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潜:“……”
“那样我才是真的对不起他。”
严潜以前总觉得沈枫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吊儿郎当惯了,冷不丁如此正经一次,还真让他不太适应。
可是再认真想想,似乎沈枫在季敬竹的事情上从来都是“小心谨慎”。
这份执着最开始大概源于沈枫的愧疚,因为他总是忘不掉,在小竹子住进大院的第二天,他就把他弄丢了。
到了后来就慢慢成为一种习惯。
都说一件事情的结局是老早就注定下来的,因为每一个不经意间的小事都在影响着它的运行轨迹。严潜却想,属于沈枫和季敬竹的这条轨迹也太戏剧性——
一系列的巧合与阴差阳错,让沈枫和季敬竹的感情分崩离析。
婚礼结束后,众人再次回到四合院。李晴他们打闹着把两位新人堵进“新房”,而沈枫手足无措地站在院内。
家里忽然多了一位女主人,他多少有些别扭。
李晴看出他的局促,和他商量:“小枫,你以后和小竹住在季家吧。要不也不方便,你就多委屈一些。”
沈枫不怕受委屈,只是和季敬竹同住一个屋檐下比面对季未生还令他难堪。
“我——”沈枫说,“算了,我去厂子里住。”
“别闹。”李晴连忙阻止,“你爸和你季姨刚结婚你就搬出去,指不定让街坊说什么闲话。”
两相为难之际,季敬竹拉着行李箱走了过来:“哥,你今晚住我屋吧,床单被罩我都换新了。”
沈枫愣了愣:“你去哪?”
“学校啊。”季敬竹说得理所应当,“上个星期已经开始报道了,要不是为了等婚礼结束,我早就要搬了。”
“你要住校?”沈枫头脑一热,下意识说,“我们原本不是说好了不住——”
他的话没有说完,两人都愣住了。
这是他们在热恋期的一个约定,当初听起来亲昵缱绻,现在再提及,反倒是徒增烦恼。
季敬竹率先回过神:“我走了。替我和爸妈说一声。”
沈枫脸上出现了一刻的空白,好半天后,他才反应过来季敬竹口中的“爸”是谁。
“不是……”沈枫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于什么才抗拒,“你怎么喊他……”
他这句话说得太轻,季敬竹没有听清:“什么?”
沈枫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没……我送你去学校。”
“不用,我喊好车了。”
再也找不到挽留的借口,沈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竹子渐行渐远,直到李晴喊他才拉回思绪。
“对了,小枫。”李晴说,“你家新办的户口本我放季家桌子上了,一会儿你记得收起来。”
沈枫无意识点头。
他麻木地走进那间屋子,像是第一次进来一般,审视地打量着屋内的布局,目光最后停在那个红色的小册子上。
沈枫舒了口气,缓慢地将它翻开。
户主页印着沈海同的名字,之后是季未生,是他自己,第四页属于刚刚离开的那个人。
他垂着眼,瞳孔剧烈收缩了一瞬——
姓名栏上不是小竹子的名字,而是沈敬竹。
沈枫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无论怎样闭眼再睁开,那三个字都没有发生变化。
他其实明白,自己总会为“先抛弃小竹子”付出代价,可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
从此以后,只要有人喊出他放在心尖上那人的姓名,便都是在他身上捅/进一把尖刀。
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逃脱这个“恶咒”。
第31章 拉锯战[过去]
人的心思真是种很复杂的东西。以前沈敬竹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沈枫最亲昵的人,现在他们之间有了坚实无比的关系,可沈敬竹却不敢和任何人提及沈枫。
高中同学会上,同桌还悄咪咪地问他怎么改姓了?当得到季未生再婚的消息后,同桌不由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是你那个人渣爹又回来骚扰你们了…”同桌发自真心替他开心,“现在可真是太好了!你还多了个哥哥,就是以前总接你上下学的那人吧?”
沈敬竹没有回应,只是在那次聚餐后,他单方面切断了所有以前同学的联系。说他凉薄也好,说他是个逃避现实的胆小鬼也罢,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而已……
可是现实没有轻易放过他。大学辅导员让他们登记家庭成员信息,沈敬竹麻木地盯着“兄弟姐妹”一栏,在辅导员的催促声中,写下了“沈枫”两个字。
然后这个被他竭力掩藏的信息在班级里不胫而走。
甚至有前来示好的女生,为了寻求和沈敬竹的“共同话题”,主动提及:“我也有个姐姐,小时候我俩总打架,现在动不动还吵……你和你哥也这样么?”
