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挤到台前柳言卿就乐了,那不是一直上杆子想与他做朋友的七星斋少主杜子腾么!
这货样貌平平无奇,野心倒是不小,忙于四处钻营左右逢源,从未见他消停。
杜子腾端坐在台上,身边跟了一溜人,俱是打扮体面的仙门子弟,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县令唯唯诺诺伺候着大仙,更加助长了他的威仪。
“这谁啊?”吴越在耳边问。
“七星斋少主,”柳言卿跟他咬耳朵:“名字很滑稽,叫肚子疼。”
“噗嗤!”吴越忍不住笑了一下,又问:“你们熟么?”
那可太熟了——不过那要等我黑化之后。目前柳言卿和他并没有什么交情。
“还行。”柳言卿公正的说:“他喜欢缠着我。”
“缠着你?”吴越霎时警惕:“他喜欢你?”
“是喜欢缠着我!不是喜欢我!”柳言卿服了这个醋缸,耐心解释:“七星斋小门小户,仙术平庸,缺乏安身立命的本钱,所以才削尖脑袋钻营,老是想抱锁月楼的大腿。”
“哦……”吴越嘟囔一声,看向杜子腾的目光仍透着敌意。
“别气啦,”柳言卿在人群的掩护下揪了他一把:“他长得不帅打架不行,我才不会喜欢他。”
吴越又笑,在这么近的距离里,鼻息会喷入耳道,非常撩人。
只听他问:“那宝宝的意思是,我长得帅又能打咯?”
“你……还凑合吧。”柳言卿扭头躲开:“但是比我还差点。”
“那是自然,师兄可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从网罗手上全身而退,你看杜公子的阵仗,可是把家里的打手全带来了。”吴越笑得更厉害,将捧杀贯彻到底。
“各位乡亲!”杜子腾表演欲甚重,聊着聊着还喊上了,“大家不要怕!区区邪祟而已,我七星斋全力出动,定能保一方安康!”
“区区邪祟……”吴越笑不动了,开始为那愣小子担忧:“他来之前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情况?”
“现在我们七星斋子弟已在城外结阵,网阵绵延上百里,定叫那邪祟躲无可躲,逃无可逃!一刻钟之后收网,将邪祟一举击溃!”杜子腾越来越嘚瑟:“大家若有兴趣,也可登上城楼观看!”
柳言卿悚然,除魔不清场就算了,还胆敢邀请人看?
换谁是网罗也咽不下这口恶气啊!
“不好!要出事!”柳言卿当机立断,拖着吴越便跑。
吴越更担心他的腿脚,惊问:“去哪?”
这会再去找网罗传话肯定来不及了,又不能使用仙术暴露身份,柳言卿只能靠腿。情急之下跑得比兔子还快,根本顾不上解释,断然下令:“去城楼!”
“咦?”
杜子腾站在高台上,视线一览无余,被柳言卿的背影吸引,突然当众忘了词。
旁边的师弟发问:“师兄,怎么了?”
杜子腾指着某处,小声道:“那个人……长得好像锁月楼的柳公子。”
师弟顺着他的指尖看去,人流如梭,争先恐后,全急着上城楼,辨不清谁是谁。便直言:“不会是柳公子的,柳公子是个残废。”
杜子腾猛的瞪过来。
师弟不解风情,继续道:“再说柳公子被邪祟掳走,已经丢了一个多月,一直杳无音信,许是早就没了。”
杜子腾满腔愤恨,懒得理他。猛的跳下高台,追着人流而去。
“杜师兄!”师弟在后边喊:“你要去哪?”
可杜子腾已经跑远,没有理他。
第29章 第二个小弟
托跑得快的福,柳言卿抢到了不错的观景位。
凡夫俗子看不懂阵法,他和吴越还是能看懂的。目光所及处,灵力组成的绳索铺开一张巨网,三里一修士守住阵眼,一直蔓延到天边。
柳言卿尚不知道如此劳民伤财的办法能不能制服网罗,但绝对够格惹恼它。
“劳驾!劳驾让一让!”
杜子腾紧随其后挤过来,身上的仙家道袍好不打眼。
柳言卿暗道不好,直往吴越身后缩。
杜子腾惊鸿一瞥间看清他的脸,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唤道:“柳公子怎会在这?我们找得好苦啊!”
“仙君认错人了!”柳言卿斩钉截铁:“我不姓柳!”
