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倒在了地上,蛮鞑士兵将他的头盔扯开,一刀砍下了他的人头,抓起他的头发,觉得自己立下了大功,定有重赏。
孟敛无声地模糊了双眼,在厮杀间不忍再看那人一眼,他冲过去,一剑杀了士兵,将那人的头抢回来抱在怀里。
孟敛对秦真大喊:“回来!”安森带出来的四架火弹神炮就这么被毁得干净,被摸透了底细,安森不甘心!
他还有秘密武器,城门还没放下,在等着孟敛等人回来,安森放弃了纠缠秦真,带着飞雪龙骑便往白玉城城门冲去。
孟敛骑马跑在前面,秦真紧随其后,要快!
他怀里还有那个前几日兴冲冲穿上士兵的铠甲,说要「忠」字当头的褚忠。
要快!风在耳边「呜呜呜」地呜咽,那是经常作出搞笑的举动把人逗乐的褚忠。
要快!身后马蹄声震耳欲聋,那个被砍下头的那一刻还在笑的、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的褚忠。
到了。孟敛和秦真冲进去,城墙低吟了一声,吱呀吱呀地准备关上的那一刻,蛮鞑士兵前方冲出了两个极高壮的人,双手似有千斤坠一般顶住了城门,他的脸上青筋蹦起,竟然还能将城门拉开了些许。
秦真反手一剑想刺他的脖子,谁料这两个人的脖子……刺不穿。
秦真脸色一变,又连刺几剑,两人的皮肉仍是不破,他们顶着城门,脸上毫无表情。
糟了,城门被他的蛮力所顶,越开越大,一群士兵在门后抵住,想要关上城门都没有办法。
开……开了!
这两人是个怪物。
安森带着人冲了进来,邱卑忧国带人从城墙上走了下来,喝道:“顶不住,那就冲出去打!把城门打开!”
“是!”早在邱卑忧国看到飞雪龙骑脱下了重甲的那一刻,他也改变了战略,飞雪龙骑将自己的优势卸下,速度变得更快了,为什么他们敢这样做?
因为蛮鞑子有打开城门的信心,因为笃定了他们不敢冲出去跟蛮鞑子打,或者因为他们想着城门大开后冲进来打巷战,既然如此,邱卑忧国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管你有火弹神炮还是怪奇异人。
要打,就在战场上痛痛快快地来一场!
他是老了,可他英名犹在,威风不减,眼神里还有当年一箭射穿敌人眉心的意气。
两个蛮牛还杵在城门处不肯让开,蛮鞑兵进不去,铁门军出不来,安森在马上喊:“拔山,扛鼎,让开!”
人都是有弱点的,这两个刀枪不入的蛮牛原来脑子不好使,邱卑忧国举起双戟,往他们的眼睛处戳去,他们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多了些害怕的神色,双手一放,退开来了,邱卑忧国哈哈一笑,说:“我还当真以为你们刀枪不入,没想到眼睛也没有带上盔甲,铁门军!西北军!擐甲挥戈的时候到了,跟我——杀!”
邱卑忧国身后的重骑应声而出,“杀!”,噔噔噔地隆隆而出,地动山摧似往蛮鞑兵那边压。
安森见到了邱将军,在他的阴影笼罩下安森努力地学习箭法,邱卑忧国曾是他仰望的对象,如今是他追赶的对手,管不了这么多了。
战吧,堂堂正正地战一场,他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目视前方,冲了出去。
两方人马在城门前厮杀,邱卑忧国这边有少量的重骑、轻骑和步兵,城楼上还有西北军的弓箭手居高临下地对着飞雪龙骑不要命的猛射,而安森这边是卸下了重甲的飞雪龙骑,蛮鞑的战马比大陈的要好,他们速度快,懂得避险,而蛮鞑士兵个个都孔武有力,一时间打得不分上下。
安森击倒了几个大陈士兵后就直冲宝刀未老的邱卑忧国,能打赢对方的将领,自己这边便会多几分胜算,这种时候,哪边的士气高涨,哪边的胜算便会大。
狼牙锏破风而落,直抡向邱卑忧国的手臂,邱卑忧国双戟横劈,扛住了安森的冲势,力道之大吓安森一跳,安森心道:“大陈居然有臂力这么大的人!”
他的力气在草原上已是难逢敌手,料想文弱的大陈人应该不是对手,没想到这个老当益壮的邱卑忧国居然能跟他拼力气,不愧是名震四方的大将军。
安森手腕轻巧地翻圈,狼牙锏直对邱卑忧国的面门,细小的铁珠犬牙交错,阴森森地对邱卑忧国狞笑着。
邱卑忧国面色不改,一下便在马上稳稳站了起来,脚踢向安森的胸口,苍劲的风迎面刮来,安森不敢小觑,拉着马退了几步,马还未站稳,邱卑忧国就追到跟前,双戟一上一下,速度之快让安森脸色突变。
他翻身下马,敏捷地滚到邱卑忧国的马边,狼牙锏全力一刺。
邱卑忧国拉起缰绳,马腿发力跳了起来,狼牙锏扑了个空,邱卑忧国的双戟掷了一个下来,对准的是安森的腿,安森又滚了几下,雪中寒意冻骨。
安森滚得狼狈,他的经验还是太少了,怎么比得过纵横沙场数十年的邱卑忧国。
正当他连连败退之时,大陈军中有人大喊:“将军!不好啦,西城门被蛮鞑子攻破了!”
