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誉名捕捉到了夏霖熙的心思,慢慢地往下说:“世界上一模一样的人,就是孪生啊……七姑娘应当是想到了但是又不敢确认吧……这种情况少之又少,但是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还真的是这种情况……夏霖熙正色了神情,她发现这起案件的复杂性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一个小小的盐商,他的死亡是假的,那她查到的线索,以及原先发生在盐商身上的事情也多有可能掺着假。这样一来,事件就变得扑朔迷离,而且一切的线索就得从另外一个角度重新查了。
“你说那刘盐商还在这草堂中,确定么?”夏霖熙问道。
“八成。”掌握更多线索李誉名则不像她那般严肃,她笑嘻嘻地伸出手指比出了一个八字,自信地道:“就算他不藏身在这个草堂中,我也能抓到他。”
夏霖熙盯着她的笑容,道:“不知李姑娘能否分享几条线索?”如若能得到几条有用的线索,会大大节省她的时间。这个案件,她也能尽快侦破。
“可以。”李誉名回答得很干脆。
但果不其然,夏霖熙盯着她含笑的眸子,又听她跟了一句:“但是……”
万事皆有条件,她们不过相识一日,这位李姑娘又怎会平白无故地将线索分享给自己呢。
“请李姑娘明说,有何条件尽管提出。”夏霖熙的态度温和了许多,这个奇怪的李姑娘让她捉摸不透,她并没有把握李姑娘能够把线索分享给她。
夏霖熙怀揣着惴惴的心情看着李誉名,手指紧张地擦动着,熟料李誉名非但没有拒绝,而且非常干脆地说出了自己的小要求。
她道:“我的条件就是,七姑娘要等我三天,我只要三天就能把一切的谜题都解开了,到时候可以将所有的线索都分享给七姑娘,犯人也给你。”
“我有些不解,你不是已经确定刘明辉没有死了吗?还知道他的藏身之处,为何不立马将他抓起来,还要等这三天?”
“我是知道了他的藏身之处,奈何他先前从天下第一巧匠那儿得了两件厉害非常的宝贝。宝贝里头暗含着许多的机关,我要先将这机关破除,才能进入他的藏身之处,继而将他抓起。”
“还有机关?这刘盐商真的是做了精心的准备啊。”
“机关难解,我非此道中人,还好有贵人相助,第一道机关才能解开。这第二道,最多还需三天时间,待机关一解,这刘盐商就无藏身之处了,只能束手就擒。在这三天里头,七姑娘可以让手下来此处找线索,但自己绝不能踏入这草堂一步,这就是我的要求。”
李姑娘的这个要求,是在关心自己么?夏霖熙低着头眯了眯眼,她到底与自己有何交集?又对自己怀揣着那种心思呢?
正好借这三天,好好查查这李姑娘的底细吧。
“我答应你。”夏霖熙给出回应。
“好,那就一言为定。”李誉名轻轻甩了甩衣袖,一种轻松惬意的感觉浮上心头,从她微微翘起的唇角泄露了出来。
夏霖熙暗暗注意着她的小表情,心中的疑惑是越来越大。
***
季州。
浓黑的天幕中央,疾风吹开云朵,一轮弯月悄悄探出了头,淡淡的月光倾洒在大地上,也倾洒在安静非常的季王府中。
一盏昏暗的烛灯撑起微弱的光亮,朦朦胧胧地照着内殿的行道。
纱帐阻隔着床榻与外界,床榻里头要暗上许多。柔软的长枕上,两只脑袋亲密地挨在一起,睡着的二人呼吸平稳,面容恬静。
过了一会儿,躺在外侧的那个人动了动脑袋,从微小的幅度中可以看出她的小心谨慎。
季王轻轻将自己的身子往外侧移开,脑袋抬高,两只眸子紧张地注视着王妃的面容,两只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王妃的呼吸是否有异样。
她要起身,却不想惊动王妃。
还好,直至自己的身子抽离开来,王妃还是睡得一如既往的香甜,并未被自己的动作扰醒。
季王小心翼翼得连呼吸都屏住了,她坐起身子,掀开纱帐,动作快而轻地钻了出去。
最近秋意浓,她赤脚踩在地上,感觉十分冰凉。她踏着小碎步快步往一处放置烛台的桌子走去,接着快速抓起上头的蜡烛,往屋子里唯一的光亮调转了方向。
冰冰凉凉的感觉顺着脚丫子往上爬,季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她将那根蜡烛放在火源上一触,瞬间房间变得更亮堂了一些。季王小心地护住这根蜡烛的火焰,往自己的小书桌走去。
小书桌铺在地上,底下垫着柔软而暖和的垫子。靠近毯子,季王冰凉的脚丫子急不可耐地踏了上去,这下脚底的凉意终于能缓解了。
她往小房桌最边角的位置上滴了几滴蜡液,然后将蜡烛安了上去,接着盘腿坐下,心急火燎地从书本的夹叶中取出一张图纸来。图纸摊开在桌面上,季王双眼发直,细细琢磨着图纸所画之物的奥秘。
这张画有机关的图纸,她已经研究多日了,可还未找到一个最正确的解答。她那颗心呦,时时刻刻惦记着,饭吃不好,书读不好,觉睡不好。最难受的是,王妃只准她在限定的时间段里头研究,其余的时候该做什么就要做什么,不准偷偷拿出来琢磨。
于是乎季王想出了这一招,下夜的时候,趁着王妃熟睡,自己偷偷起身研究。经过几天的苦熬钻研,季王已经找到了破解机关的思路,再折腾一两个晚上,她就能将这个机关的奥秘解答出来了!
