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戈:“相信哥哥,哥哥看人准。”
乔贯松回:“好,那我将来富贵了,就把哥哥接回家。”
朝戈半天没回话。乔贯松以为他是去忙别的事儿了,就把消息对话框转进社长那边,下载社长发来的视频。
乔贯松看了一遍视频,朝戈终于回了他消息。乔贯松点开一看,又是标准的猫猫头开局,然后朝戈发:“我等你把我接回家。”
乔贯松又回了个「好」。
他退出对话框,想要向上划退出微信,结果一不小心点到了「发现」的标志。
「发现」页面中,朋友圈那儿冒出了徐羽老师的头像。乔贯松随手点开,看到徐羽老师只发了一行字。
徐羽说:“妈的,差点玩不起。”
10、第二晚
——连麦四小时——
走到条顺路第八个路口左拐,往左看,一栋壁上挂着大片不知何年何月染上的花花绿绿颜色的楼矗立在道口,就像一位被禁锢在原地、常年对着周围的高楼发呆的普通人。
穿过这楼底部的小口,走进它的体内,向北、向南,绕上三圈,就到了乔贯松家所在的四楼。
乔贯松打开门,进屋、回身锁好门。十平米的房间承了五平米的夕阳光,目光所及之处虽不空,但无一人。乔寿不在家,这让乔贯松松了口气。
他打开视频,把声音调到三格外放,重新看社长给他发的视频。
这次配音社的表演形式依旧是几个小片段或几个角色经典台词的串烧,乔贯松拿到了手游三者荣耀中三位男英雄的三句经典台词、一段亲情公寓的片段、一段口本动画中的老公级别角色的片段。
乔贯松对比了原声,快速敲定了男英雄和亲情公寓搞笑片段大致的声线和语气,点开最后那段社长所说的「压轴」动画片段。
乔贯松刚刚在路上听的时候,就觉得这位声优配这位角色的声线和木工的声线很像,他这回再听,发现两者的相似度依旧很高。
唯一不相符的,就是这位声优的个别咬字极具个性。乔贯松学了两下,发现自己并不习惯这种咬字,经过考虑后便没有再纠结去模仿原声优,而是把挤出来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服务角色上。
乔贯松干脆用了木工的声线,也就是他最习惯的那种所谓「霸总」声线。
乔贯松定好声线后便去炒菜做饭,把视频的声音放大了些循环播放,能多听一点是一点。
这晚乔寿没回来过。乔贯松先给朝戈发了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打微信电话,朝戈并没有回复。乔贯松定好八点的闹钟,坐到逼仄的桌边学习。
八点闹钟响起,乔贯松点开朝戈的聊天框。
朝戈在七点半的时候回复:“我今晚有点忙,要不我们连麦不说话,各做各的事吧?”
乔贯松想,客户应该不会介意,于是回复说好,又问朝戈现在可以接电话吗。
过了两分钟,朝戈回:“没问题,我独自一个人在家,主要是今晚积攒了些工作要忙所以不方便聊天,你随时打过来都行。”
乔贯松说好,调出语音通话界面按下,朝戈几乎秒接:“好弟弟晚上好呀!今天有没有想我?”
乔贯松:“当然想,文字聊天哪里比得上听见哥哥实时反馈的声音。”
朝戈又笑:“好啦,不聊了,我继续去码字啦!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乔贯松:“好,哥哥去忙,我听哥哥码字的声音。”
朝戈嗯嗯两声,或许是因为知道乔贯松是店员,所以并没有再客套地来「好!拜拜」「拜拜。」这一套,直接闭了嘴。
乔贯松翻开卷子,忍不住侧耳倾听耳机中的声音。朝戈那边安静了两秒钟,接着便传来微弱但快速的键盘敲击声。
不知道朝戈是中学生、大学生或者在读研究生博士生在做兼职,还是已经工作了。
对了,之前朝戈的拍一拍忘记改,乔贯松拍出了朝戈是B大的学生来着。恐怕朝戈还是在读的B大学生。
又或者,朝戈的这个微信号,和他的「木工」号一样,都是用从前的手机号码注册的,并没有太多最近的联系人。朝戈设置拍一拍的时候,刚好还没有从B大毕业。
不过拍一拍是最近才上线的。乔贯松想,更大的可能,还是朝戈对B大感情深工作了还改这个拍一拍,要么朝戈还是B大在读学生。
乔贯松这么漫无边际地想了两分钟朝戈,才猛然醒悟自己在走神。
他赶忙清理思绪,在微弱的键盘敲击声和细小的呼吸声中,把专注力放到卷面上。
这天乔贯松做卷子做到了十二点,朝戈码字也码到了十二点。
一到零点,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放下了手头的活儿,都准备去收拾睡觉。
朝戈率先出声:“木工弟弟,你还在学习吗?”
