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面相觑,车内氛围一下变得尴尬起来。
彭原的脑子先于他的激素下了车:“刚才下午茶,你没吃干货啊,就喝了奶茶……”
丁景仪也踩了刹车:“我是吃了面包,应该是情爱日提前到了,所以饿得快……”
彭原挠挠头,心想恶魔的情爱日怎么和女同学的例假一样,还带不准的。
“要不我点个外卖?”
“这是个岛,哪有外卖可以点?”
彭原摸出手机:“试试看吧,安娜和灰仙不还找到了女仆了吗?”
提到外卖,发车的阴谋就一下四分五裂了。彭原选了定位,外卖倒是能点,五百起送,还要等两个小时。
加上丁景仪的肚子又适时地咕噜噜了起来,彭原只觉得哭笑不得。
彭原掀开堆积成山的塑料制品,从下面把T恤摸了出来:“我打个电话,问问酒店能不能临时点餐。要是不行,我出去抓点鱼,借个灶……你不是水獭吗,「獭,如小狗,水居食鱼」,刚刚好。”
长山群岛周围有鱼类养殖场,一个魔法师说抓鱼并没有什么问题。
“那我要吃扇贝……”丁景仪拉长了声音,“还要吃龙肝凤髓、日月星辰。”
“你看看你,贵妃脾气都刷出来了,这人设还能排列组合的。指不定哪天搞个霸道总裁出来……”彭原套上T恤,“我给酒店打电话。”
提到吃,丁景仪是一种兴致。让彭原去操办吃的,他又是另一种兴致了。
丁景仪搂住彭原的腿:“不折腾了,行李箱那个红烧牛肉面就刚刚好。”
出发前,两人带了些速食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用上。
彭原掏出行李箱里的烧水壶:“只一桶方便面,够吗?”
丁景仪垂头丧气地套上内裤,拿过烧水壶进了卫生间:“不的话,每天多吃三餐就够了。酒店外面有超市,我再去买点。”
彭原把红烧牛肉面桶捧出来,下面露出闪亮的蓝色塑料包装。
彭原自言自语了一句:“这是什么来着?”
彭原掀开旁边的杂物,一个蓝色塑料袋映入他的眼帘。
下飞机经过市区时,彭原怕返程来不及,就提前买了伴手礼,其中多数是海鲜干货。
给姥爷的那份用快递寄回去了,给李云的那份在行李箱里,用礼盒装着。还有他们自己吃的,就在蓝色塑料袋里。
彭原打开蓝色塑料袋,摸了几样零食出来。这时丁景仪也倒好开水,捧着下巴凝视红色的方便面盒,肚子咕噜噜地继续乱叫,整个人满身都是不高兴。
彭原绕着方便面盒摆了一圈零食:“你看这卤蛋鸡胗像不像龙肝凤髓,再看这三根星球棒棒糖像不像日月星辰。”
丁景仪噗嗤一笑:“行吧,构图上还能抢救一下,我来摆摆。”
丁景仪说罢,动手摆了起来,还掏出口红,在下面的白色托盘上画起了底纹。
彭原立刻眼睛直了,首先这口红不比硬笔软笔,顶端就不是平的,而且画一点磨一点,需要高超的控制力。
其次这托盘看似平整,其实底部是个磨砂曲面,也不是平整的。
口红加托盘,相当于在两个千变万化的维度上作图。然而丁景仪落笔下来,繁复的纹样却像激光打印一样精准规整,令人感叹。
丁景仪把口红转回盒里:“阿原,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彭原笑了:“突然出个送命题,那我也要来个送命题,你哪里烦?”
丁景仪瘫到沙发上:“生物特性。”
“哈哈哈,不就是个发情期吗……”彭原拍拍丁景仪,“想想别的方面,你过了一千年,性格倒没什么变化。我要是到了六十岁,百分百变成一个顽固的老东西。到时你可别跑啊!”
“我跑什么,我吃了你。”
丁景仪抱住彭原,久久没撒手。怀里的身体温暖,玫瑰香气浓郁,让彭原怀疑自己进了花园。
被恶魔喜爱是这样的感觉啊,温暖、甜蜜、傻逼兮兮,还带点人类蛮荒时代的变态。
彭原正陶醉的时候,窗外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黑影安安静静,用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彭原一拍他男朋友:“景仪,你看那是什么?”
丁景仪抬头顺着彭原的目光望去:“妈耶,黑脸猫上楼了!”
黑猫就在窗外坐着,它有圆圆的脑袋和眼睛,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彭原和丁景仪。他们在三楼,猫能上来也是不容易,可谓缘分。
彭原回顾了最初的预言:两人围观路人吸黑猫,被抓伤。但那是针对七月二十三日的情况,现在丁景仪的情爱日提前了,黑猫也随之提前出现……
两人对视一眼,自己推翻自己的命运可还行?