昏暗的灯光下,季王投入地奋笔疾书,没有注意到后头床榻上传来的有别于先前的响声。
睡梦中的徐江菡翻了个身,以往小幅度的翻动一下,就能依偎到枕侧之人。今日翻了一个大身,却无所依靠,最后坠落在另一侧的软枕上。
一种坠入深渊的难受之感袭了上来,徐江菡的平躺着的身子颤了颤,直接惊醒了过来。
伸手摸索一番,她意外地发现身侧本该好好睡觉的季王不见了踪迹,她所躺位置的温度彻底冷了下来,季王已经离去许久。
心慌的感觉还没有彻底地冒上心头,一种更为可能接近事实真相的推测就牢牢占据了徐江菡的大脑。
她似是知道小瞎子去做什么了……
食指与拇指伸出,在垂下的纱帐上一拨,一道微光射入了徐江菡的眼中,她从微微开启的缝隙中看到了小瞎子的背影,还有她抓耳挠腮的动作。
果不其然。
小瞎子的心神一旦被某个东西或某件事吸走,怎么扯都扯不回来。
徐江菡的嘴角露出了无奈的微笑,紧接着,无奈的笑变成了释然,最后又变成了宠溺。
眨了眨眼,徐江菡的目光变得柔和,心里叹息一声:随她去吧……
掀开纱帐,徐江菡下了床榻,从床上扯出一张毯子,接着弯腰抓起了季王的袜子,单手抱在怀里,她朝着黑夜中那个倔强的人儿走去。
平素里要她看到书此时被遗弃在地毯上,乱乱地散落着。季王思考得太过入神,连徐江菡走近,弯腰拾起她身侧书籍的声音都不曾听见。直至她乱蓬蓬的脑袋被一本散发着墨香的书扣了上去,她闭塞的耳朵才听到了身旁之人的声音。
哎,人在做偷偷摸摸的事情的时候,就会有极大的几率被正主抓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季王朝着身侧仰头,嘴角露着心虚的笑,气息不稳地唤道:“王……王妃……”
徐江菡将两只袜子丢在季王盘着的腿上,冷冷地道:“把袜子穿上。”
季王的背脊绷得老直,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心里哭喊道:完了……王妃生气了……
季王在徐江菡的注视下,乖乖地将两只袜子穿了上去,而后抬起自己微微颤抖的脑袋,以一副“我错了,我大错特错”的神情望向了王妃。
徐江菡在她胆战心惊的目光中盘腿坐下,暖和的身子挨着季王的,而后将那张宽大的毯子披在二人背后,将她们包裹了起来。
“解吧,我不生气,我在这儿陪你。”叹息一声,徐江菡的身子朝季王挨了挨,面上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王妃若说不生气就是真的不生气,那么方才她就是吓自己了。
“方才可吓死我了,气都有些喘不匀。”季王一脸后怕地抿着嘴。
徐江菡将脑袋靠在季王肩上,感受到季王单薄衣衫下的身子传递来的凉意,她将手中的毛毯裹得更紧了。
眼睛朝着季王一瞥,徐江菡笑道:“略施小惩,我正纳闷你这几日睡得也早,为何每日起身眼圈还是发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季王干涩涩地笑了两声,立马撒娇道:“我心痒难耐嘛。”
徐江菡自然是知道的,她朝着图纸努了努嘴,眼中满是温情:“解吧,我陪着你解。”
季王的目光重新回到图纸上,傻傻笑着,心底滋生的幸福感正在源源不断地冒着泡。
第38章 解开机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方桌上暖黄的烛光一闪一闪,光影将两个依偎着的人儿包裹了起来。夜微凉,可是只要两个人相互依偎,身与心都是暖的。
徐江菡抱着季王的一只手臂靠在她的肩上,看着身旁这个倔强的人儿皱着眉抿着唇,在纸上写写画画算算。
徐江菡对这木艺机关知之甚少,但看季王这架势,不出意外的话,天明的时候她就能将这第二道机关解出来了。
徐江菡抬头看了一眼季王侧脸的弧形,又安心地收回目光,她对季王信任非常。
季王的握着毛笔的手在宣纸上不断移动着,徐江菡的视线一直随着手的移动而移动。一炷香后,她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秀美的眉带着一些不太愿意的烦恼,微微地皱了皱,但尽管是不大愿意,最终还是抵不过翻涌而来的困意。视线慢慢变得迷蒙,眼皮变得沉重,徐江菡靠在季王的肩头,浅浅地睡了过去。
季王与她不同,此时精神十足,只不过她画着画着,突然肩膀一沉,停下墨笔扭头一看,竟发现王妃靠在她的肩上睡着了。
