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易慎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接着一滴,掉的他心肝脾胃俱疼。
这局完败。
“哭多了晚上眼睛肿,擦擦别哭了,听话。”江童颜按住易慎放在车把的手,忍住再次抱人的欲望,探上前,语调低微,带着几分讨好,生怕再大声一点就哄不住他:“求你了,跟我说说行不行?”
掌心里接住温热,江童颜伸出另一只手轻顺着他背。
易慎抽噎:“我唔、我真没事,我们嗝、回家吧。”
眼前人哭腔不止,背后脊汗未满。凉风吹过来,冷得江童颜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激灵。
“易满满?”江童颜叫道。
等了许久,再无音回应。
直到各自关门睡觉,他也猜不出易慎到底是因为什么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童颜翻覆不停,脑子里的糨糊却越发胶着。这时候窗外的蝈蝈声洪亮,他索性坐起身,按亮手机。
游戏好友列表中,“两瓣儿橘子”的头像惹眼,似乎在等什么人。
男人咂咂嘴:“自投罗网。”
所有线索汇聚在此,江童颜暂且把易慎哭因搁下,脑中浮现锁骨上的红痣。
古人把这个叫什么来着?请君入瓮。
心中悸动,他点开好友对话框,,单刀直入:“有空见一面?”
对方回复的干脆:“没空。”
江童颜几乎能模仿出屏幕另一端人的冷漠语调。
三分凉薄四分嘲笑五分漫不经心。
江童颜摇摇头,已经知道结果,但仍不死心:“时间地点你定,可你方便。我知道你也在宁海,见一面吧。”
“没必要,我不想打职业,”易慎靠在床头板,“以后也不会参加比赛,开直播就是为了赚钱治病,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指缝中透出微弱的光,男生边打字,边分出半只耳朵听门外声音。
稍有风吹草动,易慎立马按灭电源键躲进被窝,像极了考场上作弊怕被抓的学生。
门对门得另一头,江童颜盯着屏幕嘀咕,真就没戏了?
到嘴的鸭子能飞喽?
当然不。
他扯过枕头,扣着枕角想起关门前小干部的脸,别扭的也能拧出水来。
晚上受了风,这会儿偏头痛痛的要死,他什么都不乐意想了,翻了身闭眼,梦里嘴太快:“看你还能装几天。”
一觉起来,江童颜顶着两块乌青团子,参加亲爹的婚礼。
婚庆选的是宁海大酒店,外皮低调内里奢华,立在市汽车站对面,风吹日晒十多年。
江童颜跟着玻璃转门,进门,音响里传出的《知心爱人》震天响,满屏的粉红泡泡:“整的还挺浪漫。”
江应身份特殊,上下多少十双眼睛盯着,婚宴不可铺张浪费,理应从简。
但他仍然坚持包下整个礼厅放歌。
江童颜抬眸,目光落在饭桌对面的玫瑰花瓶,心下疑惑。
江应以前站在花店门口都得凝眉皱头地快步经过,今儿怎么若无其事地允许桌上摆花瓶?
明白过味儿来,江童颜哭笑不得,他爸万年严肃风终于垮台,这会儿知道讨人欢心了?
为了给亲爹添堵来的,他自然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走过去,抻出一朵:“这花儿不错。”
掌心一空,玫瑰被江应夺回。“不许闹。”江应侧身一插,东西回到花瓶,“过去和你孙阿姨打个招呼。”
江童颜偏不如他意:“沈稚呢,你结婚,亲儿子来了,亲妹妹来了吗?”
江应说:“她和孙阿姨在一起,你跟我过去喊人,别磨磨蹭蹭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你心里有数。”江应一贯如此,不需理解只需执行。
江童颜跟着走,吸吸鼻子,循着一股淡雅的梅子香停住脚,面前站着一个女人,身着暗红旗袍。
所有宾客的视线都聚集在他们这里。
江童颜走上前,隔着一个人身位倾身:“孙阿姨好。”
“好、好。”孙思邈忙着点头答应,笑起来嘴角的梨涡很深:“是颜颜吧?”
