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陈樱又说:“沈枫,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沈枫沉默片刻,自发认领了这个称呼,“我是。当初我想得太简单,和他结束的也过于草率——”
“我不是因为你甩了小竹才骂你的,而是因为你现在的行为。”陈樱冷漠地打断他,“沈枫,你现在还来关心小竹做什么?或者说,你还联系他做什么?你不会真的幻想着你们能成为‘兄弟’吧……你的每一次联系都是在提醒他,你们有着多么不堪的过去。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一厢情愿地伤害他,现在又一厢情愿地对他好,借此期盼着他的原谅,再没心没肺喊你一声‘哥’,可小竹他从来都不想要你的‘对他好’!”
“你既然不再喜欢他,怎么还能舔着脸纠缠他呢?就当我这个做姐姐的替他求你,放过小竹行不行?”
沈枫有片刻的恍神,他的大脑在接收陈樱的话语,可是却好像处理不过来一般,他听不明白陈樱的质问。只能凭借着本能反驳说:“我没有不喜欢,从来都没有。”
陈樱似乎达成了目的,挑着眉说:“那就去和他说啊。”
“不…不是。”沈枫磕巴了一下,他努力跟上陈樱的思路,试图给这件事情注入正常思维,“他现在是我弟弟!而且…他去杭州前就已经不喜欢我了。”
“哦,懂了。”陈樱说,“他不喜欢你了,所以你就不敢再追;他是你弟弟了,所以你就压抑住真实想法。”
“你一方面拼命对他好,自我感动一般证明你对他的爱,然后在现实面前又像个唯唯诺诺的胆小鬼,竭力逃避着这份感情。”
沈枫彻底呆住。
可陈樱没放过他:“沈枫,你的喜欢未免太低廉了吧。”
一直到陈樱离开,沈枫都没拉回思绪,他忽然意识到,他和沈敬竹之间的感情是一场未知的冒险,从始至终,小竹子都作为勇敢的一方先行探路,然后再回过身紧紧握住他的手。
而旅途中的危险迷惑了沈枫的心,来源于性向和家庭的顾虑一直阻止着他感受身边人掌心里的温度。
甚至分手初期,面对严潜的质问时,他都在说“竹子人生才刚开始,我不能接管他的人生”。
但万一小竹子心甘情愿呢。
退一万步来讲,现在的沈敬竹也算是按照他的心愿,见识过了世界的美好,可自从重逢以后,沈枫都没有亲口问过他“还有没有可能再喜欢自己”。
他明白,当初的那场分手势必给沈敬竹带去了鲜血淋淋的伤痕,可他那时只想到了“成全父母”,只想到“道德伦理”,还寄希望于小竹子能在“时间抚平一切疤痕”的理论中自愈。
然而八年过去了,沈枫的伤痕没有一丝治愈的痕迹,反倒愈演愈烈,溃烂成一大片一碰即疼的创口。
那么他又哪来的自信认为沈敬竹会痊愈?
沈枫终于懂了,陈樱那句“混蛋”有多咬牙切齿。他自诩是沈敬竹的保护伞,但在不经意间,差点将那根傲雪临风的小竹子横腰斩断。
沈枫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往红旗宿舍楼跑去,但巨大的悔恨并没就此让他失去理智,至少在路上他记得给李潮打了个电话。
—
沈敬竹高估了自己改稿的速度,接单子的时候只想着要把假期时间完全填满,没料到有两单的情况特别复杂,更没想到陈樱的到来。
平心而论,陈樱应该算是一个“惊喜”,她令沈敬竹渡过了一个相当温馨舒适的年节。但身心的放松在一定程度上拉低了沈敬竹的工作进度,他只得在陈樱离开后熬了通宵。
沈敬竹感觉自己才闭上眼,手机就疯了一般震动起来,是李潮说红旗的负责人一会儿要来拜访。
他大概真是困懵了,一时间竟顺着李潮的话说“行”,完全忘了自己还有改时间的选择,更没有反应过来“负责人”到底指谁。
李潮透过听筒听到一声按压打火机的声音,怀揣着一颗“想做月老”的心,暗示道:“敬竹哥,你还是先别抽烟了……”
沈敬竹咬着烟,空出的一手随意整理下头发,含糊不清说:“你们领导不喜欢烟味?”
“不是……”李潮支支吾吾,“我这不是怕你们一会儿要进行什么嘴部运动,不方便么。”
沈敬竹一头雾水,还准备再问,屋外传来敲门声。他一边说着“挂了”,一边拉开房门,结果刚一看清来人是谁,牙尖就泄了力,刚刚点燃的烟蓦地掉在地上。
隔着丝丝缕缕的烟雾,沈敬竹惊愕地看着沈枫,握着手机的指尖也不断蜷缩又松开。良久之后,他才清了下发哑的嗓子,佯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说:“哥你都是总经理了,怎么还亲自来视察乙方的工作?”