沈敬竹便会一直、一直沉默下去,就当女生尴尬得想要换个话题时,沈敬竹说:“不会。他一直对我都很好。”
他在无望的现实世界里,渐渐学会了“接受”和“妥协”。
大学的第一个国庆假期,沈敬竹在沈海同和季未生的坚持下,再次回到了金丝四合院。进院子之前,他给自己做了无数的心理暗示,在脑海里设想和沈枫见面的场景。
他甚至把沈枫会穿哪件衣服都想到了,结果进屋后就被告知“你哥出差了”。沈敬竹愣了片刻,由衷地放松下来。
至少不用再在他面前强装“无事发生”。
他和父母渡过了一个愉快的节假日,下午还反常地陪着沈海同打了两场羽毛球,在中场休息时,他听到李晴对季未生说:“多好啊,小竹现在比小枫还像是沈哥的儿子。”
沈敬竹佯装生气地回怼说:“晴姨你说什么呢,我本来就是我爸的儿子!”
李晴顺着他的话笑说:“是是是,我说错话了。”
没想到沈海同却因为“我爸”两个字涨红了脸,接下来的球局也发挥得有失水准,然后小心翼翼地蹭到沈敬竹身边,解释说:“我真实水平不是这样的。小竹你可别嫌我,下次我一定能——”
“我知道。”沈敬竹弯着眉眼,“刚刚是爸让着我。”
沈海同看着他张扬的笑容,不由自主跟着他一起笑。
一直到睡觉前,沈敬竹都觉得自己表现得相当完美,结果一进屋,房间里残留的气息就把他彻底“打回原形”。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属于沈枫的淡薄味道。
他这才想起来,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沈枫都住在他的房间里。
沈枫今早好像走得很匆忙,床上的被子皱巴得摊展开,沈敬竹都能想象出他以何种姿势躺在上面。
沈敬竹伸手探了下被子的温度,不出意外是一片冰凉。他想了下,蹑手蹑脚爬上床,甚至没让被子的形状发生一丝改变。
在这种并不舒服的姿势里,他终于感受到了丁点儿的解脱。
沈敬竹偷偷摸摸、极其小声地轻念一句:“沈枫,我回来了。”
整个假期里,沈敬竹都没有见到沈枫,他不知道对方是否在躲着他,还是单纯的工作忙,但沈敬竹期盼答案能是后一个。
在离开前,沈敬竹去严家和严潜道别,没想到正巧碰上他和陈樱在通话。
沈敬竹不知道陈樱说了什么,只见严潜的眉瞬间拧巴住:“谁知道沈枫那个逼怎么想的…他现在连见小竹都不敢,大过节的还编出来个出差的理由,宁愿住宾馆也不回家。”
沈敬竹没再听下去,轻轻退出房间。
他在院子里发了一会儿呆,嘴角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大步离开。在这一时刻,他才懂沈枫说的“分手”到底是什么含义。
那并不是希冀他们再次做回兄弟,而是,当他们心思都断得干干净净后,再重新相识的恳求。
沈敬竹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但又无可奈何。
他和沈枫变成了,有着千丝万缕纠葛的“陌生人”。
所以沈敬竹也不愿回“家”了,第一个寒假他推脱说同学邀请他去外地玩,第二个假期他又说学校有活动,接着“撒谎”成为常态,到了最后,他和季未生的通话只剩寥寥数语——
“又不回来了?”
