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闭了闭眼,颤动的眼珠半天才复位。
他的睫毛全湿了,湿得打绺,这让他的眼睛在灯影下显得楚楚动人。
“做都做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宋玉哑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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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奔丧
厉子碣愧疚地摸摸他手腕上的勒痕,委屈道,“我不该绑你的,宋玉。这样太欺负你了。”
“哥哥,对不起,”厉子碣的眉毛都垂下去,“下次我再这样对你,你就打我骂我好了。”
“我怕我控制不住,又做了过头的事。”
宋玉颤抖着腿根移动到床边,“行了。”
“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他无奈笑了笑,“早在我招惹你的时候,我就该想到,你不是那种事事能迁就别人的人。”
“对你不一样,这不是迁就,”厉子碣说,“是……”
宋玉饶有兴致地拧过头看着他。
厉子碣的眼珠颤动着,说道,“是你该我的。”
“因为我对你做了好多过分的事,你也该生气的。”他说。
宋玉双手撑在床上,静静想了想,才伸手去抬起厉子碣的头说,“不对,好好想想,你哪是生我的气。
厉子碣想了想,平静道,“……我是气我自己没用。”
霎时,少年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他捂住脸痛苦道,“为什么所有事都不按我的想法走……”
“队伍里的事也是,向老师的事也是,”厉子碣沙哑着嗓音说,“我受够了一直去打扫残局。真的够了。”
“宋玉,你说,这是不是都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大?”他看着地面说,“……那些强大的人,不仅能预知自己的命运,还能掌握未来的事。”
“好了,好了。不提这个。你会好的。”宋玉拍拍厉子碣的背说,“向老师那边后续的安排,你问了吗?”
“需要过去一趟的话,我帮你请假。”宋玉说,“然后我尽量也陪你一起过去吧。”
厉子碣眼泪不流了,但还红着眼,听了宋玉的话一秒就换上凶巴巴的脸,“不用。”
“你不是刚新接了项目?要忙的事已经够多了,这点事我自己能行。”厉子碣说。
宋玉想了想,确实如此。
这个安居工程他作为牵头人和负责人,是全权负责的,不能一开始就擅离职位。他刚刚这样说也是想探一探厉子碣的想法,看他是否需要自己的帮助。
这会儿,厉子碣的情绪稳定了很多,哭也哭过了,做也做过了,总该是缓过了。
宋玉就朝厉子碣勾勾手。
那人就手脚并用爬过来,宽厚的肩背把他笼在怀里,问,“干嘛?”
“帮我拿一下我的衣服,”宋玉卖乖说,“手好疼,没劲儿,动不了了。”
厉子碣低哼了一声,捱不过他的小招数,光脚荡下床,在满地的衣服里找到他的衬衫抓起来,又跳上床去,塞到哥哥光洁的怀里。
“找什么呢?”厉子碣侧躺着,撑着头去看宋玉摸摸找找的动作。
“叮!”宋玉从衣兜里摸出两颗青红相间的果子,“看看这是什么?”
“……无花果啊,”厉子碣接到手里把玩,嗅了嗅说,“这个季节竟然都熟了。”
“要尝尝吗?”宋玉说。
宋玉和厉子依偎在昏暗的床头,在床单衣物堆叠的小床上,就着那颗半熟的无花果,接起吻来。
宋玉先是咬了一口那果子,无花果的皮软软涩涩的,里面熟烂的甜果夹杂着沙沙的果籽。
他吸了一口流下来的汁水,环着厉子碣的脖子就贴上去。
无花果肉肉甜甜,厉子碣的唇也肉肉甜甜。
宋玉在外面周旋了一阵,亲够了外面又去亲他的里面,两条舌头绕抵在一起,搅出辛甜热滑的津液。被舔到上颚时宋玉忍不住娇哼了一声,厉子碣扣着他下巴的手也因此一紧,那人迅速分开唇舌,盯着宋玉包着口水的唇和失神的痴态道,“……怎么,还想要?”