乔贯松合上卷子,起身收拾书包:“不学了,哥哥也准备睡了?”
朝戈那边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巨大的收拾东西声音:“对,我现在去冲个澡,然后刷牙洗脸睡觉。”
“好弟弟,来个晚安吻?”
乔贯松把书包轻轻一提,扔到门口,转身走到水池跟前,心中忽然有点别扭。他摸了摸耳垂,将嘴唇贴在麦的背面轻轻地亲了一口。
他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个要求,但就这次乔贯松感觉差点招架不住。
他想,也许是因为朝戈是他第一个被迫包周的「客户」,他还不是很习惯。
乔贯松亲过后,朝戈那边霎时一片安静。
然后朝戈很明显地咽了口口水。
乔贯松尴尬地想挂掉电话,但职业素养让他坚强地站在水池前面干瞪眼。
片刻后,朝戈幽幽地出声:“好弟弟,你想不想真的和我试试?”
乔贯松听后一愣,接着耳根慢慢发热、发烫。他左手撑着水池边缘,右手把着麦,声音听着很是冷静地回道:“我,我还不清楚自己的取向,但我想我应该喜欢的是女性。”
耳机那头又是一片安静。乔贯松感觉自己紧张地等待了几个小时,朝戈才大笑出声:“弟弟你回答得可真认真,我开始想不通弟弟怎么会来做虚拟男友了。”
乔贯松社死地扭开水龙头洗手,他心里尴尬,声音和语气还努力维持着人设:“我还以为哥哥当真了,没想到当真的是我。”
朝戈听后,笑意渐低,回乔贯松:“我可是一位敬业的虚拟男友,弟弟尽情来撩我,我玩得起。”
乔贯松摸不透朝戈心里的想法,还没等他想出什么话接朝戈,朝戈便紧跟着说:“我明早还得早起,就先去冲澡了——或者弟弟也想听听我冲澡的声音?”
乔贯松简单洗过脸,拧死水龙头。听到朝戈这句话,他心中的尴尬被另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冲散了些许。
触动乔贯松的并非朝戈后半句跑火车,而是朝戈嘴中的「冲澡」二字。
朝戈住的是正常人家的房子,有单独洗澡的浴室,但是乔贯松没有,连乔寿过来住,想冲个澡都得用麻将房那个没什么人去的公共浴室。
筒片子里的居民也分三六九等的。
和乔贯松同一栋楼的其他人家,只不过是挣得少了点、住的破旧了点,也算不上穷。
他们有些是上一辈人就在这儿买的房,有些是买房的时候Q中还没建成,这儿处在D市郊区中的郊区,房价便宜得很。
他们有单独的卫生间,能随时冲澡,不用担心在家里走个路都会被互相拥挤的家具撞到。
但是乔贯松不一样,他买的是学区房——虽说只有十平米,但也是个学区房。
初中的学区房就掏走了他们家的积蓄,但母亲为了他咬牙还是买了,最后指标也没用上,乔贯松走的统招。
高中的学区房不涉及到指标到校名额,没有初中那么贵,但家里接续发生变故,且随着城市多中心开发,临近新商业圈和市中心的Q中周围建了数条地铁、交通线路、商圈、娱乐设施,房价持续大幅提升,乔贯松还是支付不起大于十平米的屋子。
乔贯松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他回朝戈道:“哥哥要是想,我就听着哥哥冲澡的声音睡觉。”
朝戈笑:“你知道吗,其实很多看起来很撩的话,换成另一个声音很普通的男生来说,就显得十分油腻。”
乔贯松拿起刷牙缸:“我就当哥哥说我声音好听了。”
朝戈又笑:“就是说你声音好听,你说什么都不油。”
“不说了不说了,我真去洗澡了,晚安。”朝戈开始穿着拖鞋下楼,鞋跟啪叽啪叽打在木质楼梯上。
朝戈住的竟然是跃层。“好,晚安。”乔贯松回。
他挂掉电话,花了两分钟刷好牙,换衣服关上台灯睡觉。
11、感冒了
——等哥哥回消息可真难——
乔贯松被闹钟叫醒的时候,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两个月前,那会儿元月的寒冷还滞留在没暖气没空调的违规建筑房屋里,他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么冷。
虽然冷,但太累了,所以睡的时候没被冻醒,自然也没能及时爬起来换上棉被盖。
乔贯松掀开身上的被子,吸吸鼻涕,发现自己应该是感冒了。
他四肢无力,头还隐隐发痛,拉开薄薄的窗帘,乍暖还寒的春季冷气从窗缝争先恐后地向屋内涌。
乔贯松隔着玻璃,看到陈晓小和陈妈今天已经把摊子推到了他家楼下,正在热锅。
陈晓小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头缩在领口里抱着双臂,她感觉到乔贯松的视线,抬起头,对乔贯松挥了挥手,指了指灶台。
