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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祈愿被骂得无法还嘴，拉被子掩了半边脸，低声道：“是我随口胡说，你不要生气。”
金万春的气被憋了回去，今天的祈愿究竟怎么了，说出那种没品的混话，却又不停向他道歉。
“你是不是发烧，烧坏脑子了？”
祈愿蒙着头长长缓了口气，只露出一双清丽凤目，眼角微垂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我脑子一热就会做错事，你能原谅我吗？”
金万春更摸不着头脑，只能点头道：“只要你以后不再犯错，我就原谅你。”
“好，说定了。”祈愿欣喜地坐起来，拿起衣服向身上套。
“终于不赖床了？”金万春/心中好笑，看着他穿齐衣服，挽起头发，收拾妥当后未再停留，直接开门欲走。
他忙又拉住他道：“也不用立刻就走，等日头高些不太冷了，我们再进城找大夫。”
祈愿按住他的手，温言笑道：“我不需要大夫。半个月后我会回淮阳找你和文澜，这半个月，就靠你拖住他不要去提亲了。”
金万春一时呆了，这是祈愿第一次对他笑，难怪表哥说他是温文尔雅的君子，这一笑若三月春风暖人肺腑，似连清晨的寒气都随之散了。
他回过神才发现祈愿已转身走远，追上两步叫道：“你去哪里？”
祈愿摇了摇手，随之身形一晃，竟使出轻功自他眼前消失。
“这家伙，睡了一觉就奇奇怪怪的，伤还没好，这么着急要干什么？”金少爷难免担心，呆站片刻有些冷，揣起手却摸到袖袋中祈愿的荷包，才想起银子全在他身上，祈愿已是身无分文。
“祈愿！祈愿！”他忙四下里大喊几声，无奈祈愿早不见了人影，也只得辞别渔夫一家，向淮阳方向去了。
因渔夫大叔先送过信，他尚未回到淮阳，迎面已遇到来找他的谢文澜。原来他得信后担心不过，立刻赶车来接，好在只有一条大道二人并未错过。
看到表哥他才踏实，坐上马车后强提的心劲立刻泄了，他软软地靠在谢钰身上，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玄宁伤得重吗？他去了哪里？”谢钰担心好友，虽然表弟累得睁不开眼，却也忍不住询问。
“看上去已无大碍，他没说去哪里，只说半月后回来找我们。”说到此金万春/心中一跳，祈愿还说让他拖住表哥不要提亲，他该怎么拖？
第十六章
“阿钰，你和贺小姐的事情……”
“出了这种事，哪里还顾得上。不过贺大人说要上报朝廷，请朝廷派兵来剿匪。”谢钰抱住他轻抚后背，安慰道：“放心，他们嚣张不了多久。”
“阿钰……”金万春埋头在他怀里，表哥身上总有淡雅的墨香，最最清爽干净的味道，一但抱住就再也不想放开。
唉，我责怪祈愿喜欢表哥不敢明说，但我何尝不是如此。阿钰从未向这方面想，也是因我从未向他表明心迹。我是否应该大胆一些，若我说了，又怎知他一定会拒绝我？
但是……他已有了意中之人，若他真的拒绝我……我岂不是再无脸面呆在他身边？
尽管金万春向来率性而为，但面对表哥，他却思前想后仍是不敢直说，不免拐着弯的试探。他与谢钰东拉西扯了几句家常，似是随意问道：“对了阿钰，我在老家有个朋友，他竟喜欢上与他一起长大的好友，你说他是不是很傻？”
谢钰笑道：“怎能说他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明明是一件美事。若是我，定然早早就去提亲了。”
金万春敲敲自己的脑袋，怎么忘了表哥于此道上直得不会拐弯，干笑道：“阿钰你肯定没想到，我朋友和他喜爱之人同样都是男子。所以我才觉得他傻。”
“啊……”谢钰一脸惊讶，沉思片刻才道：“也不能说他傻，情之所至，大概也无法控制。”
金万春眼中一亮，表哥虽读了十几年的书，却一点也不迂腐，心生希望追问道：“那你说，他该向他好友表白吗？他害怕被拒，一直只把喜欢藏在心底。”
谢钰又摇了摇头，叹道：“但此事毕竟有违伦理，被世人所诟病。若不能真正两情相悦，有冲破任何阻碍的决心，还是不挑明为好。倒不如高山流水长存知音之情，也比世俗的情爱更加珍贵。”
金万春刚露头的勇气又缩了回去，他只是单相思而已，与表哥连知音都算不上，但不知在表哥心中，祈愿算是什么。
“说到知音，祈愿算是你的知音吗？为何你只认识他一年，就与他这么亲近，以前从未见你将同窗带回家过年。”
谢钰笑了起来，“我也不知为何，竟与他脾气相投一见如故，而且无论何事，他的见解竟与我出奇一致，若说知音，便当是如此吧。”