邱卑忧国面色大变,无暇顾及正在喘气的安森,冲向正在浴血杀敌的秦真和孟敛,说:“二位,请你们带着我留下的精骑,护送殿下撤往岳雁城,秦少侠,拜托了!”
秦真也知道大局当前,大陈太子意味着什么,他抱拳,说:“定不辱命。”
孟敛和秦真当即飞奔回城,城内已是敌我混战,枪声刀影、尸山血海,曾经粟红贯朽的白玉城沦为了人间炼狱。
秦孟二人在城中杀出一条路,直冲向将军府,那队留下来保护陈子晗的士兵正在奋力守着,就连陈子晗都披上了甲在战斗,艾克洛带着飞雪龙骑猛攻此处,秦真秉着擒贼先擒王的信条,说时迟那时快,沉霜剑自艾克洛的头顶俯劈而下。
一个飞雪龙骑大声喊:“副将军小心!”,艾克洛闻着声响回头一看,吓得魂都差点飞了,连忙倒退几步。
他自问没有达尔西或者安森那样的好臂力和好武功,不敢硬拼,眼珠子一转,直接冲向陈子晗那边,秦真哪会让他如意,几步便跳到了他的面前,沉霜剑还滴着血呢,飞雪龙骑的血顺着剑身往下流,配上秦真那挂着血迹的脸,很是瘆人。
艾克洛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人,便指挥手下的飞雪龙骑去拦住他,他带的飞雪龙骑不少,足以在拦住秦真的同时继续围捕陈子晗等人。
孟敛扫了一圈,心凉了下来,他没见着苏裕,他用飞雪龙骑的脑袋当踏板,猛冲过去,落在陈子晗的面前,边杀边问:“殿下没事吧?苏大人呢?”
陈子晗眼眶发红,艰难地说:“被……被他们带走了。”
“他们是谁?去哪儿了?”孟敛努力让自己平静。
“两个力气很大跑得很快的人,往西边去了。”
“殿下,让秦师兄护送你到岳雁城,我去找苏大人。”孟敛看着陈子晗,“一路保重。”
“路上小心。”
孟敛手腕翻飞,将几个飞雪龙骑挑下了马,驾着陈子晗上马了,剩下来的精骑也紧随其后,孟敛对还在酣战中的秦真喊道:“秦师兄,殿下就拜托您了。”
秦真施展轻功摆脱了飞雪龙骑,孟敛第一次用了「您」来称呼他,他为着大陈,为着孟敛的期望,也定会护陈子晗周全,他一路过去的时候一边杀掉在追他们的飞雪龙骑。孟敛也不多待,骑上了马便直冲西边而去。
他已经很累了,他第一次杀人是在救秦真的时候,第二次杀人是在今天,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手上沾了多少的鲜血,割了多少人的喉咙,他厌恶杀戮,他身心俱疲,可是他不能倒下。
苏裕是他的,谁都不能抢走。
“架!”快点,快点,再快点吧!褚忠的头他用一件衣衫包裹了起来背在身后,等救出苏裕再给他入土为安。
孟敛冲出了西城门,雪越下越大了,白雪皑皑,这里很宁静,没有了刚刚血流成河的腥味,孟敛突然看到前方出现了几点渺小的身影,马跑得很累了,速度慢了下来,孟敛等不及了,他施展轻功,如一只白鸟一般在空中飞奔。
那三人正是苏裕、以及在城门前见出惊人气力的拔山和扛鼎。
苏裕被他们抓着,似有感应,回头看了一眼,便见孟敛飞驰而来。
此时孟敛落在三人面前,孟敛根本就没看拔山扛鼎,只看着苏裕,胸口在剧烈地起伏,所有的话语都汇在了眼神里,苏裕开口了:“我很好。”
苏裕是故意被他们捉来的。
拔山扛鼎两兄弟还真是傻小子,安森吩咐他们要活抓大陈的太子,他们从屋顶里跳进将军府,就看见一位丰神俊朗的公子站在银杏树下,安森知道他们笨,还告诉他们是最文雅最沉稳的三十岁左右的那个,拔山扛鼎一看苏裕,拍手说对了,这不就是最好看的吗?他们跳下来,拔山粗声粗气地问:“你就是大陈太子?”
扛鼎对好看的事物总是很温和,他笑嘻嘻地问:“你就是美人太子?”
苏裕果然够淡定,他轻轻地睨了过去,看得扛鼎心波荡漾,苏裕说:“你们来捉我?”
扛鼎说:“我们来捉大陈太子,可是你这么好看,我不忍心绑你了,你跟我走回去好不好?”
