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艾因皇帝的钦点,彭原毫不怀疑当年的时空神是皇家内定的亲王王妃、艾因看中的弟媳妇了。
想来奇妙,和亲近的人共同度过的千年前的时光,甚至共读一本书的记忆碎片,现在又重现。然而莫名的悲伤却更加深重了。
彭原揉揉眼睛:“《玫瑰王朝皇室史》我翻译过了一些,有个读者发邮件说,注释写错了。现在能买实体书来读的人不多啊,要珍惜。所以我们今天把注释核对一下……”
错误的注释在皇陵一章,想到皇陵只埋葬过菲莉艾雅和她的小儿子,彭原就再也不能自已,狠狠吸了吸鼻子。
丁景仪小心翼翼地问:“你又想起什么触景生情的东西来了?”
彭原摇摇头:“我不记得,但我觉得,你的传记应该是我写完的。”
写完一个人的传记似乎有着重绘生命的美妙感,时空神虽然没能记叙魔法师奥林生命的开端,倒为他的死亡收了尾。
丁景仪的嘴角却抽了抽:“不止如此,我还在你旁边死过。”
彭原脑中闪过复杂的画面,像是蒙尘的记忆之镜又被擦净了一角。
他虽然自认自己和矫情、抑郁以及一切让人好端端就想哭的词汇无关,但想起前尘往事还是落下泪来。
彭原记得他还是时空神卡拉斯・库拉弗洛的时候,在「七神誓言」的会场上,魔法师奥林完成了诸神的宣誓仪式,就轻飘飘地倒在他怀里,仿佛那不是庄严的会场,而是他们幽会的床笫。
时空神下意识地抱住他可怜的爱人,却再也摸不到呼吸了。
彭原抽了张纸巾,像是它能盖住过去的苦涩似的:“说句没品的,你没有死在我旁边,而是死在了我身上。”
丁景仪也跟着抽了一张纸巾:“过去虽然有些美好的苟延残喘,但我还是不愿意让你想起。毕竟让别人背负自己的死亡,是罪过中的罪过。我没什么勇气又馋你身子,就这样了。”
“你怎么是个锅都往自己头上扣呢!整点阳间的东西吧!”
彭原擦完眼泪,照着丁景仪的腰捏了下去,“死这件事,是活人能控制得了的吗?”
丁景仪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对一千年前的魔法师奥林而言,什么时候死、如何死去,是可以选择的。”
奥林作为命运的唯一学徒、诸神的裁决者,在死神面前也有些排面吧。
彭原摁了摁他的男朋友:“你选什么了?”
丁景仪把纸巾揉成团,准确无误地扔进垃圾篓:“我忘了。”
根据艾洛温宫廷医生的诊断,魔法师奥林死于过劳。就算是体能超乎人类的恶魔,连续工作二十八天没能休息,也不免死亡的结局。
艾洛温的时空神卡拉斯和魔法师奥林似乎不再是模糊的故事、壁画上的图像,而是印入他们命运之中的过往,真实、残酷而带着热血一般的暖意。
丁景仪突然又说:“但我死了,留你孤零零在世上,怎么想都是对不起你的决定。所以,我要先离开你一阵子,冷静下……”
一千年前的事还要纠结,彭原心里叫骂起来,但想想自己先前也在意过,就又浮起「双标黑脸猫」的弹幕。
丁景仪转过脸去,打了个响指,往常瞬发的隐身魔法,在今天却变成了PPT似的渐隐。
彭原赶紧扑倒他:“怕我孤单,还要跑路?你说的是人话吗!”