金万春/心中嘟囔，祈愿那坏脾气怎可能与阿钰相投，肯定是他装出来的，加上不管什么事都附和阿钰，所以才把表哥给骗了。难道他对表哥是一见钟情？所以自初见起便开始伪装自己，但表哥却是真心待他，将他当做知己好友……
“表哥，不好了！我知道祈愿去了哪里，他定是去青远山向土匪们报仇了！”金万春突然大叫，捉住谢钰的手一脸惊恐道：“他曾说若不是受伤，那些强盗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看他满脸不忿的样子，一定是回去报仇了！”
“不会吧？他不是莽撞之人，怎可能单枪匹马的回去？”
谢钰自难相信，金万春垂头转转眼珠，哀叹道：“其实是……他知道那些强盗欺负了我，说一定要替我出气……”
“欺负？他们打伤你了？”谢钰担心的扶住表弟肩膀，金万春自不能说挨了何种欺负，敷衍两句并无大碍，又感叹道：“我今日才知，祈愿真是好人，他知道我被人欺负，伤势刚有好转就要去报仇。唉，他虽然厉害，但单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阿钰，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这这……我们回淮阳立刻去见贺大人，求他催一催，剿匪的军队是否能早日到。”谢钰急得没了主意，他一介书生，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也只能如此了。”金万春松了口气，他虽不想表哥替祈愿担惊受怕，但祈愿生死未卜，表哥就一定没心思考虑自己的亲事。
二人回到淮阳，谢文澜立刻求见贺知府，后又三天两头带着礼物登门，却惹得贺知府心生不快。剿匪事关朝廷军队的调度，哪是他一个知府催一催就能早日到的。
这日谢钰又吃了闭门羹，金万春陪表哥走回家只当散心，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他当初以此借口拖延表哥的婚事，却害得表哥天天替祈愿忧心，不过也有意外之喜，看贺知府的态度，这婚事说不定真就黄了。
阿钰若无法求娶贺小姐，也是他与贺小姐无缘，我只要一直陪着他好好安慰他，再慢慢向他透露我的心意，他是否就会接受我？
金万春刚觉有了希望，突有一个贺府的小丫鬟追上来，送上一封信转头就跑。谢钰一看立刻眉开眼笑，原来是青霜小姐知他心忧，劝解他不要着急，她也会帮忙打听，一旦有剿匪的消息就立刻派人告知他。
金万春在旁边一字不落偷看完，脚下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这封信字里行间都是赞他表哥君子仁义，贺小姐的倾慕之情跃然纸上，怎么他越想使绊子，两人反而走得越近了？
“万春！青霜小姐真真懂我！”谢钰高兴得手舞足蹈，拉起表弟向前跑去，开怀笑道：“等剿平匪患找到玄宁，我就去贺府提亲！”
“谁知还要多久，说不定祈愿早已凉透了……”金万春苦着脸泼冷水，却不想余光扫到街口有一人正向他们奔来，听到二人话后一个急停，似想躲藏却已不及。金万春眼皮一跳扭头去看，竟然正是祈愿，僵着一张俊脸，与他颇为尴尬的对视了一眼。
谢钰被他挡着并未看到，仍是一脸兴奋大步飞奔。金少爷似是快活地随他向前跑去，心中暗怪这家伙还回来做什么？若表哥知他无事，恐怕明天就去贺府提亲了！
他又回头偷瞄，那街口已不见人影，又暗自松气。看祈愿那进退不得的神色，想来已听到他们的对话，他定不敢轻易在表哥面前现身。
第十七章
金万春找个借口与谢钰暂别，回到之前的街口寻找，果然祈愿并未走远，在一家肉铺边蔫头耷脑地蹲着，显然正在等他。
金少爷与他蹲在一起，撞他肩膀问道：“不是说好了半个月，怎么才十天就回来了？”
“事办得差不多了，便早些回来见你们。”祈愿转头盯着他看，黑亮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伸臂揽住他脖子，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又道：“听文澜的意思，他不找到我，就不会去提亲？”
金少爷一脸怜悯地撇了撇嘴角，“你想多了，找不到你，阿钰会替你多烧几柱香。”
“你就气我吧。”
祈愿叹气，却没松开他的脖子，金万春有些不自在地推开他，道：“等剿灭那帮强盗后，我看阿钰定会去贺府提亲。我是没办法了，你让我拖住他不要提亲，难道你另有主意？”
祈愿苦笑道：“你不许我害那贺小姐，又不许我绑架文澜，我就只有最后一招了。”
“哦？”金万春眼中一亮，心中竟有些得意。祈愿看上去阴沉冷傲，没想到竟能把他的话记在心里，只不知他是否真的另有高招。