拔山敲了他的头,说:“你个傻小子,安哥说大陈太子很狡猾的,不过看在他这么好看的份上,不绑也行,我们兄弟俩就抓着他的手就好了,反正看他那样子,也打不过我们。”
苏裕听着觉得好笑,他若是否认自己不是,他们按着这个标准,可能就去找陈子晗了,他将计就计,便认了自己是大陈太子,这两人这么傻,一路上总有机会能逃出来的。
拔山扛鼎一左一右地抓住他,刚开始是跑起来的,后来又想着安哥也没说要以最快的速度带回去吧,美人多看一会也挺好,所以就慢慢走了,他们骑不了马,因为没有马能承受他们的重量,安森这么高壮的人,他们一个能顶两个安森。
走到此处,孟敛就来了,拔山看着孟敛,挠着脑袋问:“你看这人,我怎么觉得也很像大陈太子呢?”
扛鼎这回聪明了一点,说:“这人不像三十岁左右,不是不是,不过,他也很好看。”
他对着孟敛说:“诶,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你也好看。”
孟敛知道这两人刀枪不入,跑得极快,唯一的弱点可能就是眼睛,若是真打起来,消耗了这么多体力的自己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但是听他们的对话,是将苏裕当成陈子晗了。而且,他们好像格外在意好不好看这个东西。
他笑了,像是春水涟漪,迷得扛鼎心颤颤的,他说:“好啊,我跟你们回去,但是……”
“但是什么?”拔山扛鼎齐刷刷地问。
“但是你们不准抓着我哥哥。”孟敛嗔责道。
拔山生气道:“我们哪有抓着你哥哥?你可别冤枉好人。”
扛鼎委屈地看着孟敛,说:“人家哪有……”
孟敛看着他们两个抓着苏裕的手,简直要气笑了,苏裕咳了两声,说:“我便是他的哥哥。”
“你是太子,太子是你的哥哥,那你是什么?”拔山豆腐脑摔在地上,糊涂得不行。
“你们太笨了。”孟敛说,拔山扛鼎一听到孟敛说他们笨就气愤,涨红了脸说:“你胡说,安哥说我们很聪明的。”
“你们不笨。”苏裕说,“只是有些东西你们还不知道,让我来细细说给你们听。”
拔山和扛鼎说:“等会。”说着便从自己的包裹里面找东西,孟敛紧张地盯着他们,暗运内力。生怕他们作出什么伤害苏裕的举动。
“找到了!”苏裕和孟敛哭笑不得,这两人找了半天,找了个水囊出来,只见他们倒了一点水出来,洗了洗耳朵,之后放好水囊,扛鼎说:“好了,美人太子你说吧,我们洗耳恭听。”
若是孟敛包裹里的褚忠还活着,见到此情此景,一定会让他们改名叫作「愚笨」和「痴呆」。
苏裕清清嗓子,说:“是这样的……”,拔山和扛鼎听得入神,苏裕趁机给孟敛使了个眼色,孟敛知道这是个好机会,拔山和扛鼎不经意间放开了抓住苏裕的手,孟敛悄悄地绕到苏裕身后,揽着苏裕的腰,只觉得苏裕身子一僵,孟敛带着苏裕身轻如燕地飞了出去。
拔山和扛鼎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撒腿追着他们二人,但是哪里追得上,他们泄气的坐在地上,团着雪球玩。
突然,雄浑的马蹄声向这边冲来,踏出节奏分明的鼓点。
拔山和扛鼎看向来人,神色顿时变得尊敬严肃,来着正是蛮鞑吠驮族派出的新将领,勒勒。
他认识这两兄弟,问他们在干嘛,拔山和扛鼎说了很久,美人太子前,美人太子后,终于将事情说清楚了。勒勒一摆手,示意身后的士兵:“追!”
孟敛到了马前,二人坐在马上,孟敛随后勒紧缰绳,「架」地飞驰而去,边跑边说:“大哥哥,白玉城多半已经失守了,我们现在绕开白玉城,去岳雁城。”
苏裕问:“殿下和邱将军还好吗?”
“秦师兄护送殿下走了,应该无事,邱将军骁勇善战,定能带着我朝士兵找到脱身之法。”
孟敛现在环着苏裕的腰拉住了缰绳,他心潮起伏,他的头再往前一点,就能靠在苏裕的肩上。
“小孟,你靠着我吧。”
“嗯?”
“为了救我,长途奔波,很累吧。”苏裕感觉到孟敛的手环得紧了些。
“救着了,就不累了。”孟敛说着将头轻轻地靠在苏裕肩上,不敢用力,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品。
马背颠簸间,二人时不时地擦在一起,似是在耳鬓厮磨,雪天很冷,可是苏裕,苏裕怎么忽冷忽热。
孟敛靠得舒服,刚刚甚至昏昏欲睡,可现在他一激灵地醒了过来,用手摸上了苏裕的额头,温度烫人,他急道:“大哥哥,你生病了。”
苏裕懒懒地「嗯」了一声,说:“无妨,出来的时间有些长,受寒了,过几天便好。”
这样的大冷天,被那不知冻的两兄弟抓着走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苏裕又不像他们一样体格健壮,受寒了也是正常。
苏裕自己不在意,可是孟敛快心疼死了,他手心运力,在苏裕背后给他输了些内力,苏裕只感到一股暖意传了过来,他冰凉的手脚暖和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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