丁景仪双手捂脸:“太丢人了,我要离家出走一个小时。别急,我会回消息的,就算不回,你也找得到,到看不见海的地方去就行了。”
彭原抱得更紧了:“这是酒店不是家,所以你不能离家出走。”
“但是我要冷静一下。”
“你洗个澡。”
丁景仪的嘴角又抽了抽,他吐出一个「好」,就从床上爬起来,钻进浴室。
酒店的浴室只是个玻璃房,隔着磨砂玻璃,彭原可以看到他男朋友脱了衣服坐在马桶上,思想者雕塑似的撑起下巴、一动不动。浴缸里的水哗哗响着,渐渐迈向满溢。
彭原翻开注释,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句:“你这算「离卧室出走」了,从现在开始倒计时,一个小时。”
浴室里传出一声低低的「哦」。
彭原领会得到那份纠结,多少个背景音是「嘤」的夜晚之中,他搂着男朋友回顾自己为数不多的记忆,唯恐做过了些什么破坏恋爱的事,充满了迷惑的同床异梦感。
然而两人的想法所见略同,这就有种梦中相见似的巧合和亲昵了。
彭原拖了椅子到磨砂玻璃的另一侧,对着读者的邮件翻开注释,心中默读了起来:
“「七神誓言」之前的第十四个夜晚,魔法师奥林迎来了死神。死神出现在他的书房,在诸多文件后面背对着奥林。
死神说:“即使是你,也不能僭越生灵的法则。如果你执意不眠不休,我会带走你。”
“奥林谦恭地低下头:「伟大的死亡!在你带走我之前,我更想知道,你是否愿意效忠我的君主?」
“死神没有理会他权责外的问题,继续追问:「你为何选择死亡?」在死亡的问题上,死神的权威是绝对的,任何生灵都无法回绝他的提问,必须正面回答。
奥林思索片刻,说:“承担国家的责任让我疲累不堪,所以我想到你那里去,这样可以为成熟的侄子侄女腾出位置,对君主也有所交代。”
“死神笑了:「你有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和真挚的爱情,这三种幸福占一种的生灵都不惮于挑战我。你享受了至高的幸福,却要到寂静的死亡中来?」
“奥林摊开双手:「生灵了解快乐,却不了解痛苦。承受幸福本身也是一种痛苦,因为要担心它时刻会消逝、离你而去。
只有在幸福消逝的那一瞬间,世界才会呈现出真实的样貌:生命的实质是令人心安的坠落。」
“死神回过头:「据我所知,你的人生是诸多小的不幸和罕见的极大幸运掺杂而成的。你为何会担心幸福带来痛苦?」
“奥林叹了口气:「失去母亲让我明白,爱不能长久;失去父亲让我清楚,憎恶也有尽头;哥哥不接受我的爱情,我却为他的国家劳碌终生。只要这劳碌持续,我对任何人的爱都是虚假。我无法离开国家,只有死亡能让这愚蠢得到宽恕。」
“死神又问:「菲莉艾雅将你雪藏,艾因却力排众议启用你;戈尔有多憎恶你,卡拉斯・库拉弗洛就有多爱你。你对自己的否定即是对君主和神灵的亵渎,这才是最大的愚蠢。」
“奥林眨了眨布满血丝的眼睛:「这是不该属于我的幸福,让我渴求,又想从中彻底逃离。」
“书房的角落扬起一阵黑雾,死神离去了,因为爱和劝解不是死神的职责。十四天后,他在「七神誓言」的仪式会场上再次现身,带走了魔法师奥林的生命。
彭原划过页面,改掉注释中的错误引用,咕哝起来:“我的妈,骨科未遂害终身,还变成了病娇。当年我还是高中时读的这段,刚开始还没看懂……”
抱怨完了,彭原也不由思索起来。两人相处三个多月,可以说是完美磨合的室友,在生活上的默契甚至可以吊打全国百分百纠纷离婚的夫妻。
彭原虽然感到了一些回避,却发掘自己从未考虑过丁景仪内心的追求。
恋爱之外,彭原不想和时空神扯上什么瓜葛,那么丁景仪和魔法师奥林之间,又是怎么样的映射?
彭原给读者回了邮件,这时「离卧室出走」只过了十分钟。
彭原摸出手机,敲了敲磨砂玻璃:“来小号双排,钻石局炸鱼。”
过了两分钟,浴室里的人影蠕动了一下:“登不上去,网太差了。”
“我能啊,浴室信号不好,你出来。”
浴室的拉门「刷」地开了,丁景仪光着身体出来,坐到彭原斜对面的沙发上,蔫蔫地说:“哦,有信号了。”
彭原坐到丁景仪身边:“我开房间了。”
丁景仪抬腿躲开,坐到沙发扶手上。
彭原拍拍自己的腿:“快过来。”
丁景仪毫不犹豫地枕了上去。彭原点了开始匹配,「离卧室出走」就这么结束了,但一些新的迷惘才刚刚开始。
89、第 89 章
彭原看了看手机消息,耿直的开黑车队群和安娜的桌游群里各刷满了99,更是把他和丁景仪两个at爆了,甚至旅游大群里还为他们两个社交了一番。
安娜:“我这就下一个农药,看看你们有没有偷偷在一起开黑。”
耿直:“酒店桌游吧的女仆没了啊,肯定是你们把猫哥和丁老师偷走喝茶去了。”
彭原看着聊天记录,心想这群人才不去做UP主简直可惜。
感慨归感慨,彭原还是挨个谢绝了游玩邀请,他得先理清男朋友的小心思,再把他哄好。
不然,往近里说,晚上没有嘤声背景音,那是要失眠的;
往长远想,他和丁景仪的分歧之路如果由此开始,必须赶紧修正。
但是要怎么办呢?
丁景仪的声音唤回彭原的注意:“啊,我在一楼,这号隐藏分不行啊。我抢个射手吧,你拿个什么?”