“工作只是借口。”沈枫说。
沈敬竹僵硬地问出一句“什么”,只见沈枫轻喘一口气,胸口缓慢起伏着,但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沈敬竹的眼眸。
“小竹,我只是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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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发现昨天忘了请假,连忙爬起来掐着点更一章,久等了!和大家说一声,这文快完结了,但断更时的轮空榜还没有走完,所以明天断一天更,见谅~[鞠躬]
第33章 唯一选项[现在]
沈敬竹诧然动了动唇。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坦诚且直白的沈枫了,上一次还是接到高考录通知书那天,当时沈枫以一个极度占有的姿势将小竹子揉进怀里,明明白白彰显出“想要公开”的决心。
这样的沈枫令他怀念,却也不敢再次靠近。
沈敬竹的脚步下意识后移一小步,可沈枫不给他回避的机会,深沉的眸子里滋长出沈敬竹看不懂的执着情绪,然后沈敬竹又听到他轻音问:“不请我进去坐坐?”
沈敬竹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在思考对方的提议是否可行。沈枫也不着急,安静地等待着。这时,电梯间传来“叮”得一声响,忽如其来的声音唤醒了沈敬竹的理智——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在人来人往的楼梯间和沈枫对峙僵持。
沈敬竹侧过身让沈枫进屋,又反手关上了房间大门。
今天的天空是一片阴霾,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也没有开灯。大门隔绝了走廊上的感应灯光后,房间里陷在朦胧昏暗中。
不会令人感到压抑,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氛。
沈敬竹和沈枫之间有过许多亲昵的行为,可此刻的他居然有点儿不适应这种环境。他伸手去摸墙壁上的吊灯开关,正巧沈枫在他身侧脱下大衣,两人的手指蓦地相撞在一起。
沈敬竹像是被烫到一般,指尖蜷缩好几个来回,快速收回,却在下垂的瞬间被沈枫反扣住。
一如从前,沈枫的掌心温热且干燥,指腹上的薄茧蹭着对方的皮肤。
沈敬竹只觉心尖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酥酥麻麻。
“手怎么这样凉?”沈枫问。
沈敬竹眸光微动,轻柔地滚了下喉结:“……你来之前不太清醒,用凉水洗了把脸。醒神。”
“嗯。”沈枫点点头,“下回别这样了,小心着凉。”
说着将他的手缓慢松开。
沈敬竹不由松了口气,可在沈枫指尖离开的那一刻,心里还是生出一丝不舍。
不多,只有一丝丝而已。
沈敬竹把自己的“反常”归结为曾经的“条件反射”。
灯亮后,沈敬竹那些不可言说的小心思也散得一干二净。二十七岁的他已经完全掌握了“情绪收敛”这项技能,他借着泡茶的功夫做好心理建设,等到再回到客厅时,已经在身上套好了“保护罩”,他又变回大众眼中出色的沈设计师。
两人分坐在沙发的两端,沈敬竹将企划案推到沈枫面前,公事公办阐述自己的设计思路。沈枫的目光落在平稳的线条上,脑海中已经开始勾勒沈敬竹工作时的模样。
最后想到属于他的那张肖像画。
沈敬竹离开后,他曾翻遍季家的每一角落,就为了再看一眼那份“独一无二”的礼物,然后在一次次失望中,他不得不认清他再也寻不到小竹子的一丝痕迹了。
记忆中的情愫瞬时翻涌而起,沈枫问:“你现在还画人像么?”
沈敬竹正看着他,听到这句询问仓促地错开眼,说:“不画了。我是设计师,又不是画家——”
尾音还未尽,他的眸子骤然收缩,绷着肩胛骨一动不动。
原本坐在另一侧的沈枫忽然凑近他,对方的气息不受控地往沈敬竹鼻腔里钻,形成一张网将他严丝合缝罩在其中。
“不谈工作。”沈枫再次追逐到他躲闪的目光,一寸不移,“小竹,私下里,你还会不会再画我?”
