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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师脚下有个磐石样的硬壳物件，懒懒地趴在那里，彭原一眼看出这是只海龟，海洋系坐骑是库拉弗洛家族的好伙伴，既然是魔法世家的伙伴，就算一只海龟也不能小觑，何况这海龟出现在平原，还快快乐乐地载着人。
然而弹幕卷出一堆嘶哈嘶哈，观众还是视觉动物，都是冲着魔法师去的。
这位魔法师身体线条流畅优雅，明显是个大美女。彭原赶紧启动屏蔽字系统，果不其然，几秒后就出现了超长的⚹字号。想直播，和谐合规为重。
彭原继续解释：“艾洛温的魔法师分两系，使用长魔杖的施法慢点但攻击猛烈，使用短魔杖的则倾向快攻抢占先机。这位魔法师拿的是短魔杖，加上代步器，很可能有我们不知道的骚套路。”
没有任何文献记录过快攻魔法师和海龟的搭配，何况迷雾大陆离开地球已久，彭原也不确信这段时间内艾洛温发展出了什么奇怪的魔法战术。
这时，女魔法师掀开黑色外套上的兜帽，露出秀美的脸庞，她是俊俏的瓜子脸，唇红齿白，皮肤细腻，很像出自大畠雅人手笔的手办。
但艾洛温人的体格贴近西欧，看着年纪大，实际并非如此，这位魔法师看长相绝对不到十四岁，而她已经出门征战了。
少女魔法师对旁边的司祭说：“你确信皇帝陛下在这里？”
没等彭原翻译，一条白色字幕先他一步，翻译了少女的话。
彭原捶桌：“哇，我也有野生字幕君了！”
艾洛温语言学习难度和冰岛语差不多，此时竟然产生了同声传译级别的野生字幕君，彭原有理由幻想他有一个知识水平差不多的同好，而且绝对是本国人！
想到这里，彭原拿出手机，点开丁景仪的水獭头像：“咱们有艾洛温语野生字幕君！”
尽管彭原知道，丁景仪暂时不可能回复他。
提词板：“你现在是主播，控制下情绪，注视直播屏幕！”
彭原对提词板比了个OK的手势。
司祭身着灰色长袍，看面容已经步入中年，他回答：“当然。你知道奥林陛下的习惯，但凡他的意见被国会否决，就会跑到这里来回避现实，而且不带一兵一卒。”
少女魔法师楞了片刻：“啊，如此隔绝，真是魔法师和艺术家的作风啊。”
司祭面无表情：“所以啊，陛下适合做魔法师和艺术工匠，却绝不适合做皇帝。”
战斧骑士踱了过来：“所以今天的事必须办成。”
少女魔法师「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彭原先是脑子一热，他终于可以见到他的男朋友了！
时间在他心里突然失去了概念，他时而觉得自己是刚下家教课、只和男朋友分别了几个小时，时而又觉得两人被岁月隔绝了数千年。
没等彭原感慨出什么，莱尼突然自言自语一句：“完了，真给他当上皇帝了，这国家忒惨嘞。”
彭原呸了一声：“知道知道，这熊猫饲养基地里就你会夺笋。”
莱尼嗤笑：“摆事实讲道理，前几位皇帝的文治武功有目共睹，奥林就是个搬砖的，马上就被踩到地下室去。”
彭原听不得莱尼骂他男朋友，又不能在直播的时候喷回去，就扭过话题：“咱们说正事，直播间里的铲屎官们，从魔法师的发言来看，国会是可以否决皇帝意见的，这证明艾洛温进入了什么政体？铲屎官们请回答！”
弹幕刷了一串「议会君主制」。
彭原笑了：“好家伙，这艾洛温直接跳过封建帝制奔向资本主义了哈？”
直播间冒出糊人视线的「哈哈哈」，莱尼听了也不由跟着笑起来：“资本主义魔法师皇帝被国会搞，什么玩应，操！”
这一笑不要紧，踩着海龟的少女突然转向莱尼藏身的坑：“谁在那里？”
战斧骑士也举起武器，不紧不慢地往莱尼的方向走来。
彭原尬得脚指头险些抠出三室一厅。杀人越货这种事，莱尼在他眼里是专业的，结果让他男朋友一个笑话搞翻了车，这就证明他们是十分好笑的，好笑到莱尼足够抛弃自己的专业来笑。
一想到这，彭原恨不得赶紧开个传送门把莱尼弄回来，免得自家的吃瘪事再散播出去。
没料莱尼拍拍话筒，从藏身之处站了出来。弹幕纷纷滚出来「莱尼老爷又要1打3了」「跟着莱尼混，一天打两顿」。
彭原赶紧给弹幕关了，这届沙雕网友发言能给他气死，他问莱尼：“你想什么呢？这就暴露了？不怕被打死？”
莱尼摆摆手，把麦克风往外一扭：“你掏出名号来和他们谈谈，可比我藏在这强。”
