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笑着朝自己点点头,轻声说了句“改天见”,然后直接搀过杨老一起转身离开了。
“谢离!”
身后有人正激动不已地喊他。
谢离只好摒弃了追问的念头,皱眉回过头。
周安羽冲上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重重一拍他肩膀,咬牙说了句:“谢谢!”
谢离一愣,侧了侧脸,这才看见朝这边望过来的周梦瑶。对方裹着件羊毛披风,看着他,温和地点了点头。
他顿了下,朝对方微微颔首,才收回目光看一眼周安羽,嘲笑道:“听说你在台下差点跟人打起来?”
周安羽额一声,嘿嘿着讪讪摸了摸鼻子,跟在他身后朝门外走,边骂道:“谁让那些人太傻逼,非要在那追捧沈白白!对了!你是没看他们瞅见沈白白发火时的脸色简直太他妈搞笑了……”
两个人说着话朝舱门外走去,留厅内继续参宴的众人神色各异。
有人终于忍不住,犹豫着端起酒杯想要上前试探,还未走出去半步,却被一道沉沉的目光拦住了。
孟衍西装革履,神色又冷又戾:“去哪?”
男人一愣,察觉到他瞥向谢离的目光中漆黑的占有欲,喉间动了动,扯起讨好的笑意:“……卫生间。”
孟衍盯了他一会儿,这才漫不经心放了行,男人却不敢再靠前,点点头,匆忙转身去了另一边。
孟衍并没搭理他的动作,只扭头盯住隔岸那道清冷的背影,眯起眼来。
他脑海中浮现起对方坐在高台之上弹着古筝时、冷冽如神灵的神情……曲子是很美,但不如他本人更勾人心动。
回谢家的路上,谢离随意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却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无数个未接来电,其中大半都是谢恒海的,他皱了下眉,回拨回去。
只三五秒钟电话就接通了。
对面开口二话不说直接匆匆道:“哪来的曲子?!”
谢离恹恹的,一手按下车窗,迎着风:“自己作的。”
谢恒海却不信,急忙道:“谢离我实话告诉你,你的古筝技术已经极其纯熟了、没必要撒谎作曲的身份!你告诉我是谁作的曲我立即去买版权,咱们行的端——”
“我骗你干什么。”谢离烦了。
深冬的夜里,冷风惶惶灌进后车座里,吹散了车内带着柑橘味道的暖气,寒冷激得谢离昏昏欲睡的身体逐渐清醒。
“等等。”他突然一顿,眯起眼,“你今晚没来宴会,是怎么听到的?”
谢恒海这才深吸一口气:“有人偷偷拍了你和沈白白的直播传到了网上,现在外面已经吵翻天了——还有国音院的那群人,一直想联系你。”
国音院的人?怪不得手机上那么多乱七八糟号码的来电显示。
谢离皱皱眉:“谁拍的直播?”
闻言,谢恒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讽刺地冷哼出声:“当然是谁想把你丢人的事传出去谁拍的……可惜,连我都没想到你竟然还留了这一手,恐怕那人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了。”
谢离眯起眼,脑海里也已经浮现出了对方的身份。
“国音院那边的人想联系你,你有什么想法?”
谢离回过神,扯了下嘴角:“没兴趣。”
“没兴趣?!”谢恒海大惊失色,“你说你对国音院没兴趣?!你知道国音院是哪里吗你就敢说没兴——”
“爱去你自己去。”谢离皱眉,“挂了。”
他说完,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果然直接挂断了电话。
谢恒海震惊的话被憋在嘴边又卡回来,气得重重一把丢开手机,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终于指着手机扭头朝管家骂道:“他懂个屁!国音院可是连我都难进的地方、他连问都不问一句就直接拒了?!”
管家额一声,小心翼翼道:“可能少爷有别的考虑?”
“他能有什么考虑!他从小废物到大好不容易在古筝上天赋异禀,竟然还敢拒绝——”
谢恒海说着自己却猛地一顿:不对,AKW大赛可还没结束呢。
谢离的画技瑰丽变幻、自成风格,丝毫不逊于他的琴技。
管家见状,推一推眼镜,善意地提醒道:“谢总,谢家官微下那些留言您看?”