江童颜也点头,笑得比哭还难看。
尴尬之际,医院的同事过来敬酒:“老师,我敬您一杯,祝您和师母百年好合。”举杯的男人三十出头,江童颜借机溜走。
“客气,论文案列都弄好了吗?”江应说。
医师感激:“嗯,交上去那个老人的案例非常符合,早就通过了,过几天职称都能下来。多亏了您和师母,到时候请您吃饭。”
江应回道:“吃饭就免了,继续努力就行,回科室好好干。”
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关上门。
江童颜一个人在一个包厢,没人陪也没人打扰,外面热热闹闹,沈稚怕他无聊,说等会儿过来陪他。
无聊?开玩笑,桌上美味佳肴,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叫不停,哪还有心思想孤不孤寡。
油爆双脆虾,松鼠桂鱼,芙蓉鸡片,焖炉烧蟹,砂锅白肉……
碗筷声清脆,江童颜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进来,可是吃的太饱,难免生出困意。
他昨天晚上两三点才睡,困意一来,整个人如山倒,趴在盘子边儿再起不来,手指肚旁还压着盛汤的瓷勺。
直到饭局结束,贵宾散去,江应得空推门:“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小姑呢?”
江童颜睡正香,突然被骂起来,脸上还压出几道粉红印子。
“不知道,”包间的空调坏了,补觉补出来一身出汗,江童颜抹了把额头上的水珠,“没事的话,我走了。”
“你现在住哪呢?”江父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回家住吧,你的房间没人动过。”
江童颜仍然倒在桌上,继续转弄筷子:“回去看你和孙阿姨秀恩爱?”
“胡闹。”江应训斥,眼角不经意间显出几道皱纹。
父子二人有大半年不见,江童颜并不像跟他吵吵。
新婚之日忌动怒,江童颜醒全神,坐直:“我在外面租了个房子,在外县,房东人好,小姨也去过。”
“我听沈稚说你要自己组战队,”江应放缓了语气,“电竞职业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我找人调查过,国内根本都没有你那款,医大的录取名额还给你留着,回去上学吧……”
什么职业不辛苦,凭什么说电竞不行,非得跟你一样穿白大褂才有未来?
“我不可能害你。”江应继续说,“回家吧,我和你孙阿姨还能照顾你,靠你的分数实力,哪科室随便挑,大好的未来在等你。”
江童颜忍无可忍:“不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先走,你们要想动我屋的东西,随便吧。”
他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江应总是看不起游戏,看不起电竞。
当年沈稚想去打职业,江应逼的她辍学。
现在是他想打职业,江应逼的他无家可归。
“爸,”他叫,叫完沉默良久,“儿子不孝,以后……我就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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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追夫第二十三天
谁也没料到家长会来的这么突然,能排在期末考试前面。
易慎和韩梓兴成绩都不错,但是李佑可犯了大难。他父母都是高考落榜生,每天从早到晚地教育他,学习容不得马虎,其他事情都往后放。
之所以没有料到,还是因为每年都是以期末成绩排名,画档分数线,分析985、211上线率和普通本科上线率,今年居然分析个不起眼的月考小测。
除了李佑,还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心绪不宁。
然而易慎清楚,就算自己考了个全校正数第一,也没人会来参加他的家长会。
苏玉约好和对面二楼的王姥姥打牌,妈妈要在私院照顾哥哥,开家长会的事情他压根儿谁也没说,说了也没人会来。
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
易慎倒不是心绪不宁这个,江童颜今早去参加他爸的二婚婚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哪怕是张沙雕表情包呢,一条微信消息也没发。
之前苏玉不在家,易慎已经习惯和江童颜讨论中午吃什么,晚上几点回家这种小事儿,几百上千条的微信记录突然中断在昨晚。
他盯着屏幕,拇指来回来去地翻看之前发过的对话框,【三水工】的朋友圈也没有动静。
要不问问他那边怎么样了?
吃了吗?现在一点半,会不会太晚了点?
在干嘛?这不没话找话么。
幸亏上课铃响了,易慎放弃纠结,手藏在桌下,盲打键盘,随便发过去一条。
[红心火龙果:你在哪?]
消息石沉大海,湛蓝的校服裤兜里没有震动感传出。
墨绿的黑板上投影布展开,易慎看着班长将U盘里的东西拷贝在电脑上。
韩梓兴在前桌收拾着练习册,勾选出一会儿要整理的错题。两分钟后陈振也到了,一班人整整齐齐地准备迎接家长。
教室房顶的风扇全开,满屋的学生依然感到闷热,李佑压低声音,埋在胳膊肘,问:“同桌,你们家谁来开家长会?”