不日便要进京,她知最近王妃的心绪都在上头,谋划布置,每一步都不能出差错,否则便会重蹈覆辙。这样一通折腾下来,大脑的疲惫可想而知。
季王侧脸亲了亲王妃的发顶,而后慢慢地将王妃的身子倾倒,将她的脑袋移到自己腿上,小心地放好,她还仔细地将散落在王妃脸上几缕调皮的乱发别到耳后。
仍披在肩上的毯子被一把扯下,盖在了王妃的身上。
季王目光柔情如水,含笑抚了抚王妃侧脸的秀发,随后又投入到机关解密中。
两个时辰之后,一声长久的鸡鸣划破了季王府的宁静,紧接着传来了下人起身开门奔走的声音。
寝殿内室的小方桌上铺满了图纸,季王将这个复杂的机关的每一层次都拆了开来,最后一整理,解密之法跃然纸上。
尾笔在宣纸上潇洒地一钩,最后一个字写好了,宣告着机关的解除。季王放下墨笔,正想扭头朝着王妃分享喜悦,看见王妃的睡容之后,才记起昨夜王妃陪着自己但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后来她醒了几次,季王都劝她去床上休息,她愣是不允,蜷着身子在自己脚边的毯子上睡了几个时辰。
她说有自己在的地方才是最舒适最安心的。
季王将小方桌推开,动了动发僵的双腿与腰肢,弯下腰来,在王妃脸上轻轻地吻了两下。她柔声地道:“机关已经解开了,去床上睡吧,这毯子贴着地,有寒气,躺久了不好。”
季王垂下来的头发在徐江菡脸上扫过,引起了一阵痒意,紧紧闭着的眼皮动了动,徐江菡渐渐转醒了过来,而后迷迷蒙蒙地抱住贴在自己脸上的那个脑袋,声音沙哑地问:“都解好了?”
“嗯。”窗外有明亮的光线透了进来,季王近距离看着王妃迷糊的样子,心水都写在了脸上。
“王爷真棒。”徐江菡贴了贴季王的脸,亲昵地在季王脸上亲了两下,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季王乐呵呵地傻笑:“解开了这二道机关,成就感难以言喻,它告诉了我,这半生花在木艺上的时光是值得的,这并不是玩物丧志。还有,能够帮得上你,我觉得很开心。”
以前的季王习惯于依赖王妃,她现在终于也有了被王妃依赖的满足感。
“不是帮我,是帮我们。”徐江菡捏着季王的鼻子,纠正道。
季王反应了过来,笑颜如花,连声道:“对对对,是我们。”
“现在几时了?”徐江菡半眯着眼,觉得自己的眼睛没有休息够,睁开困难。
季王抬眸瞥了一眼天色,低声地道:“天刚亮,还早,早晨就多睡一会儿好了。”
“嗯,听你的。”徐江菡露出慵懒而信赖的神情,眼睛彻底闭上,蹭了蹭季王的鼻尖:“那我们去床上,你抱我去。”
王妃鲜少像这般依赖她,季王心里头像是灌了蜜。但她要抱王妃之前,想起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她无视了王妃张开的双臂,慢慢道:“要等我一会儿。”
徐江菡伸出手却没等到季王的拥抱,听她让自己等,不由得有些纳闷,小瞎子对这些事从来都是积极非常的,要是放在平日,早就扑上来了。
还未想通,徐江菡的耳边传来了一阵地动山摇大力跳动的声音。
“脚好麻,我要先蹦跶两下。”季王是很想潇洒帅气地一把抱起王妃往床榻走去,奈何此时的实力不允许。她坐太久了,双脚麻得那叫一个酸爽。若是抱着王妃,半路摔倒可不好。
心是好的,可是不知为何,徐江菡仰头瞥了一眼季王跳跃的动作之后,就被戳中了笑穴,笑得停不下来。
银铃般的笑声从王妃嘴里冒出,飘进了季王耳里。
王妃笑,季王也跟着笑,还是一边蹦跶一边笑,丝毫不觉得难为情。当你毫无保留地信任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的真心与真情都愿意在她面前展示。
“也不知到了京城,还会不会有这般欢笑的时候?”到了床榻,季王拉过被子,将二人包围了进去,笑意止住了,生出了一句感叹来。
去京城一事提上日程以后,小瞎子每每想起也是忧心忡忡。她自小的心愿就是天下太平,不要有争端,不要有杀戮。她希望她所珍重的每一个人都要好好地活着,活得开心,活得幸福。
可残忍的现实伸出了魔爪,露出了獠牙,她要亲眼见证阴谋与杀戮,并且成为勾心斗角的一员,加入这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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