宋玉打了个激灵,赶快否认,“不了不了。今天来不了了。”他摆摆手,亲亲厉子碣上翘的嘴角,“下次想怎么弄都成。”
“真的?”厉子碣笑,“那可以……吗?”他贴着宋玉的耳朵悄悄说。
宋玉听了小愣了下,拍一下他的头说,“不可以!什么恶趣味你。”
第二天一早,宋玉就给厉子碣的班主任吴老师说明了情况,顺便给他请了两天假。
向雨疾生活的炎城距离厉子碣家有140多公里,单程车程四个半小时。麻烦的是,除了汽车和火车,并没有其他交通方式。
因为厉子碣才十七岁、且无成年人同行,乘火车这一方法被排除了。
但大巴车又都是中途停站很多的慢车,厉子碣第一次出远门,宋玉也不是很放心。
他联系了之前的租车行,看能不能租个合适的车,直接送他去向老师的家中。
正当宋玉下班后和厉子碣沟通时,那小孩却说,“哥哥别费心了,我已经联系好了。”
“安全吗?”宋玉疑惑道。
“绝对安全。”厉子碣说。
当天傍晚,厉子碣坐上了前往省城的车——不是普通的汽车,那竟然是一辆高大的重型卡车。
原来,厉子碣放学途中经过蔡绍的店,蔡师傅看他情绪很低落,主动问起发生了什么事,厉子碣本着信任他的态度,就把事情的始末简单讲了下,还说到自己没确定怎么过去参加葬礼。
“去省城啊,”蔡绍弹了弹烟灰说,“倒是有办法。”
厉子碣坐在石凳上,抬头看他。
蔡绍摁亮手机划拉了两下,看厉子碣问,“小子,愿意搭我兄弟的车吗?”
厉子碣没应答。
蔡绍又解释说,有战友跑的刚好是本市到省城的线,加上卸货盘货刚好两天一个来回,时间上倒也合适。
“都好说。”厉子碣想了想问道,“大车的话,有我坐的地方吗?”
“放心,没问题。”
当天傍晚六点,厉子碣背着包,换了简单的便服,站在蔡绍店前等车来。
远远的,他们看见那货车驶来,虽然是货运载物用的,但看起来沉而不拙,很有气势,连卷起的扬尘都像在为气氛造势。
“他车上装的什么?”厉子碣直勾勾盯着看。
蔡绍咬着烟说,“汽车零件。xx知道吧,”他说了个知名的国产轿车牌子,“就是给他们厂配送的。”
厉子碣点点头,“挺了不起。”
深蓝重卡闪了闪前灯,压着道沿,精准停在路边。
蔡绍之前介绍说,开车的朋友姓李,叫李哥就行。
李九开的沃尔沃重卡高3.6米,就来平日鹤立鸡群的厉子碣都要仰望才能看见里面的人。
李九拉下车窗,扯着脑袋和蔡绍寒暄了几句。
末了蔡绍一推厉子碣的肩,嘱咐道,“这小子就交给你了,到了地儿停一下就行,他知道地方。”
李九是个精神抖擞剃着寸头的中年人,看起来很正派,比蔡绍更有军人的样子。
“这点小事还说来说去的。”他招呼厉子碣说,“上车!”
那是厉子碣第一次见到货车内部构造的样子。
他双手扶着车门边上的拉杆,脚下一蹬,就上了车。坐下后,和身侧说李九道了声好,就又屏住呼吸,等着车子启动。
置身大型铁皮盒子内部的感觉既好奇又兴奋,厉子碣心想,这就像坐在坦克副驾上似的。
车上条件还不错,整洁宽敞,被李久保养的很好。
这样想着,他打心底里感激蔡绍。要是没有他,这一趟不知道要多花多少时间精力。
“咱们出发了啊。到炎城要五个小时,加上路上停停走走,到那边估计是半夜了。”李九抬起手刹,挂上档说,“困了别管我,只管睡你的。”
厉子碣点点头。他看见车前镜那里放着个小小的猪猪侠塑料玩具,没忍住弯了弯眼睛笑了。
李九瞥了他一眼,说,“我女儿拿给我的,非要放这儿。”
厉子碣点点头,“很可爱。”他说。
车子开起来。他感觉到座位轻微震了下,风也吹进来——他们正在往路中央开。
李九摁下广播键,电台响起来,车厢里开始响起一些新旧参杂的歌曲,很多人听了都能哼上几句。
厉子碣看着眼前。
玻璃前镜里的视野广阔而长远,相比之下,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很小,就连电线杆和楼房都被比下去,能匹敌的只有远处的连山和云比肩的大型发电站。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很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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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演
“厉子,到了。”李九推了下睡得歪到的厉子碣说。
厉子碣摇摇头,摸出手机看了眼表,凌晨一点十分,比预计的时间还晚点。
李九说,“再往前开就离市区远了,你最好在这下车。”
说着还摇开窗给他指路边的快捷酒店,“下了车先在前面住下,别的事明天再说。带身份证了吧?”