“我妈或者我爸,他们俩谁有空谁来,没空都不来。”韩梓兴扫了一眼桌布,这样的回答还不如不答。
他的父母都是六中教师,真想知道韩梓兴的学习情况,大可不必等到现在。
“同学们,”陈振拿起一只新粉笔开口,“这次学校对家长会的事情格外重视,高三的学姐学长们考完离校,你们就是高三,一轮复习已经开始了,希望同学们能摆正姿态,夯实基础,做好最后的冲刺。”
说完看了眼手表,顿了顿:“家长们一点四十五进校门,你们可以去门口接一下父母。”
其他人欢呼出门,留韩梓兴、易慎两人稳如泰山。
韩梓兴不紧不慢地端起水杯,喝了口咖啡提神,向后扭:“易慎,你们家谁来开会?”
易慎摇头,回答:“不知道。”
其实他心里清楚——没人。
校门口人流攒动,乌泱泱的各色各异的群体通过安检机,进入慎思楼,走廊里欢声笑语,夏日热浪中透着温馨。
李佑下楼着急,“碰”地撞上人,慌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他仰头,对上熟悉的面孔,“诶助教,你们也要来开会?”
江童颜这会儿满头大汗,扶着栏杆喘气,毫无人师形象可言。
“家长会,呼、家长会,不是、家长,谁来开这破会?”
他抹了把额头,心想不用跑了,李佑这小子还没接到家长呢,二十班的家长会肯定没开始。
从宁海大酒店到宁海第六中学,足足垮了大半个区,过十八个路口,每个路口的红灯至少四十秒。
江童颜命不好,次次红灯,可时间不等人,急行中,他握紧车把“嗖”的一冲,猛转小路颠簸一道。
一共二十分钟,风驰电掣,骨肉腾飞,四个轮子的豪车都撵不住他,好歹是……赶上了。
江童颜顺匀了气,侧身示意他先走:“快点接人去吧,还有几分钟吧,我、我先去个厕所。”
这比自己还着急啊……话说自己着急干什么?李佑抓头想。
刚巧李妈顺着人流拐上楼,李佑还再发呆好奇江童颜到底是高二哪班谁的家长。
李妈拍他:“傻楞着想什么呢?”
“诶妈妈妈,别拽我耳朵。”李佑喊,“刚碰见我们老师了。”
“哪个是你们老师?”
“你来晚没看见,我们班助教。”李佑举出右手弯四指,死忠粉眼里光芒四射,“化学特别好,能倒着默写元素周期表。”
李妈:“……”
高二(20)班内陆陆续续人满,对应家长坐在对应学生的位置上,学生站在腿边。
热闹是属于前面人的,易慎坐在自己椅子上,四周安静,孤零零地一个人翻书。
一道题读了很久,半个字没读进脑子。他踮踮脚,想站起来,但是这样一来椅子又空了,反而更明显。
纠结中,敲门声响起。
易慎抿着细薄的嘴唇叹了口气,合上书,解开悬在腹部的上衣拉扣,衣着整齐。他握上把手,轻轻一拧,低头拉门。
江童颜探出头来,悄声说:“……我没迟到吧?”
上厕所晚了几分钟,他一路小跑到后门,本想直接拧门低调进来。
结果刚摸到铝皮,透过门上的玻璃,见易慎坐在空桌旁,比要不到钱的依萍还惨。
一上午没回消息,易慎以为江童颜太忙,没时间看手机,或者和江父闹得不愉快,没心情看手机。
渐渐有人听见响动,朝后门看来。
易慎面子薄,直接敞开门拉江童颜进来,按进自己位置上问:“你怎么过来了,这个时候助教也要到场吗?”
江童颜假装不知情:“原来今天开家长会啊!我说人咋这多。”
原来?易慎心下失落,原来他只是以助教的身份过来的。
江童颜伸手晃在他眼前,问:“发什么呆,姥姥呢?你家长呢,她怎么没来参会?”
易慎不知所措,总不能实话实说,她和王姥打麻将呢。要怪就怪昨晚回家,他根本就没和苏玉说过这事儿。
男生扯谎瞎编:“姥姥腿脚不好,我没让她来,学校人挤人,爬四楼万一摔了呢?得不偿失。”
江童颜嗤笑:“哦~那你这外孙当的还挺贴心。”他中午接到通知,转头给苏玉打电话,问要不要自己骑车接她,结果对方一答三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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