谢恒海拧着眉,不知道是喜是悲,半晌才深吸一口气:“拿来。”
管家连忙把平板递上去。
点开当前热搜,第一名后缀挂了个深红色“爆”的赫然就是#谢离无名#。
谢恒海笨拙地点进去看了眼,该话题下被点赞了百万的第一条正是直播间谢离弹古筝的选段。
画面定格在如萤火流星的灯光下,男人微微垂着眼,修长指尖轻挑筝弦的一幕,神情淡漠、冷又矜贵。
在今晚被管家急急通知谢离在宴会上演奏节目被偷拍传上网时,谢恒海已经大惊失色、把这一段听过了数十遍。
可直到现在他却还记得初次打开视频时,心底由气恼焦急、逐渐转为震撼错愕时的惊艳。这样可遇不可求的绝顶天才,竟然是他谢恒海的孙子。
谢恒海回过神,这才缓慢下滑,点开谢家官微下的评论,平时沉寂无趣的评论区里此时却一股脑地涌进去了无数激动的留言:
【啊啊啊啊啊啊啊谢爷爷!我是您孙媳妇啊!快给我看看我老公吧呜呜呜呜呜今晚我好爱他】
【谢离好帅,感觉今晚被他的曲子洗涤灵魂了】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谢家,这么牛逼的艺术家为什么要藏这么深?像隔壁沈少爷一样经常经营一下wb不好吗……】
【楼上别提sbb好吗?天天只会搞一些哗众取宠的东西值得喜欢??】
【谢离的这个曲像传统的宫商角徽羽,但又不完全一样,特别瑰丽的曲风,真的牛逼】
【催音频催音频催音频催音频】
【谢老师!求您转告谢离哥哥多多演奏点曲子吧!QAQ好喜欢的曲风呜呜呜国内真的没有代餐啊!】
……
谢恒海粗粗翻着看了眼,除了小部分带着沈白白头像骂谢离故作高深的,其余几乎清一色的好评。
他松口气退出了热搜,重新坐回大理石书桌后的座椅上。
管家连忙接过平板来,安静站在一边,等候吩咐。
书房明亮的灯光下,那把被谢离送回来的“湖蓝尾”还静悄悄地躺在桌面上。谢恒海闭着眼,沉默了半晌,才缓慢开口:“去造势。”
管家听得明白,腰弯得更低了:“是。”
……谢家总算是后继有人,不可能再跌落神坛、沦为普通世家了。
A大科研所。
灯光通明的实验室里,仪器运作的窸窣声嗡嗡。
戴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低垂着眼,盯着屏幕上的人,半晌,才抬起手来,轻抚了下他的眉目。
“贺师弟?你也在看这个视频啊~”女生坐近了些,一边叼着面包打开手机,“我这几天一直在听谢离的‘无名’,太好听了,感觉实验做不出来都不绝望了。”
同处实验室一个多月,她已经熟悉了面前这人冷沉的性格,也知道他不会搭理自己,于是只自言自语地感慨:“谢离也太好看了,简直戳死了我的审美点啊!不知道以后谁能当他女朋友,羡慕死了。”
贺昱却忽然沉沉抬起眼来:“女朋友?”
他的声音冷如碎玉,却含着寒意,女生莫名抬起眼来,愣了下,尴尬地笑道:“男朋友也可以啊哈哈哈哈。”
贺昱却不再开口。
他起身,漠然收了手机,道:“加速稳定性实验结果明晚出来,我离开一趟。”
“离开去——?啊不是、什么玩意儿你都做完加速稳定性了?!”
那边贺昱却已经脱下了实验服挂回衣架,没再开口,转身出了实验室。
女生震惊不已,低头掰起手指头算了算,瞬间倒吸一口冷气,瞪住对方消失的门口。
这短短的一个多月内,他不声不响竟然做了别人三倍的实验量……简直比怪物还怪物!