“我们兄弟两乃城外樵夫,从没离开过家乡,今日专程进城看热闹的,”吴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敢和仙君攀亲带故。”
他自认是仙门新秀,从未串过门,总不至于被认出来,应该能给师兄打掩护。
“你快别瞎扯了!砍柴的能长成这样?”杜子腾确实没认出他,也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因急着要人,居然上手硬抢:“柳公子,你该不会中了不干净的邪术,把我忘了吧?”
从吴越手里抢人,他怕不是疯了。
吴越身形占优,一使劲就把柳言卿拽回来,换了凶神恶煞的嘴脸:“你干嘛呢?别对我兄弟动手动脚!”
柳言卿感觉自己像个彩头被人扯开扯去,晃得头晕。撞进熟悉的胸膛之后,便再也不肯挪窝,死死搂着吴越不撒手。
“柳公子!”杜子腾急得跺脚。
他投鼠忌器,不能用仙术对付这山野莽夫,只能行泼妇骂街之策,叉腰呵斥:“你是何方妖魔,竟敢掳走仙门公子,还洗去他的记忆,究竟在图谋什么?”
他是县令花重金请来的仙家,泼出的脏水非常有分量。摩肩擦踵的人群一听“妖魔”二字,纷纷惊惶退避,硬是在拥挤的城楼上挤出五尺空地。
柳言卿恐事态失控,不能再放杜子腾大放厥词,逼问:“你说的柳公子有何体貌特征?为何非说我是他!”
“柳公子乃锁月楼少主,三岁开会,咒法无边,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神童……”杜子腾口若悬河,越说越没谱:“尤其长得那个俊哟!但凡看他一眼,甭管男的女的都得把心肝掏出来——”
“行了行了!”柳言卿粗暴打断:“锁月楼谁没听说过啊,可听闻他家公子是个残废,出行需得坐轮椅,你看我这四肢健全的,和他哪里有半点相像?”
说完怕他不信,赶紧蹦跶了两下。
杜子腾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可眼睛粘在柳言卿脸上了,死活挪不开。
三人对峙中,忽而灵力汹涌,呈惊涛骇浪之势往人脸上拍。
柳言卿猛的扭头,看见修士踏剑飞行,阵法迅速变换,巨网徐徐收拢。
不好!误大事了!
“柳公子,”他惊悚的表情落在杜子腾眼中,那厮得意调笑:“樵夫可看不见灵网!”
柳言卿顾不上演,质问:“你是怎么想出这个馊主意的?”
“这主意馊么?”杜子腾大感意外:“虽然耗时耗力了点,但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啊!否则我人都来了邪祟没抓着,多丢脸啊!”
柳言卿抓狂:“可你知不知道这邪祟几百岁了?”
杜子腾实力懵逼,愣道:“我不知道啊……”
他们身处巨网的正中央,随着收网,空气中浮起墨色的瘴气,有什么东西从地底呼之欲出。
柳言卿欲言又止的拿指头在姓杜的傻子脸上点了点,恨铁不成钢的骂:“世上大妖千千万,网罗是我所知最厉害的。你用一张网把这些人和它网在一起,全都会被你害死!”
杜子腾的下巴直往下掉,凝固在一个非常难看的表情。
说时迟那时快!
网罗被逼到绝境,触手破土而出!
百姓惊惶四散,互相踩踏。触手上遍布巨目,显然很清楚谁才是幕后主使,只有碾死他方能逃出生天。于是扫开那一片蝼蚁,直直冲身着道袍的杜子腾奔来!
“妈呀——!”
杜仙君一秒破功,鬼哭狼嚎。
吴越飞速幻化出灵剑,预备斩断。
“不要!”
柳言卿侧挪一步,大无畏的横在中间。一时间叫人看不懂他是替杜子腾挡着网罗,还是不许吴越砍杀邪祟。
“那个……”柳言卿经历大型社死现场,对众小弟发话:“都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
而后无视吴越和杜子腾的错愕,沉吟一番,继续教化:“不要打架,打架不好,非常不好。”
吴越眉头紧蹙,半晌垂下手臂,剑尖指地。
令人意外的是,邪祟比他还服管,早早偃旗息鼓,乖乖立在柳言卿身后,听凭差遣。
“你!”柳言卿一记眼刀甩给杜子腾:“赶紧把你的网撤了!放它走!”
“不行吧……”杜子腾瑟瑟发抖,犹在狡辩:“七星斋倾巢出动,如此大费周章却一无所获,肯定沦为笑柄,日后怎么做人?”
“现在已经是笑柄了!”柳言卿指着四仰八叉的百姓和手忙脚乱的修士,没好气道:“你来之前就该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再逞强下去,同门都得给你垫背!”