“只有向他挑明，他是我心仪之人，我不希望他与贺家小姐成亲。”祈愿却一脸无奈，语言勉强，显然并非真有好主意。
“这不行！他不会接受的！如此直言 ，今后你怎能再与他做朋友？”
“你担心我？我被拒绝，你不是正该高兴？”祈愿侧头又冲他笑，金万春白他一眼，嘟着嘴郁闷道：“谁担心你了。我只是……想到我自己，同样无法被阿钰接受。”
“无论何种结果，我必须去试一试。我喜欢文澜这么多年，若到最后连一声喜爱都说不出口，我会窝囊一辈子。”
祈愿却似心意已决，起身向谢府走去，金万春挠挠头心说不对，急步追到他身边。
“等等！你喜欢我表哥多久？你们不是只认识一年？”
祈愿微微闭目，再睁开时已掩不住心中柔情，缓声道：“岂止一年，足足八年了。那时我……我家遭遇变故，我有伤在身流落街头，若不是遇到文澜，我早已死了。”
“什么？”金万春大为惊讶，竟然还有此往事？八年前他也住在谢家与表哥形影不离，回想起来，表哥确实曾救过一个受伤的小乞丐。
“我到今日都清晰记得，见我不肯低头食嗟来之食，那位皎洁如月的小公子，向又脏又臭的我伸出了手，赞我风骨不凡将来必成大器。他找大夫治好我的伤，又央求家人收留我，要我这来历不明的小子同他一起去读书。”
“我想起来了，原来那个伤好后立刻不知去向的家伙，就是你？哼，我那时就说你定是不想读书才跑的，却害表哥惦记了许久，担心你会不会有意外。”
“是我志不在此，只能辜负了他的好意。”说到此祈愿目露神往，悠然道：“但我一直忘不了那位温柔的小公子，无论后来有多辛苦，只要想到他，我心中就是暖的，就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金万春白他一眼，打断道：“什么啊，说得好似活不了一般，不就是寄养在叔父家吗，难道你叔父天天虐待你？”
祈愿低头笑了一声，并未反驳，只是道：“我也想起来了，那时他身边一直跟着个小不点，原来就是你。你还曾把吃一半的桂花糕给了我，记得吗？”
“咦？好像确有此事……”
“我本也忘了，刚刚才想起。我那时怨恨你把吃剩的东西给我，并未接受你的好意。”
“啊！没错！那时大夫替你上药，我看你痛得发抖，好心把我最喜欢的桂花糕给你，你却推开摔在了地上！”金少爷的记忆越来越清晰，难怪看他不顺眼，原来两人自小就结了仇！
“对不起，我那时不懂，你从嘴边省下不舍得吃的东西，才是最值得珍惜的。”祈愿拉住他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又道：“这些年我心中只有文澜，竟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万春，对不起。”
“咳，一块糕而已，陈年旧事，不提了。”金万春突觉他的目光紧迫压人，瞬间一身鸡皮疙瘩后脖子发凉，忙抽回手不敢再看。心说话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我是那块桂花糕，该不会他心中无望受了刺激，在大街上就想咬我吧！
“万春，你表字万春，名是为何？”祈愿低头看着空空的手掌，不知想到了什么。
“咦？问这个干嘛？”金少爷没想到他突有此问，瞪他一眼道：“别和我套近乎，我不告诉你！”
祈愿轻笑道：“不说也罢。我这就向文澜坦白一切，如果我被拒绝，你也别想如愿。”
“什么！你不要……”金万春吓了一跳，但话未说完就见祈愿如鹏鸟般振翅高飞，轻身上了临街店铺的屋顶，踩着屋顶绕近路向谢府去了。
“喂！你等等我！”
金少爷仰头在下面急追，心说祈愿这是自暴自弃还想拉他下水？不行，必须把祈愿劝回来从长计议！他尚未做好表白的准备，若此时就被表哥知道他的心意，他就再也无法如从前那般待在表哥身边了！
但等他气喘吁吁跑回谢府，推门闯入谢钰的房间时，却发现一切已尘埃落定。祈愿面无表情在桌边坐着，对面的谢文澜一脸震惊，看到他进来，更是站起欲言，却目光犹豫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表哥的神情就知祈愿果然将一切都说了，金少爷擦擦汗，暗定心神替自己鼓气。既然表哥已知他心中爱慕，他就只好勇敢面对，表哥那样温柔的人，也许并不会嫌弃他。
他走上前一把握住谢钰双手，大眼睛闪出水花一脸可怜，急声问道：“阿钰，你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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