90、第 90 章
丁景仪把皮筏子推进海里,跃入水中。在晴空和碧涛的映照下,他白皙修长的身体泛着微光,美不胜收。
如果把那个粉色的游泳圈和游泳圈上连着皮筏子的安全绳拿掉,称一句浅滩的美人鱼也不为过。
彭原趴到皮筏子旁边,把安全绳往回收:“你不怕海了吗?”
丁景仪顺势游向皮筏子,抓住边缘:“因为你在,我还能忍受浅水。”
彭原的心尖又颤了起来,他笑成一个傻子,把丁景仪拉到皮筏子上。
两人荡起桨,向深海而去。根据常仙五哥的观测结果,第三颗灭世流星会落入海中。
彭原觉得与其在酒店里坐等,不如迎难而上,就约了时间买了装备,这就出海了。
昨天下午,两人把金色灯泡眼黑猫放进屋,给它喂了点鸡胗,黑猫就不走了,它的脖子上有一个朋克风格的铆钉项圈,一看就是被人养过的。
彭原想起小时候碰见的那个刺猬,缘分奇妙,但又哪里不对。
直到彭原做了点阳间的事情——在丁景仪的情爱日把他吻到面色潮红、四肢发软、叫得像蜜糖一样甜、油门硬邦邦——
灯泡眼黑猫就跳到他们中间,像一个真正的祖宗那样躺平了。
人干事?彭原只得把黑猫拿起来,猫不乐意,疯狂抓他们两个。他们两个的衣服都破了,但人没出血,疫苗就免了。
把阳间的事做完之后已经是晚饭时分了,丁景仪在彭原和塑料道具的夹击之下已经告别下床了。
彭原只得在旅游群里说了句鸽掉晚饭聚餐,立刻被嘲讽淹没。
左恒:“猫哥的咖位又涨了,请不动了啊。上次给我和安娜拍合影,安娜倒是美美的,我被拍得跟个鬼似的,差点就倩左幽魂了。”
彭原:“我看你是欠揍幽魂。”
耿直:“一股虐狗气息!”
钱飞飞:“这都出来旅游了,还差出个房间门嘛!”
安娜:“皮皮虾和牡蛎可好吃了!真的不来吗!”
彭原一看皮皮虾和牡蛎,就想到了先前吃海鲜会拉肚子的预言,赶紧从行李箱里摸出了腹泻克星——蒙脱石散。
顺应命运的安排,彭原还是和酒店借了个轮椅把丁景仪推去聚餐了,这才免于和整个旅游群的友情破裂。
至于五哥出现在晚宴上,则是一个意外。
丁景仪见了五哥立刻又摆脱轮椅站起来开喷了,没等彭原想出什么救场的办法,钱飞飞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叫服务员上了酒。
剑拔弩张的丁景仪和五哥各自对吹了一瓶剑南春,先前的恩怨也就变成了酒水费,挂到泡王的饭钱账单上了。
虽然用酒暂时解决了问题,但彭原看丁景仪和五哥都是皮笑肉不笑的场面样子,感觉又有另一个坑埋下了,同时还有吃瘪的预感……
饭后,彭原的肚子果不其然地叫了起来。他在黑猫的监视下吃掉了蒙脱石散,在卫生间坐满了一个小时。
被黑脸猫抓、吃海鲜拉肚子,两个预言都验证了一部分。
酒店所在的岛屿在视野之中变成了一个小点。彭原在充气皮筏子上遥望地平线,波涛飘摇,搅拌着他心里的迷惑。
旁边的书包拉链微微开着,里面装了两瓶气泡水,玻璃瓶旁边又露出时空神手记影印本的一角,上面用环形线圈固定着两根魔杖。
虽然没有魔力施法,但彭原时不时会看看这些屠龙之技,作为对过去的缅怀。今天出行,它们更是护身符一样的物件了。
皮筏子不大,丁景仪缩在另一头,两人坐下刚好脚对脚。彭原穿着青色的泳衣,丁景仪的泳衣则是红的,俯视看皮筏子就像一段三七开的不对称胶囊。
两人头顶闪过一个黑影,彭原抬头一看,是一架直升机。这直升机造型完备,通体贴满冥币,下面还挂着几枚导弹,只是在晴空之中悄无声息,让人奇怪。
彭原摸出手机,竟然有信号,他就发了个群语音:“常仙灰仙,直升机是你们开来的吧?什么神通啊?”
钱飞飞先前只是在旅游群里,昨天晚上丁景仪和五哥勉强和好,她才加到流星事件群里。
一行人约定了7月23日当天出海,迎接第三颗灭世流星。
钱飞飞也发了语音回复,背景完全没有半点噪音:“咱是主财的,就是说,有人觉得贵的东西,咱都能用、会用。”
彭原一个激灵:“那能开航天飞机吗?”