杜子腾挠了挠机智的小脑袋瓜,讪讪提议:“不是还有你们帮忙?”
“柳公子的咒法冠绝天下,而这位……”他涎笑着看向吴越:“就是近来声名鹊起的吴公子吧?”
吴越扬起下巴算作回应,对他的变脸术很不感冒。
杜子腾继续怂恿:“你们二位联手,还能对付不了一只邪祟?”
柳言卿被人强推出线,表情拧巴,不知如何推拒。
宰了网罗是不可能的,那约等于自断一臂,它今后的用处可大着呢。可眼下更值得担心的,是与网罗有血仇的吴越。
吴越不傻,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师兄不想跟网罗动手,甚至是护着那邪祟的。
柳言卿彷徨四顾,看见师弟的手紧握着剑柄,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杜公子抬举,”良久,吴越落剑垂眸:“网罗过于强大,我与师兄早前在它手上吃过瘪,赢不了。”
杜子腾一脸难以置信的沮丧,颓然撤网。
网罗重归地底,并未伤人。
可柳言卿觉得,事情远远没有完!
杜子腾的小眼睛转啊转,脑中运筹帷幄,正思量在除魔一事上颜面扫地后上哪找补。不消多想,主意很快打到柳言卿身上。
“柳公子?”他越挫越勇,搓着手靠近:“虽然不知柳公子和吴公子有何苦衷,宁可躲在穷乡僻壤,任由锁月楼和九璀阁闹翻天也不肯露面。但既然有缘相遇,不如就赏在下一个脸面,由七星斋护送二位回家可好?”
柳言卿冷冷睥睨着他。倒不是抗拒被押送回家,现在腿脚养得差不多了,总是该回去的,毕竟还有诸多谜题未解。
但首先得搞定眼前这个蠢货再说!
话说自从轻松把网罗纳入麾下后,他蓦然开窍,遇见老下属就恩威并施,管他人品如何,先收拾服了再说。
“杜公子啊,”柳言卿开门见山,摆到桌上谈买卖:“仙门百家掘地三尺找了我整月,最后由七星斋送回去,也是扬眉吐气的大功一件。”
杜子腾的笑脸变得局促,好似被人扒了衣服游街的羞耻。
“我不是不想卖你这个面子,”柳言卿在原地踱步,似笑非笑:“你们与九璀阁本是一家,自百年前分家后,九璀阁蒸蒸日上,七星斋每况愈下,眼下除魔又闹了笑话,总要想办法给脸上贴点金。”
“这样吧,”柳言卿想到一个好主意:“只要你答应帮我瞒住腿脚一事,我不仅卖七星斋这个面子,并且买一送一,就说是七星斋从网罗手里把我和师弟救出来的,把这回的丢脸事一并洗白。你意下如何?”
杜子腾狂喜:“此话当真?”
“当真。”柳言卿郑重点头:“不止这些。我还会对外说咱们是生死之交,情同手足,日后你来锁月楼找我,不必通传。”
“可以可以可以!”条件足够优渥,杜子腾忙不迭答应。虽然不知柳言卿在抽什么疯才许诺这些,但绝不敢给他反悔的时间。
大功告成,柳言卿无事一身轻。
再回头看,吴越阴沉着脸,眼神似要吃人。
他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完了,这下捡了芝麻丢西瓜。怎么着也不该为网罗和杜子腾开罪吴越啊,真要把人撵到敌方阵营去了怎么办。
……
“那个,对不起啊……”屏退耳目,四下无人,柳言卿怯生生凑到吴越身后,揪了一下他的袍角,委屈控诉:“你不是说不生我气的么?”
吴越冷笑:“师兄又知道我在气什么?”
“肯定是网罗的事呗,它毕竟跟你有血仇。”柳言卿心虚努嘴:“所以我让你别问啊,知道我跟它搞在一起肯定要生气。”
“不关网罗的事!”吴越愤然回头:“我是气师兄对姓杜的态度!”
师弟气得吐血,师兄却一脸懵懂,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问:“我对他怎么了?”
“师兄对他开的那些条件,样样砸在人心坎上……”吴越咬牙切齿,极尽讽刺:“真是蛊惑人心的高手啊!”
“那也没办法,”柳言卿摆事实讲道理:“我回去就得装残废,总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进家门就穿帮吧?”
吴越的呼吸更加粗重,像囚笼中的困兽找不到出口。
就因为你样样占理,我才会这么气啊!
“好啦……”
吴越愁得很,又不知他到底在气些什么,干脆一不二不休,牙一咬心一横——投怀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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