彭原看着闪亮的战斧往莱尼这边过来，心想自己要是能话疗这三个强者、省去干戈，那可谓是个人精了。
彭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情商，只好清清嗓子，对莱尼说：“我不行啊，你下辈子注意点呗。”
莱尼也不乐意，知道直播开着，憋起脸说：“各位家人们，听听，这是人话吗？”
内讧，彭原心想这刚开播就碰上黑蒜姐级别的翻车，但出乎意料，直播间刷起「节目效果请勿模仿」的弹幕。
彭原想松一口气，但松不得，他看着战斧骑士向莱尼步步迫近，而海龟载着少女魔法师扶摇而起，在空中画出青色的轨迹，带起龙卷狂风。轨迹有个蘑菇般的头壳，数十条细长的手腕。
少女魔法师脚下的不再是海龟，起码在空中不是，那是一只机械水母，摇摆出赛博朋克气息的光。
少女的魔杖也在风中层层展开，最初的棍棒展开成一个黄金花球，拐角还有细致的榫卯结构。
——这是什么鬼？
旁边一直沉默的司祭悄咪咪地举起手，手中紫色光芒漂浮，直奔莱尼而来。
“外乡人，暂且退却！”
少女话音刚落，莱尼应声而倒，彭原也觉得什么东西穿过幻想的远方，直奔他的脑海，瞬间开启了新奇想法的门。
“啪嗒。”
彭原睡倒在直播镜头前。
156、第 156 章
这是梦吧？
彭原感到脚面一片潮湿，低头一看，细密的海浪盖上他的脚面，涌起又褪去，留下几只寄居蟹。
彭原一辈子只去过一片海，所以印象格外鲜明，海面上泛着猩红色的迷雾，是他未曾见过的，又有着谜样的亲切。
他沿着海岸向前走着，留下均匀的脚印。浪花爬上海岸，又擦去脚印，仿佛他未曾来过。
他走啊，走啊，直到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不远的海滩上，身着红色长袍的王子搂着艾洛温最后的独角兽。
彭原上前去，伸手触碰，他的手却只穿过红色的迷雾，没有任何触感。是真正的幻象，梦中的清醒。
彭原退了回来，远远地望着幻象。
王子捏住独角兽的角，用力摇晃：“你说都这样了，我还回家做什么？”
王子说的是字正腔圆的中国话，声音没有他看上去那么年轻，毫无朝气，充满小确丧气息。
彭原「噗」地喷了满地，这幻象非常切合他的日常，就连声音也是。
独角兽随着王子的摇晃，七荤八素，依然回答：“那是你的家呀。”
彭原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王子摇摇头：“最初母亲是想让我和哥哥一样，成为国家的支柱。让哥哥统治陆地和天空，我来统治海洋。哥哥比我年长两百岁，于是，我从出生就要开始追平这个差距，你说公平吗？”
独角兽回答：“不公平。但父母对孩子总有期待，不是么？”
王子「砰」地一拍独角兽的腰，彭原看了，感觉那巴掌像是落在自己身上，也跟着跳起来。
独角兽一摇尾巴，拍在王子手上：“颈椎都被你打断了！”
王子搂住独角兽的脖子揉揉，继续抱怨：“我和你说，这什么家？这内卷之家，出生就开始卷。我小的时候不懂，还觉得我哥是怎样厉害的人物。
现在明白，他不过是比我早生了两百年，论卷，我顶着这两百年的差距肯定卷不过他。既然卷不动，那还不告辞？告辞！”
彭原和独角兽的「哈哈哈」重合到一起。
独角兽笑完，又说：“但是，陛下亲自来这荒芜的边境海岸找你，而且也用魔法的契约表达了不会伤害你的意思……”
王子给了独角兽一个头槌：“你这家伙，吃了这么多苦头还是如此天真！魔法的漏洞千千万，但是杀了我，艾因的皇位就稳得一批，所以我信他个鬼？”
王子的话语从道出艾因皇帝的名字之后就变成了古老的艾洛温语言。
如雾的记忆弥漫而起，彭原只觉得一阵脑壳疼，眼前的画面如同老式电视机似的，闪过黑白的雪花纹路。
等他的视野恢复清明，海滩依然是海滩，只是其上的景观有所改变。
浅滩上的人鱼搂着年轻的亲王，轻轻亲他的耳朵：“因为我没有家，所以格外想相信家里的谎言。可爱的索南･夏因，现在你是官员了，倒是说说看，为何在宫廷里活下来的生活如此可憎？”
亲王叹了口气：“讲道理，艾因也知道我卷不动他，但他缺人用，所以放心给了我一个小小的职位。
那我就和他商量好，职级定低一点，P4，上班955，我舒服划水。