A大材料科研所与贺昱住的地方离得不算很远,但开车却也需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贺昱沉沉地盯住车窗外漆黑的夜色,脑海中满是视频中台下那群人盯着谢离的表情。
那些神色他再熟悉不过,贪婪、恋慕、急欲,恨不得谢离手下拨弄的不是筝而是自己。
可圆台上坐着的身影清冷,整个人都沉浸在曲子的深海中,对那些炙热的目光一无所觉。他还是和上一世一样,乖张得极度自我。
“少爷,您好像还没有用过晚饭?”副驾驶上的张叔犹豫着问道。
贺昱缓慢回过神来。
张叔是母亲从原生家族带来的人,他依据从前的记忆,知道这个人可信,却也并不多说,只冷漠抬起眼:“陈氏的股权抛得怎么样了。”
张叔一愣,额间都沁出冷汗来,连忙回答:“还有百分之七。我们做的事情需要瞒着您舅舅,所以——”
“一个月。”贺昱打断他。
张叔呼吸一窒:“是。”
对方没再追究,他却缓慢觉出后背一身的冷汗,一阵风吹来,令人忍不住凉得发颤。
车内重归黑暗与寂静,只能听得到空调轻嗡,以及路上偶尔划过的汽车鸣笛声。
张叔不由得走着神,想起前段时间,面前这位小少爷联系上自己时,冷酷清晰的威逼利诱。
他的原主人陈氏的千金,一心沉醉于科研不理家事,以至于到最后病重身死时,身边除了老陈总留下的股份遗产几乎身无分文。
张叔不知道贺昱是从哪里知道这些遗产的,竟然能够在强压下把一部分从陈总那里夺了回来,甚至当机立断地抛售转股。
他原本只是也为了当年的情分才对贺昱多有照顾,只想着把人平安送到大学就算不负嘱托。
却没想到,短短一个月内这个极其年轻的男人竟然靠着这浅薄的一点资金翻出了两倍余,张叔这才惊觉贺昱的天赋,甘心听从他安排。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贺昱漠然垂下眼。
【沈白白】:贺昱哥哥,你喜欢谢离吗
贺昱看清楚是谁,忍不住嫌恶地皱了下眉。他十分厌恶此人,正要直接退出聊天框,却见对方突然又发来一句话。
【沈白白】:可是他已经和孟衍在一起了
【沈白白】:想亲眼确认的话,我在这里等你。[A市蓝海区长安街道1998弄沧月酒馆]
贺昱盯着那一行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缓慢攥紧了手机。
“……去沧月酒馆。”
“啊?可是这都凌晨——”张叔犹豫着回过头,蓦地一愣,“是。”
身后的人面无表情,眼底沁出浓郁暴怒的冷戾。
第三十三章 孟衍冷笑道:“……原来是……
戏水殿终年阴寒, 贺昱被封了功力,无法待得长久。
于是每一次双修结束,谢离还需要再把人带回山洞养着。
后来有时候, 他频繁修炼得实在没有力气,而贺昱又迟迟不肯给他痛快,谢离又累又烦又气,穿好了衣服理都不理身后的人直接就走。
等出了山涧,脚步却顿了顿, 又拧眉回头望过去。
泛着冷雾的溪水边,一身雪色衣衫的人就坐在溪水边,沉冷无声, 安静闭着眼,和半刻钟之前那副狠厉地折磨人的模样毫无相像之处。
谢离咬牙想起刚刚的浑浑噩噩,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算算日子, 他已经囚禁关押了贺昱大半年,由夏转冬,落月山上也覆上了白皑皑的雪。山风呜咽, 冷得透骨。
这段时间里里落月山内并不太平, 人人心思叵测, 谢离不敢大意,干脆直接住在山洞里, 拼命押着贺昱吸取功力。到如今,也恢复了差不多有六成。
可日夜颠倒往复的日子过得久了,谢离有时候会分不清今夕何夕,每每一醒来,看见身侧的人就觉得哪里都酸涨不已。
可最近几天, 正派那里又惦记着冲上落月山抢人的事,他不敢放松警惕,只好强打起精神应付。
魅魔恭敬地汇报完今日的探查情况,才悄然抬起眼来,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试探过多次,几乎可以确定,谢离不知为何已经丧失了不少功力……恐怕双修也是这个原因。
他无声舔了舔嘴角,敛去眼底贪婪的光。
从功力尽失时起,谢离对被攻上落月山巅一事其实早有预料。他名声极差,又向来狠戾阴鸷,最近一年里却很少动用功力杀人,有心的必然早就对他有所怀疑。
于是早早在落月山巅设了阵以防万一,阵眼更是直接落在戏水殿,方便脱身。
错杂凌乱的脚步声徘徊在阵外,谢离在觉察的下一秒,猛然睁开了眼。
他眼下有红意,腿软脚软,神情却阴沉冰冷,沉思盘算着要如何杀死这群胆敢逆谋的人。
贺昱起身将他逼在冰冷的洞壁上,在他咬牙倒吸一口冷气的骂声中低声道:“谁。”
“……几个不止死活的东西。”谢离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踹开,却忍住了,想着不要浪费前一个时辰,赶紧把这一次结束就出去杀了外面那群蠢货。
说完却突然想到什么,一顿,忽的眯起眼,在颠簸的视线中抬手勾住他脖颈,弯下腰来。
他后背冰着粗糙的洞壁,却离近了,青丝如墨滑落在身前,恶毒地低声嘲笑:“怎么,以为是有人来救你?”
湿热的呼吸近在鼻尖,贺昱深深压住了。
他抬起眼来,盯着对方的目光漆黑浓烈,声音比冰雪更刺骨:“我只会亲手杀了你。”
谢离瞬间拧眉扬起脸来,蜷着脚趾绷紧脊背,将人牢牢困与身前。
洞外脚步声已经越靠越近,有人带着张狂笑意在洞外大喊大叫:“谢时俞!你现在出来,我不仅能饶你一条命,还能给你个好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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