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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忽然想起来，他明天就要去辞职了。
想到这一茬，他把乔贯松往外赶：“得了，也没什么事，我还要码字，一会儿码完了去大厅找你，你先自己学一会儿。”
乔贯松提出申请：“我能在老师书房学吗？”
徐羽略作犹豫：“也不是不行，你把东西拿进来吧，在这小桌上学，我到那边木桌上码字。”
乔贯松出去拿东西了，徐羽赶忙去书桌旁掏出笔记本来，思索如何写辞职信。
他要找一个让校长觉得很自然很真实的理由，避免让对方无限揣测。
忽然，徐羽想到了什么。之前视频号的事不是炒得有点厉害吗？
就以这个为引子。他最近听到了不少同事和家长的背后议论，总是都不是什么好词，他大可以用这事做引子，说他觉得愧对学生。
徐羽直接说他对学校的声誉有损，加上他的能力不适合做老师更适合做创作，第一次带学生，没有带高三的经验，没有别的老牌教师，那种一手能亮出十几个清北学生牌的教师有能力。
他权衡之后，认为他之前想做教师的决定太过仓促。他辞职后，学校可以安排一个更有经验的老师做班主任，譬如之前因为他来了就不想继续做班主任的某老牌教师。当然，这话他没明说，但校长一看就知道他说的是谁。
徐羽又开始胡说，说他作为同性恋，做学生的老师，有不少家长心里不太接受。
实际上他没怎么听到过这类言论，毕竟Q中的班主任，家长心里再不接受，也没人去闹，除非自己的孩子抱怨老师不教东西。
家长恨不得把成绩卷死，同性恋不同性恋的，也就是恶心点，不至于要换老师。
他们还得靠徐羽帮他们卷起来——当然，这种情况的前提是，徐羽在家长会时思路清晰、规划合理、逻辑通畅、言论谦卑，让家长们觉得，这是个靠谱的老师。
后来因为徐羽和同学的关系处的好，做的事也是实打实，孩子不说徐羽的坏话，家长认可了徐羽的工作能力。
对于Q中这些都为自己的孩子怀抱着清北梦的家长来说，工作能力就是最大、就是第一，其他的靠边站。
对于某些人，在利益面前，观点都得靠边站。剩的那些不那么看重利益的人，观点一般都挺宽容佛系的，不争不抢，也没啥看不惯的。
但是徐羽不管，他就这么说。都要辞职了，还不许他阴阳一下那些背后把他当异类的同事？
徐羽这一封辞职信可谓是写得酣畅淋漓、文思泉涌，写完之后，他调了调格式，修了修用词，最后满意地打印了一份，又用U盘拷贝了一份以防丢失。
等辞职结果被教育局批下来，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亲——也不能正大光明，还是等小乔高考完吧。
作者有话说：
文案里说毕业再写致家长的一封信，但我越来越怂，咱还是别师生了，我直接让徐羽辞职，辞完职就写。真不敢不辞职。
67、平淡的腻歪
什么是刚刚捅破窗户纸。
徐羽打印完辞职稿，乔贯松早已坐在小桌那边做起了题。徐羽把笔记本电脑竖起来，越过电脑屏幕看小桌边的乔贯松。
乔贯松一看做的就是英语，他翘着个二郎腿，眉头紧皱，左胳膊杵在桌面上，时不时用左手做点小动作。隔了一会儿，用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地画出个大大的字母。
估计是做英语阅读或者七选五。
徐羽把视线移回自己的屏幕上。主编直约的一篇短篇小说，他刚写完初稿，得慢慢改。
他也不是非得今晚就改完，于是改一会儿，摸一会儿鱼。他摸鱼也不做别的，就是看乔贯松学习的进度。
看着看着，徐羽看出点别的。比如说乔贯松的学习方法和学习习惯，比如说乔贯松常做的小动作、题太简单时的微表情、题有点难时的微表情。
就这么过了三个多小时，乔贯松愣是碰都不碰语文一下，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了。
乔贯松今天结束得也快，十一点半刚出头，他就放下笔，转头看了看徐羽。
徐羽认真地盯着笔记本屏幕，时不时滑动一下鼠标、打几个字。
乔贯松于是把东西尽量不出声地收拾了，放到桌上，然后靠在椅子上盯着徐羽看。
徐羽工作的时候很认真，在思维停滞的时候喜欢将放在键盘上的双手做一些伸展运动，比如说抻抻手指、握成拳头，或者做一些乔贯松做了会骨折的手指动作。