结果好家伙干起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职位虽然小，但我的身份能推动超出这个职位的事情，P4的薪资P9的活，班也上成了996。我还是那句话，低位高配，艾因这老东西真的套路深。”
彭原听着耳熟，他想起丁景仪离开之前，在邮轮上看过什么书，这话绝对就是书里的内容。
人鱼扬起一条触手，柔软湿滑的吸盘贴上亲王的手心：“你一定抗争过。”
亲王捏了捏柔软的触手：“讲道理好吧，我觉得P4干P9的活，那就起码拿个P9的工资吧？艾因这老东西竟然让我去参加统一考试！全国统考了解一下？”
人鱼哽住：“考试？这不又是卷？”
亲王一拍人鱼的触手，就当它是大腿了：“可不！当时我想，晋升考试，规则如此，没问题。结果考完发现，不对啊，我还需要考试？我直接找个希腊的家庭教师他不香吗？结果，我还是这么升了P5。”
人鱼：“哦，我还以为你升了P5变秃了。”
“我秃了，也变强了。干的不光还是P9的活，还和P10享受了同等的加班待遇！然后我就被PUA了。”
“啊？”人鱼耳朵一抖，“加那么多班、靠山那么厉害，还要被PUA？”
“哼！”亲王冷笑一声，“那你想想敢PUA我的还能是谁啊？”
“懂了懂了。”
亲王继续说：“所以我学废了，早上4点半皇宫里@一遍，10点起来了再@一遍，晚上12点再@一边。所有工作群把P17拉进去，年终直接3.75。”
“纯业务没必要拉P17吧……”
“P17是我亲哥。”
彭原自己还没上过班，职级又是大型互联网公司才有的，他的家乡没有这样的公司，所以他非常确信这是梦境。
人鱼摇头：“太惨了兄弟，太惨了！难怪先前觉得你身体虚得不行。我得想想办法。卷还不是因为蛋糕做不大，我给你们国家的经济做点增量。”
亲王站起来，往岸上走去：“这你就不懂了，增量有增量的卷，卷有卷的卷。”
“先别说卷，先解决增量问题。我有一个办法……”人鱼跟了上去，“星辰经济学。”
亲王停下脚步：“星辰经济学？”
人鱼点点头：“是的，我会继续挖掘这个星球本身经济发展的可能性。但实践到产生增量，则需要一百年的时间。”
“你要搞的不会是工业革命吧？”
“工业是提高产能、扩展市场的一个手段，而且艾洛温的发展会比地球人类更为平和……”
人鱼跟了上去，“我是说艾洛温在工业革命之前，可以和外星做交易。不是每个文明都有魔法和工艺的。据我所知，有很多文明需要这些东西。”
“我明白，外星的蓝海市场。”
“所以，艾因陛下可以考虑启动迷雾大陆，前往外太空。而且艾洛温本身就是菲丽艾雅陛下从北落师门带下来的土地，在地球上，它是一块大陆，在宇宙中，它是一颗星球。这不是问题，问题是，艾因陛下不会相信我。”
亲王转过身：“艾因不可能相信你的流浪地球计划，却会相信我。行吧，我会说服他，让他做一个货郎星球——不，商业星球的皇帝。到那时，我对国家的责任就结束了。”
人鱼眼中闪闪发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离开艾洛温。”
年轻的亲王笑了：“到了那个时候，你要习惯逃犯似的迁徙。”
彭原揉揉眼睛，看到自己的手表，手表是戴维斯同款、老气横秋的黄金劳力士。
他没有手表，所以他很清醒自己在梦里。彭原垂下手腕，面前是一具崭新的棺椁，最外层布满逆时针火环的浮雕。海滩不见了，周围闪烁着若隐若现的火光。
彭原摸出手机，打开手电模式照个来回，墓室的入口刻有四个纹章，主体是代表奥林的逆时针火环，另有菲丽艾雅、艾因和命运神的纹章。
流沙如水滴般轻轻滑落，又悄无声息地停止，彭原听到时空神卡拉斯･库拉弗洛的话语：
“没想到，就算解决了经济增量的问题，艾因也不同意我们离开，而且是这个结果。
唉，不过，我找到了办法，让艾因的灵魂和意识保留在皇冠之中，皇太子奥兹负责实际政务。”
昏黄的灯光中，时空神咳了一声：“等到奥兹的地位稳固，我们就离开艾洛温。外神之中有死亡权能的负责人：金字塔之国的阿努比斯、众神之国的塔纳托斯、赫尔海姆的海拉、王者峡谷野区搞心态的钟馗。我去试试看，找到让艾洛温的生死恢复秩序的办法。”
时空神说着，转向彭原，灯光下彭原看到自己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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