钱飞飞打了一串省略号:“能是能,不过启动法术变个航天飞机出来,就要用地脉能量了,不如用真的航天飞机。”
彭原楞了,感情这直升飞机也是仙术变出来的啊?
不过从灰仙的话里,他还察觉到了一点,仙术和魔法的根基都是能量,而且和科技产物有一定的兑换关系,越复杂的科技产物,消耗的魔法能量就越多……
那这两个体系的根本区别是什么呢?
彭原想着,发了一串跪求表情:“求求了,求用航天飞机带我到北落师门去,请你吃蔓越莓面包。”
丁景仪附议:“同求。蔓越莓面包加双份。”
钱飞飞呜咽一声:“你们两兄弟不要为难咱啊。”
五哥狠狠地咳了一声:“灰灰专心驾驶吧,等一下要过龙王庙了。”
彭原不死心:“航天飞机它不香吗?”
五哥说:“你想梦里去北落师门勘探倒还好商量,肉身真做不到。现在是末法时代,神仙的能力再强,总归不能与一国的顶尖科技比肩。国内还没有航天飞机,我们也不过是地头小仙,不要强求。”
彭原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龙王庙又是什么梗啊?”
“我砸过关内所有的龙王庙,包括这间。”
彭原一听,脑子也转过弯来:“神仙,这是带着我们往仇恨上撞啊!”
五哥轻笑一声:“这位龙王年轻有为,现在已经升迁去了别处。新的龙王还没选出来,这座庙就空着了。”
丁景仪犹豫片刻:“不过话说回来,龙王不在,如果我们需要临时支援的话。岂不是没人可求了?”
彭原切出去搜了胶东群岛的海上信仰,渔民信仰的除了龙王还有天后。
但眼前这几位要么是小仙要么是外国恶魔,会不会被嫌弃还是个未知数。
虽然彭原自己是个人,但也是用能量理论来理解魔法仙术的唯物主义者,恐怕也不被神仙喜爱。
五哥也楞了:“都到海上了,你才说处置不了魔兽?”
“毕竟过了一千年了,我不知道它们还听不听我的……”丁景仪暂停划水,“魔兽和魔偶不同,我用宝物换取它们的忠诚,我们之间是冰冷的金钱交易。”
五哥火气也上来了:“早不说,如果收服不了,等会我们用扇贝壳和魔兽做交易?!”
丁景仪认真回答:“来的如果是海魔兽,扇贝壳也是可以接受的货币。”
五哥「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彭原就知道这好容易荡起来的友谊小船又上了崩溃的风口浪尖,赶紧强行尴尬圆场:“手机没电了,我先插一下充电宝,两位晚点聊啊。”
丁景仪嗤了一声:“这蛇真的烦,还是我的伦德乖巧。”
巨蛇伦德是艾洛温魔兽之中体格最大的,盘旋起来足有岛屿之巨。被挂上乖巧的标签也是没谁了。
彭原碰碰丁景仪:“别理了,你到海上来,不只是为了生闷气的。你要证明什么?”
丁景仪开了一瓶巴黎气泡水:“父亲在婚礼当夜问母亲:「你有过无限的生命,为何用无限换取有限,用永生换取繁衍?」母亲回答:「永生是惩罚。」父亲起初不理解,有了我之后他明白了:永生是一潭死水,而繁衍能带来改变的种子。母亲希望改变,不喜欢既定的过往。哪怕它们披着相同的外貌。”
如果是别人,听了这番没头没脑的话恐怕要打出一串问号,但彭原敏锐地解读出了一条信息:女皇菲莉艾雅喜欢小儿子多过丈夫。
彭原望向天空,一片湛蓝之中穿插着薄薄的卷云:“道理我都懂,穿着泳衣讲这个挺奇怪的。”
丁景仪突然又问:“阿原,你说迷雾大陆考古的最大痛点是什么?”
话题充满了水瓶座刻板印象的跳脱,但彭原依然不假思索地答了出来:“文物太少,除了你的黄金棺材,约等于没有。”
黄金棺材修复后,李云曾经就它的归属帮忙联系了文物局。
念及丁景仪已经活过来了,文物局同意把黄金棺材归还给他。
但丁景仪想了想,还是把黄金棺材捐给了博物馆,他希望永远别再用到它了。
丁景仪啜饮一口气泡水:“以前我是很怕的,怕没有父亲的爱,怕我受的惩罚不够平息他的愤怒。就算哥哥改变了国家、安置好了一切,父亲的幻影还是时不时会出现在我的宫殿里,提醒我并没有满足他的期望。
我没有变成比他更好的首相,而是做了一个写作社畜读作咸鱼的角色,看似殚精竭虑,实则不动脑子。”
彭原抽出一根吸管,示意丁景仪把瓶子给他:“你承担国家工程的时候,戈尔首相已经过世了。这是两件事,不要多想。更何况,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是你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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