乔贯松这回真实地见识了一把徐羽的打字速度。也没说到了有手指残影的地步，但是徐羽手指和键盘之间的空隙特别窄，打字也不需要看键盘，像是在冰面上滑过一般。
离字母键较远的删除键，徐羽轻轻伸一下四指就能碰到。他碰一下，这键就按下去了，几乎一点声音也没有。
徐羽像在用十指说话。
乔贯松看着看着，视线就歪了，他注意到徐羽放在键盘后面做打字支架的手腕腕骨突出一块，那里的角度光滑地刚刚好；
他注意到徐羽依附在四指上的小指弯曲的弧度能清晰地看到三个指节，指甲盖有些发白。
乔贯松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他的身体跟着躁动。
徐羽毫无预兆地合上笔记本，啪一声脆响。他逮住没来得及收回目光的乔贯松：“等我干什么，写完就去屋里，你书包放哪儿？”
乔贯松：“放门口。”
徐羽又问：“明天早上，你想在丁字路口吃，还是在家吃？”
乔贯松脸上的笑不由自主就带出来了：“在丁字路口吃。”
徐羽嘲笑他：“好啊，压榨你爸的劳动力，还不和他一起吃。”
乔贯松争辩：“乔寿做完早餐就去睡了，他会再睡一会儿再起来给他自己做。”
徐羽站起身收拾桌面：“你爸估计睡了，我给他留个字条，让他明早少做一点。”他冲乔贯松挑了一眼，“想明早和我一起去东门粥店吗？”
哦，那家徐羽从他高一就开始天天喝的粥店。乔贯松狠狠地心动了：“去去去。”
徐羽给乔贯松道：“那家粥店没什么排面，就叫胖姐粥店，里头塑料桌子塑料凳，地面油光水滑的。”
乔贯松跟着收拾好东西的徐羽往书房外走，心里有点不高兴：“徐老师，你给我打预防针，是怕我这个天天混筒片子的人，明天到了胖姐粥店觉得失望？”
徐羽笑了，肩膀在乔贯松眼皮底下轻轻耸动了一下。真的只是微小的一下，乔贯松却觉得徐羽身上微弱的体香因为这个耸动扑面而来。
徐羽道：“平常和狐朋狗友混惯了，忘了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和他们确实不一样，我是我们大种花的底层阶级，拖后腿了。”乔贯松和徐羽走到只剩下微弱灯光的大厅。
徐羽准备去洗澡，乔贯松去楼上放书包。
徐羽直接往卫生间去，留给乔贯松一个头也不回的背影：“你又不是不知道，调查居民收入情况划分生活水平，调查的都是家庭人均收入。你拖后腿也是拖我的后腿。”
徐羽这句话说得有点拗，等乔贯松上到一楼，才明白徐羽的意思。
在徐羽家洗漱睡觉比在十平米的家里麻烦，乔贯松十一点半撂下笔，十二点整才关灯躺到徐羽旁边。
徐羽看他躺下，立马把手机熄屏，放到床头充电。
“你手机充电了吗？”徐羽在黑暗里问。
在深夜中，徐羽问话的音色格外清晰，连阻塞气流的同时带出的口水音都显得扎耳。
乔贯松耳朵像是被牵引住一般动了动，他回答道：“没，反正明天不带。”
徐羽声音中染上了笑意：“聪明，知道我想问什么。”
乔贯松觉得无辜：“老师，自从知道你是朝戈之后，我上学就没带过手机。”
徐羽辩解道：“想起来了就问一嘴，我信你。”
徐羽话音落下，房屋中重归一片寂静，寂静到乔贯松快要怀疑徐羽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乔贯松道：“乔寿这两天照顾咱们俩的饮食起居，挺幸苦的。”
徐羽道：“是的。”
乔贯松：“所以就不要让他多洗一床被子了。”
徐羽笑：“你可真拐弯抹角，你爸听了不生气？不对，你爸还真不生气。”
乔贯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乔寿从前只负责家务卫生，洗衣服是我妈来，做饭是有时我妈来有时三个人一起对付。老师，您忍心让乔寿花一个小时只为研究如何最好地多洗一床被子吗？”
徐羽冷漠道：“明天早六。”
乔贯松坚持：“乔寿需要休息。”
徐羽道：“你要是和我一床被，你能睡着？”说完，他担心这么说不给乔贯松面子，又自然道，“你能睡着，我睡不着。”
乔贯松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勉强道：“还是老师的睡眠质量重要。”
徐羽差点没憋住笑：“你说得对，有你这么体谅老师的好学生，老师就算离职了也不会忘记。”
乔贯松可能耳背：“你要离职？”
徐羽无语，他道：“我刚刚是做假设，睡觉睡觉。”