乔贯松冲她笑笑,把窗帘整个拉开,不到六点钟,屋内黑得和拉上窗帘没什么区别。
他把水烧上,洗漱完毕,倒了一杯热水,拿上睡前就充满电关机的手机,提起昨晚收拾好放在门口的书包,刚推开门,就又退回了房内。
乔贯松熟练地从柜子里掏出一盒纸抽放进书包里。在感冒前期流鼻涕的阶段,没有纸抽才是最痛苦的。
他锁好门下楼,出楼道时忍不住往麻将馆的方向望了一眼。
麻将馆也是没有暖气的,而且那儿半露天,只有几张旧沙发。
乔贯松只是看了一眼,就径直走向了陈晓小的摊位。
陈妈早在乔贯松出楼道的当口就瞧见了他,见乔贯松走过来,便从推车底下拿出调好的面糊来,对着乔贯松笑了笑。
乔贯松拿出手机扫码支付:“谢谢阿姨。”
陈妈用袖子底擦擦头上冒出来的汗珠,摇头诚恳道:“同学,是我和晓小谢谢你。”
乔贯松出声笑了笑,把手揣进棉衣兜里:“这有什么好谢的,要不是阿姨,我还得早起做早饭呢。”
陈妈低头不出声地笑,把饼翻了个面,忽然想到什么,流畅的锅铲在饼上一停。
她犹豫地抬头看了眼乔贯松,又低下头晃锅,晃了两下,又抬头看了看麻将馆,终于出声道:“那个……同学,乔……乔寿哥,我刚刚推车出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乔寿哥在麻将馆被人堵着。”
乔贯松还是把手揣在兜里的动作,表情没变,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最后冷漠道:“他的事不用跟我说。”
陈妈那双总是雾气蒙蒙的眼睛垂下去,她说:“好的好的。”
说完,她又掀起睫毛,定定地看了乔贯松两三秒钟,手上还在晃锅。
乔贯松冲空气中呵了口气:“阿姨,您想跟我说什么?”
陈妈抿住起了一层死皮的、毫无血色的双唇,然后又微微张开,小心翼翼地问乔贯松:“同学,你……会因为你爸的事,厌恶同性恋吗?”
乔贯松唰地抬眼,快速扫视了一遍陈妈。陈妈梳着一个花辫,素面朝天却仍旧有一股书香气质,仿佛是没跟上时代的大家闺秀。
她说话总是腼腆,但因为筒片子里的人习惯了她唯唯诺诺的样子,也没人注意她脸上留下的曾经的风韵。
然后乔贯松又瞟了一眼陈晓小。陈晓小低着头,两只手揣在怀里,像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乔贯松缓缓开口:“我母亲都不恨,我有什么资格恨。”
陈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几乎迸发出一丝灵气来。
乔贯松对陈妈耸肩:“我妈在乔寿的事暴露之后,并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暴躁或者愤怒,在我的回忆里,她总是不遗余力地告诉我,她有同性恋朋友,他们都是普通人。”
“我妈说,如果我以后的生命中不幸发现自己喜欢同性,或者遇到了不幸被老天戏弄成同性恋的人,我一定不能够伤害自己,也不能伤害他们。”
陈妈低着头烙饼,又举起袖子擦汗。她这回擦汗的位置有点靠下,几乎贴在了眼睛上。陈晓小抬头望了乔贯松一眼。
“但是我妈说,她一辈子都会恨乔寿,她跟我强调乔寿做的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被原谅。”乔贯松道。
陈妈把烙好的饼装进袋子里,没给袋子封口,直接递给了乔贯松,她说:“你妈妈是个好人。”
陈晓小冷冷开口:“你不是。”
陈妈不吭声,就像没听见陈晓小这句话。
乔贯松心底有些尴尬,他对陈妈点点头,赶忙离开了推车,快速往Q中走。
今天因为没做早餐,他到学校的时候才六点十分。乔贯松摆好学习的架势,拿出手机例行给朝戈发信息:“哥哥早安。”
发完后,乔贯松对着卷子难得发起了呆。他一直不认为他妈真的没有迁怒同性恋群体,其实他也听到过他妈骂同性恋的话,骂得很脏、很具有侮辱性。
甚至乔贯松还不小心看到了他妈在网页上搜索,同性恋遗传的概率,不知道他妈看到了什么结果,反正乔贯松看到他妈查了这个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妈骂同性恋一句话。
然后他妈就在乔寿暴露到她离开的一个月时间内,苦口婆心地、装作不经意地给乔贯松灌输性向平等的观念;
后来他妈还来找过他两三回,他没接他妈给他的钱,他妈也不强迫他收,只是每回都自以为天衣无缝地将性向平等的观念植入谈话中,试图对乔贯松产生影响。
乔贯松就当自己没看出来他妈的心思,每回都顺着他妈说。
7/50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