厉子碣扫了眼半夜里依然灯火通明的城市,路边很多店甚至都还开着,不像家里,除了娱乐场所,一般十点以后就没人了。
“知道了李叔。带了。”厉子碣客气道,“这一趟谢谢您了,那我就先走了。”
“行。叔就送你到这了。”李九点点头,“出门在外,自个儿主要安全。”
厉子碣挎着包,下了车,还有点晕乎乎的,站在路边和李九驾驶的蓝色巨型怪物挥手。
车开走之后,他按说好的,在旁边的快捷开了间标间,休息了。
半夜三点,厉子碣刚闭上眼,隔壁传来奇怪的呻吟声。
他坐起来,暴躁地敲了敲墙。
作用不大,那叫声反而更尖利了起来。
厉子碣忍了五分钟,忍不了了,抽下房卡就去了前台。
“你好。房间那边有……很吵,能不能换间房?”他问。
这个“吵”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不好意思,换不了。”前台服务员说,“但您可以加钱升级房间,这样我们可以给您调到安静点的楼层。”
“加多少钱?”
“128。”
厉子碣转身就走。
“唉小帅哥……先别走!你可以看看这个!”
说着,那服务员贴着桌面,塞来一张卡片。
厉子碣扫了一眼上面露骨的图案,勾勾嘴角冷笑道,“谢谢。”说着随手把卡片揣进兜里,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
昨晚被隔壁影响到,厉子碣睡的不好。
他洗完澡,换上深色的长衣长裤,强打精神出了门。
在路边拦了辆出租,按地图里说的地方走去。
向雨疾家住在炎城师范大学对面的家属楼,厉子碣一下车,远远就看见了楼第间白森森的花圈。
向老师在学校带的研究生接他上楼,他是炎大历史学系的本科生,今年刚考到向雨疾门下。二人简单聊了两句,那学长知道厉子碣不是外人,就直接领他去了灵堂。
向雨疾暂时的灵堂设在客厅。
他家陈设本就简单,去世后大大小小的摆设几乎没怎么动过,只是放了遗像照片,和鲜花贡桌。
厉子碣站在向老师的遗像前,仍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去年大年初二他来拜年,就是在这里,同样的茶几上,还放满了老师喜欢吃的蒸菜和药酒,厉子碣隔着腾腾的热气用小酒杯给老师敬酒,难得见他露出了点宽慰的笑容。
“老师走的时候,痛苦吗?”他问那个研究生。
“……说是很突然,几秒钟的事,”那人说,“应该是还好。”
厉子碣就沉默着点点头,跪在蒲团前,无声地磕了三个头。
从十三岁起,向雨疾陆续给厉子碣提供了近十万的生活费及学费,覆盖了他几乎整个少年时代。
厉子碣起身眨了眨眼,竟然连一滴泪也流不出。
他突然想到不知道哪看来的话说,人在大喜大悲之际,往往是没有表情的,因为命运沉重,人心却量轻,在这种情绪的压制下,很难做出大幅度的哭或笑。
他抬起头,看了眼老师的照片,说道,“向老师,我是厉子碣。”
“一直有一件事没来得及和你说,我做了护旗手,已经偷偷训练了一个多月了,马上我就能正式演出了。”
“……到时候你会来看我吧。老师。”
“老师……?”
从那个只到人腰际的、因为在游学活动中意外落队而被向雨疾捡到的初中生,到今天穿着严正军装的护旗手,在向雨疾无声的帮助下,厉子碣长大了。
但他的老师不在了。
厉子碣握拳砸了地板一下。
他泪终于掉下来,砸在面前的蒲团上。
后续就是亲属同事的慰问和遗体火化、出殡。
有学长的操持,厉子碣不用参与太多,大多时候只是在边上默默帮点力所能及的忙。
向雨疾的前妻也从千里之外的城市赶来了。厉子碣一直没见她,只是礼貌的打了招呼。
没想到那女人拦住了他,问道,“你是厉子碣吧?”她说,“老向交代过,有一笔钱要我亲自拿给你。”
厉子碣也有点惊讶。
老师在大学任教,平时拿死工资,又因为学考古的原因有这方面的兴趣,经常买点古玩字画,因此积蓄不多。之前学长和他商量遗产划分的事,厉子碣说不需要,婉拒道,“老师已经帮我够多了,这些钱还是用作丧葬费吧。我希望他的身后事能办的体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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