸张的是,这个远亲日夜梦到刘盐商喊冤,说是自己是被别人害死的,并非上吊自尽,要还自己一个清白。
远亲被梦魇缠得怕了,便花钱请了江湖上的人士来彻查此案。但遗憾的是,这些个江湖人士至今没有查出真相。
夏霖熙左拐右绕,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刘盐商上吊自尽的那间房,大步跨入,一眼就看到了房梁上挂着的那根白绫。
她拉过一张高高的凳子,站了上去,进而将白绫解了下来。解下来之前夏霖熙特别注意了白绫上那个死结的打法。不一样的人,有不一样的打结习惯,这也不失为一条线索。
白绫解下来之后,夏霖熙将它小心翼翼地铺在手边的方桌上。白绫挂着梁上许久,平常又鲜有人动,上头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夏霖熙将找到白绫中部的位置,继而蹲下身来仔细观察着白绫上的痕迹。
一个人在白绫上自己自尽而亡和死后或昏迷之时被他人挂上去,这两种情况在白绫上留下来的痕迹是不同的。
白绫锁喉,活着的人感受到痛苦自然会挣扎乱动,在白绫上会留下凌乱的褶子,而死后或昏迷之时再挂上去的人则不同,他们已经失去知觉,不会有挣扎,只会留下单一的褶皱。
房间很亮,房间里头的所有烛台都被夏霖熙点上的烛灯,她弯着腰细细辨明着白绫上的痕迹。
她从褶皱中可以断定挂在白绫上的是个死人。
不是自尽,不是活人的“死人”。
这个结果夏霖熙早已预料到。她将白绫收好,而后继续在房内搜索。她现下将目光集中在房间的房顶上。
目光一寸一寸地在房顶上移动,夏霖熙身子一边走一边看,结果看得太过入神,拐弯的时候没有注意,脚踢到了一张凳子的凳脚。
夏霖熙一发现,立马就将脚上的力度收了回来。那凳子自然无恙,只是轻微地晃动了一下,没摔着没磕着。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凳子的上头不知被谁放了一个花瓶,花瓶放在边缘的位置,稍微一震动,就往旁侧倒去,这一倒便直直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夏霖熙的动作凝了一瞬,片刻之后才缓了过来,接着她收回目光,看着那个可怜的花瓶,心中有些难受,也不知这个花瓶里头有没有线索?这般便被她毁了。
花瓶是她打碎的,自然不能让它就这样碎在地上,她弯腰正准备收拾碎片,也顺道找找这花瓶中的线索,结果身子刚低下,余光中一个身影闪过,夏霖熙扭头定睛一看,发现是来者李誉名。
李誉名突然出现在门口,手臂撑在门框上,嘴唇抿得很紧,见里头之人安然无恙之后,她急忙将面上以及心中的惶急强压了下去。
夏霖熙自她出现起便注意到了她,她从李誉名翻飞的发丝中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李姑娘这是在……担心我?”夏霖熙支起身子,眨巴着眼睛问道。
“夜深人静,荒山野岭,我们两个弱女子自然得相互照应。”李誉名扑哧一笑,试图用轻松的语调掩饰过去。
房间里明晃晃的烛光照亮了一切,也让李誉名的面容更加的清晰。夏霖熙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李誉名的身上,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一种熟悉的感觉冒了出来,她忽然开口问道:“李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
‘我们是不是见过’这几个字眼落入了李誉名的耳中,激荡起一汪春水,她抿嘴笑了笑,心口不一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怎么没印象?”
“应当是见过的。”夏霖熙觉得自己见过这个容貌,但再具体到人到事她是暂时想不起来了。
李誉名有意转移话题,语气随意道:“七姑娘不是在查案么?现在怎么又不查了?”
夏霖熙回过神来,正色了道:“是要查的,不小心踢倒了花盆才中断了下来。”
她的目光移向了房间的房顶,她发现了房顶上的不同寻常。
李誉名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房顶,很快她就明白了夏霖熙在看什么。她直接道:“七姑娘应当在想,这房顶是否有隔层?是否能藏人吧?”
“李姑娘怎么知道的?”
“我也来找过线索,也注意过这个地方。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上头的那个地方有隔层,可以藏人。刘明辉就曾经藏身于上头。”
刘明辉便是那位盐商的姓名,直觉告诉夏霖熙,面前的这个人掌握的讯息与线索要比自己多得多。
“哦?李姑娘似是查到了许多东西?”
“比七姑娘早来十天半个月呢。”言下之意就是承认了。
“那李姑娘对刘盐商之死怎么看?”
李誉名对上夏霖熙的双眸,眉眼弯着,嘴里轻轻地吐出了惊耳骇目的三个字:“他没死。”
“他没死?”夏霖熙惊讶得睁大了双眼,对于此案,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每一种可能,都是建立在刘明辉已死的基础上。她从未想过刘明辉没死,他既然没死,又为何要装死呢?
李誉名又说了一句话,这下真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她嘴角勾着诡异的笑,双目环视着四周,一贯慵懒的神情突然变得玩味了起来,她对夏霖熙说:“刘盐商不仅没死,此时他还在这个草堂的暗处盯着我们呢!”
“什么?!”
第37章 天下第一好的王妃
李誉名知道再给夏霖熙三两天的时间,她也能查到这一层。不过这个女人喜欢一个人查案的习惯太不好了,要知道一些人虽然是蛇鼠辈,但在暗处耍起坏心眼来,就有一定的攻击力,没有防备的人还是极易受伤的。
“这些……李姑娘是如何得知的?”夏霖熙环顾着四周,觉得冷风飕飕,后背有些发凉。她缓和了一会儿,眼中的惊讶之色消了下去。
“自然是查出来的。”她扭头看向夏霖熙,发现夏霖熙正在蹙眉沉思,又问道:“夏姑娘不信?”
夏霖熙抬眸缓缓道:“倒不是说不信,只是有一些疑惑的地方。我去验过刘明辉的尸,他的尸体符合他体貌特征的陈述,再结合一些亲近之人的口证,他的身份不可能有假。而且他是自尽而亡,死的时候容貌不曾毁,如何能作假?”
李誉名幽幽地道:“七姑娘难道不知这些有钱的商人都喜欢给自己备个替身么?他们已经有了万贯家财,再有个替身,便是两条命了。”
“这种情况自然是有。”夏霖熙先前查案之时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只不过那些商贾大亨真正要用上那些替身之时,容貌还需毁坏一些,这世上哪有一模一样的替身,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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