“嗯。下个假期再说吧……”
然后“下个”变成“下下个”,再化成“无限期”。
—
沈枫原以为很多东西都可以被岁月带走,像是感情。他坚定地相信着这句话,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里。
厂子里的业务很多,他有段时间天天游走在不同饭局中,酒精成了他麻痹神经的“药剂”。只不过在醉态里,他总会想起,曾经有个人会板着一张俊脸,一字一句教育他“少喝些”,又没好脸色地给他灌蜂蜜水。
哪怕那人快气成了河豚,手上的动作都是轻柔的。
在这种时刻,沈枫就像是个精神分裂的神经病,一面放任自己沉溺在梦境中,一面告诫自己不要再想他。
大概分割的心理折磨真会消耗人的精力,某一次醉酒后,沈枫竟然没有梦到他的小竹子。
事情明明是按照沈枫所期盼的方向运行,可他在酒醒后,瞪着眼陷入了长久的恍惚,眼底也慢慢熬红。
在沈敬竹念大二那年,沈枫如愿加入了“红旗”汽车厂。当初他拼了命想“往上爬”,仅仅是为了多赚些钱。
不过现在的他看着工资条,愣是不知道要用这些钞票买些什么。
然后沈枫强迫性的给自己定了一个短期目标——成为小组负责人。为了达成目标,沈枫自学了管理学,每晚都和一群二十出头的学生们读夜校。
偶尔坐在教室里,看着老师一板一眼书写板书,他会控制不住地想,小竹子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像他一样,埋头“啃”着“难啃”的专业课。
又过了两年沈枫升为负责人,所有相熟的人都送来了祝福。
沈海同与季未生说:我儿子真有出息。
严潜说:可以啊沈枫,够牛逼,以后兄弟就靠你罩着了。
但他只回复了陈樱的短信,因为她提及了沈敬竹。
陈樱说:你和小竹这是要一飞冲天,把我和严潜远远抛下么?
沈枫愣了愣,快速回复:什么意思?
没想到陈樱一个电话追了过来:“你还不知道啊,小竹刚得了一个设计金奖,给了好多奖金呢。”
沈枫握着手机的指尖紧紧收拢:“……是么。”
这个消息在他心里生了根,他不受控地想去祝福沈敬竹,导致他好几天都没心思去管其他事情。接下来的某一个清晨,车载台电里放了一首《偏偏喜欢你》,沈枫莫名就想到他和小竹子的相遇。
熟悉的旋律给了他“可以放纵”的错觉,鬼使神差一般,他给沈敬竹发了一条短信。
[沈枫]:小竹,恭喜你得奖。哪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顿饭,就当替你庆祝。
短信显示“已送达”的瞬间,沈枫以为自己终于“解脱”了,没想到是“梦魇”的开始。
沈敬竹并没有回复。
一开始他只当小竹子在忙,接着又开始怀疑是不是信号不好,拿着手机反复看,还让同事给他打电话。
最后给自己找了一个“小竹手机坏掉”的理由。在患得患失中,沈枫头脑都开始发木,当晚便推掉一切应酬,回了家。
“小枫怎么回来了?”季未生诧异,“不是说有饭局吗?”
沈枫紧攥着手机,目光落在隔壁房间的窗沿上。好一会儿后才低声问:“小竹最近和您联系了么?”
“今天中午刚打过电话啊。”季未生有点懵,“是…出了什么事吗?”
沈枫的焦躁不安渐渐转为一腔冷意。他缓慢又有力地揉搓着太阳穴,试图令自己清醒一些:“没事。吃饭吧。”
沈海同特意做了两道好菜,可沈枫只觉得索然无味。他机械一般地夹菜,空出的一手在手机键盘上戳戳点点。
他无不懊恼地想,要是当时不发“请他吃饭”就好了,那样说不定他已经得到了沈敬竹客气又疏离的回复——谢谢。
沈海同没察觉到儿子的异样,忽然问:“你今年多大了?”
沈枫头也没抬:“27。”
“是不是该谈对象了?”沈海同又问。
沈枫夹菜的筷子蓦地一顿,大概他这个年纪的单身男女都会经历“催婚”,可沈枫永远无法按照父亲的期望“结婚生子”。
他选择了一个较为平缓的方式向父亲陈述自己的“不正常”:“我大概没办法结婚。”
沈海同一脸懵逼,而季未生心中一惊,连忙说:“小枫!”
沈枫置若未闻:“这几年身边也有人给我介绍过朋友,但无论她们长得多漂亮,我都不喜欢。”
“臭小子,你把眼光放低些不就行了。”沈海同还没反应过来,“连小竹都谈恋爱了,你这个当哥哥抓紧啊。”
“不是眼光问题——”沈枫的话戛然而止,他大概愣了几秒,耳边“嗡”得一声响,炸得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小竹他……”沈枫的声音艰涩沙哑,“谈恋爱了?”
“应该是吧,不然他干嘛老不回家。”沈海同笑起来,“上次你季姨去学校找他,还恰巧碰到有人和他表白,那小姑娘给小竹送了一束玫瑰花呢。”
沈枫像是寻求一个重要答案一般,瞬时看向季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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