“我拿个辅助,游起来。”
这回彭原拿了张飞,紧跟着丁景仪的公孙离旁边。五十星王者下钻石局炸鱼就随心所欲了,丁景仪两分钟的时候拿了一个三杀,却满脸都写着不高兴:“我们下路杀三个,上路送三个,太菜了,不好玩。”
彭原满脸严肃:“日常阴阳局啊,我称这为全场人头守恒定律。”
“哈哈哈……”丁景仪把手机一甩,“三分钟后再说。”
彭原揉了揉丁景仪的头发:“这么热爱消极比赛的吗,我拿辅助带不回来啊。”
丁景仪摸过遥控器,开了音乐频道:“中期高地反打,这个段位能抓我阿离的刺客还没——从上一个段位掉下来。”
话虽如此,彭原还是盘了一下自己玄策云中君李白对公孙离的胜算,觉得对面要是有炸鱼的也很难说。
再重新估算了一下情况:前期经济差倒好说,怕的是六分钟一到,其他三个路人心态一崩,集体点投降。
想到这里,彭原就操作张飞跟住己方阿轲,少一个挂机的,队友心态就少崩一点。
不过钻石局节奏还是宽松不少,队友甚至还有空在聊天频道口吐芬芳。
彭原趁着一波团战打完读条回泉水,把丁景仪安置在沙发上,又整个人扑到他身上。
丁景仪空挥了几下手臂:“我是手机支架还是黑脸猫垫板?”
彭原戳了戳丁景仪的下巴:“挂机水獭不许说话。”
“玩个游戏这么认真,我不挂了还不行吗。”
公孙离耳朵动动,钻进了野区,在扑鼻的玫瑰花香之中被对面云中君抓爆了。
弹出失败结算时,丁景仪突然说:“阿原,我有时觉得,迄今为止的生活太过美好,我必须得做点伤害自己的事情,才能保证这美好持续下去。”
彭原在丁景仪脸上捏了一把,又指指自己的心脏:“我不许你伤害自己,因为这里会痛进急救室。”
丁景仪被这么一捏,就不说话了。
彭原又摸了摸他丧兮兮的男朋友:“这要是两年前的排位,打得让别人不爽会有人加你骂的。要是应了,也挺没趣的。
游戏挂机岂止是伤害自己,是伤害两边十个人的游戏体验。我们关起门来玩我们两个的,牵涉别人的就算了,太麻烦。”
丁景仪抱住彭原的腿:“这游戏真不好玩,我要玩个好东西。”
“你玩什么?”
“这腿……”丁景仪在彭原大腿内侧捏了一把,“我能玩到入土。”
彭原记得,在艾洛温恶魔的祭品清单,最有滋味的东西正是人类的大腿。
如果不考虑对方是天体对着他、摇晃着玫瑰色的诱人臀部,这情景还是有点吓人的。
“哈哈哈,好痒。你要是吃了我,是不是就能写一个《吸黑脸猫:从认识到吃掉跑路》了?”
“一看就是愚蠢的现代人,你脚太大,不配做人牲。”
“哈哈哈,古代贵族真的很严格。不过,你玩我腿,我玩什么啊?”
丁景仪咬着嘴唇,在彭原大腿内侧啃了一口,弄得他又疼又痒。突如其来就上了车,彭原内心又跑过黑脸猫方阵了。
丁景仪嘿嘿笑了:“我都脱了给你玩,看不见吗?”
彭原心里隐约猜中了几分:“你玩腿,给我玩儿蛋啊?”
腿和蛋都是两个,数量上还挺公平的。彭原忍着腿上的痒,在本该性感涌动的场合笑了出来:“哈哈哈嗝儿——你就是想笑死我,好继承我负债累累的花呗。”
丁景仪一边啃彭原的腿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你花呗额度只有五百块,继承就继承了。”
亲热的时候竟然还有这样的理智算花呗,彭原又爆发出一阵没品的「哈哈哈」声,笑场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发自真心。
放下智商、学业、乱七八糟的恩怨,彻底享受私密的愉悦。
快乐本身是多巴胺的分泌,有些人分泌得多,有些人分泌得少,然而普天之下,这快乐只有丁景仪能给他了。
相应的,彭原觉得自己也要给丁景仪相应的快乐。
彭原抽回腿:“别啃了,别啃了,来点阳间的东西。怎么说也是发情期。裤子都脱了,干点符合实际的。”
丁景仪回头看了看彭原,转身爬到他身上。玫瑰花香浓重有如花园,恶魔笑得妩媚又邪气。彭原就知道车门焊死了,这不是前往幼儿园的车!
既然上车,那就买票吧!彭原转转手腕,行李箱从床下翻滚而出,拉链自动拉开,一大串塑料「道具」悬浮而起,向他们飘来。这些都是彭原早就团购好的,可算要派上用场了!
丁景仪没等道具到手,捧着彭原就吻了下来。玫瑰的浓香和男朋友的体温交织,彭原觉得自己马上要被榨干了。
就在彭原脑补万千的时候,怀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咕噜噜」。对于丁景仪肚子饿的声音,彭原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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