沈敬竹愣了愣,当看清沈枫眸子中自己的倒影后,才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的牙重重磨了下舌尖,摊在膝盖上的企划案也已经被他攥出了褶皱。
不同于翻动的心绪,沈敬竹声音平缓:“沈总,你今天到底来做什么的?红旗作为甲方,我希望您们可以专业一些,不然我们之后的沟通会非常困难。”
一个不寻常的称呼给他们这次的相遇定了性,也清晰地表明沈敬竹此时没有丁点叙旧的心思。
全盘否决他们之间的情谊,令两人心中都很酸涩,可沈枫的感受比沈敬竹的强烈了好多倍。当他不再纠结于双方的关系后,终于看清了沈敬竹的强撑。
“我是来道歉的。”沈枫说得很慢,仿佛害怕再次伤害小竹子,竭力克制住心中的急切,“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没有仔细地考虑过你的想法,自顾自地替你安排好一切——”
他停了下来,因为他意识到旧情、纠葛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那些随着岁月的滚动已经停在了曾经,无论他说多少句“对不起”,都不能改变一丝一毫。
沈敬竹要的永远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不是,我重新说。”沈枫嗓音轻哑,像是附在情人耳边的呢喃,“竹子,我从来都没有第二个选择感情的机会,因为你一直是唯一的那个选项。”
他在说,沈枫喜欢小竹子是他的本能,所以从来没有改变过。
沈敬竹彻底怔住,眼里不可置信的情绪渐渐消退,接着泛起一层淡薄的雾气。
“别哭。”沈枫的手温柔地抚着他红成一片的眼尾,“你不用因为我的话有负担,也不用给我任何回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再也不会强求你和我做兄弟。”
沈敬竹张了张口:“我……”
他实在说不出话来,胸腔里哽着一口淤积了多年的气。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流泪,甚至控制不住。
积压了许久的多种情绪,在这一刻好像开了闸的洪流,山呼海啸般将沈敬竹掩埋,他连呼吸都做不到了……
沈枫的手掌顺着他的脊背一下下滑动,唇轻柔地覆在沈敬竹耳边:“没关系…都没关系的。你什么都不用说,只要以后给我一个对你好的机会,让我再追一下你好不好?如果——”
他哽咽了一下,眉宇中攀升起散不开的紧张:“如果…你再也不想看见我,就给我一个信号,我会彻底从你的生活里消失。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别再委屈自己了。”
—
沈敬竹不记得那天沈枫是怎样离开的,也不记得自己最后说没说话。和沈枫的感情中,他习惯于作为“低姿态”的一方,所以分开时几乎痛得他缓不过来。
人类天生就有自我修复机能,长久的伤痛给了大脑一个信号——自动屏蔽与沈枫相关的所有事情,这导致好几天过去后,沈敬竹都没想好怎么回应沈枫的表白。
但沈枫说的“追他”不是一句玩笑话,相比起年少时的青涩,现在沈枫的追人方式更加沉稳,得体且恰到好处的关心令沈敬竹感到舒适。
年节过后,沈敬竹的助理也来了北京。正式开始工作后,沈敬竹再次进入“设计机器”的模式,可他却没有错过一顿餐食。沈枫变着花样给他订餐,甚至下午茶都安排得妥当,弄得状况外的助理感慨了好几次:“红旗的待遇也太好了吧。”
哪怕沈枫再心痒难耐,也没主动出现在沈敬竹面前。他仿佛习惯了和沈敬竹短信沟通,内容也多是关心对方的生活,只有当沈敬竹透露出一丝“小暧昧”后,沈枫才会借坡下驴回复一句:竹子,我想你了。
沈敬竹能感觉到横在他们之间的尖刺在慢慢融化,原本会持续一整夜的梦魇,现在也只会在午夜惊醒时冒一个头。
所以沈敬竹对自己说:再等等吧,等到那些顾虑全部消失就好了。可随着沈枫的追逐,“害怕”的情绪在沈敬竹心里越埋越深。
沈敬竹忽然就懂了,如果不和沈枫把话全部说清,他的踌躇永远不会消减。
设计初稿完成的那天是个休息日,助理对沈敬竹说:“沈师,我出去一趟。红旗产品部门催得急,但沈总还没见过稿件,我给他送家里去,大概晚饭前回来。”
“给我吧。”沈敬竹思考一秒,“我去送,你把地址发给我。”
“哎?”助理连忙说,“不用,您休息就行,这段时间您辛苦了。”
“我有事和沈总说。”沈敬竹说。
“我帮您传达不行么?”
“大概不行。”沈敬竹笑了下,“和前男友复合哪有代劳的。”
说完直接大步出了门,徒留小助理顶着一脑门问号,呆站在原地。
沈敬竹是第一次踏进沈枫的家,进门之前他还有些忐忑,可见到房间的布局后,又只剩下心疼。没有一点儿人气的“家”表明沈枫这些年都过得很冷清。
沈枫也没料到他会来,毕竟是喜欢的人登门拜访,总想着好好招待一番,结果翻遍了厨房只找到半罐不知道过没过期的茶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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