房间里终于又重归寂静。不过这天晚上，两人的入眠时间都比平时要晚了一些，乔贯松迷迷糊糊地听到了徐羽安定下来的呼吸声，才放松下神经。
作者有话说：
今天听wellerman，忽然像回到了上一本书最后的新大陆群岛。
那种像是怀念故去的文明的心情，真的很幸福。幸福又孤独。
写那个新大陆群岛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听这首歌，小汤开船撞防卫墙、周衣裳城前开颅骨、李九被小怪物开膛破肚，这些事发生的时候这首歌都在我耳边回响。
那本书没啥人看，所以只有我会这样怀念他们，这样爱他们。
所以忽然就很触动，像是我坐拥了十四亿人都没有过的跌宕回忆。
虽然孤独，但是感到无比幸福。或许这就是写作悦己的意义。
68、动漫节
——管佳妮——
乔贯松第二早被闹钟叫醒，伸手按灭，努力地眯起眼睛在黑暗中判断徐羽的位置，伸手推他：“老师，老师！”
徐羽用极小的声音，困顿道：“我听到闹钟了，你先起。”
乔贯松于是从床边下到地面，洗漱过后，拿起乔寿煎的两个鸡蛋、一个馒头和一些小菜装进保鲜袋里简单系住，到门口穿鞋时，惊讶地发现徐羽已经穿好了衣服，提着乔贯松的书包站在门口等他。
“你动作挺快。”乔贯松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徐羽，低头穿鞋。
徐羽推开门，在门外等他：“毕竟是早上，争分夺秒。”
两人出门，徐羽的自行车上已经备好了折叠凳，他载着乔贯松两人，六点零五到了粥店。
胖姐粥店确实很朴素，老板娘穿了个油腻腻的围裙，店里客儿还不少，看着都是上班的中年人。
老板娘大老远隔着柜台看见徐羽掀开帘儿进门，就用大嗓门喊：“小帅哥又去上学？粥已经做好了，过来拿！”
乔贯松惊奇地看了看徐羽，徐羽也转头看了眼乔贯松。他上前拿好柜台后的粥，头一次向老板娘解释道：“我是老师，这旁边的是我学生。”
老板娘吃了一惊，她上上下下打量徐羽，脸上肃然起敬：“哎呀，我这眼力不行，没成想小伙子年纪轻轻当了老师！厉害，厉害。”
她又看看乔贯松，眼睛里喜爱快要溢出来，“学生也帅。”
徐羽笑笑：“当了老师也一样要吃早饭。”他扫码付款，“钱给您转过去了。”
老板娘点点头：“好嘞，你去上课吧老师。”
徐羽拿着粥桶，和乔贯松再次骑着自行车上路，到丁字路口的时候是刚好六点十分。
乔贯松把凳子摆出来，调侃徐羽：“就这么两步路，老师还要骑自行车。”
徐羽一本正经忙活摆简易「餐桌」：“你想，我骑自行车，可以节省三分钟，那我就能多赖三分钟床，早上的时间一秒都宝贵。”
徐羽把东西摆好，坐到折叠凳子上，对乔贯松笑：“那大姐一直以为我是学生——说实在的，我也一直反应不过来我已经是老师了。”
他咬了一口馒头：“回到学校之后，仿佛我中间工作的那几年都消失了，我离我的高中时代像还没过去多久。”
“那会儿我和我同桌都挺坐不住的。”徐羽道，“高中时候的世界像是只有学校和家这一小片儿，世界上其他的事情不论怎么大，都波及不到我们那个小地方。”
“Q中这儿也是。”徐羽笑，“有时候中午我和你们一起午睡，睡醒了还不知今夕何夕，脑袋里想着下午第一节是什么呢。”
“所以，就想着在别人眼里继续做我的高中生。”徐羽袖子撸到小臂，眼角和嘴角都是笑意，他转过头，像是想用胳膊肘拐一下乔贯松，但胳膊最终一动没动。
乔贯松没回话，但是徐羽知道他听得很认真。
两人又是一起到的教室。
蒋启忍了再忍，还是悄悄地跟乔贯松道：“怎么回事，我听有人说你最近一直和徐哥吃早餐？”
乔贯松点点头：“有一次顺道了，老师干脆就邀请我一起，后来就一直一起。”
蒋启哦了一声，感觉有点失望：“就这样？你不是因为什么事被徐哥盯上了？”
乔贯松觉得离谱：“我能有什么事。”
蒋启摇摇头，悄声道：“这不是最近动漫社说要给校长这边提议，看能不能办起来咱们学校第一次cos节吗？我以为你们配音社也掺合了一脚。”
“有些老师可反对了，我以为你和徐哥一起吃早饭，和这个也有关系呢。”蒋启失望道，“徐哥肯定支持。”
“都快高三了，就算批准办，也不可能这两个月就办起来。”乔贯松道，“高三不是所有学校活动只参加校庆吗？cos节恐怕参与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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