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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僻(近代现代)——渔俏

时间:2021-11-23 09:11:18  作者:渔俏
  “没事宝贝儿,一会儿再买。”庄严说。
  “可是不能浪费。”听听耷拉着脑袋,“水被抢走了,我没喝完,浪费了。”
  “你没有浪费。”楚沉眼睛微弯,薄薄的两条眼褶轻轻合在一起,“猴子来抢你的水,是因为它口渴了,但是没有钱买。所以,你其实做了好事,你给了它水喝,它应该感谢你。”
  楚沉的帽檐压得很低,正午的阳光穿透繁密的枝叶,斑点状的柔色暖光洒在帽檐,他有一半的眼睛陷在阴影里,鼻子高而挺,下巴轮廓柔而顺畅。
  楚沉长得很好看,庄严心里一直有这个概念。他肤色白得脆弱,人却坚韧。
  庄严第一次见到楚沉这般温柔的一面,心底某个隐秘的、柔软的地方像被一片鸟羽轻轻扫过一般,有些痒,他的呼吸都变轻了,心跳却加快不少。
  他默不作声地蹲在一边,不知不觉就把相机镜头对准了眼前的两个人,再后来,小小的屏幕里只剩温声讲话的楚沉一个人。
  听听神色茫然,不知听没听懂,却也没再纠结。
  半腰有座不大不小的庙宇,售票处排着长队,进口处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庄严对这些东西没有特殊情节,倒不是不信神佛,只是不完全信。他是典型的自我主义派,比起求神拜佛烧高香,他可能更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正当他准备无视这个庙宇,想要往更高处攀的时候,楚沉拉着小胡萝卜去排队了。
  “你居然信这个?”庄严没办法跟着排在队伍末尾,“封建迷信要不得,人设崩了啊酷哥。”
  “信则有不信则无。”楚沉扫码买了三张票,“偶尔骗骗自己挺好的。”
  这寺庙内里还挺大,正门进去就设有一座巨大的焚香炉,香炉边沿颜色乌黑,细看还有一层厚厚的糊底,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楚沉拆了刚买来的一把香,送进火堆里,然后闭上眼双手合十。庄严见状跟着照做,双手合十的瞬间身体倏地激灵了一下。
  待他睁眼时,就见楚沉和小胡萝卜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
  “看样子你的愿望不少。”楚沉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庄严尴尬地虚笑一声。
  之后他们见到一只焚香炉就停下来拜一次,拜了差不多三四回才进入正门大殿。
  大殿装修富丽,正面供奉着几尊佛像。佛像下铺着十几只跪满了的圆墩子。
  由于人实在是多,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才轮上。听听自觉跪在他俩中间,庄严瞥眼看着楚沉,楚沉闭着眼,额角的头发轻微吹起,整个人很安静,仿佛沉进了另一个遥远的世界里。
  庄严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后背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扭头一看,旁边坐着个咂大烟的老大爷,穿着粗布衣衫老布鞋,一副朴素的模样,手里握着一根细细的拐杖。
  “小伙子,不闭上眼睛的话,佛祖可听不见你的愿望哦。”
  “我……”庄严嘴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
  “没话说啊?”老大爷笑眯眯地,“没话说就不说。小伙子,听没听过一句话?”
  庄严愣了愣,“什么话?”
  老大爷咂了口烟:“心诚则灵。”
  庄严:“……”
  他想了想,双手合十闭了眼。
  仔细想想,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愿望。楚沉说他愿望多,但其实并不是。除了家人身体健康外,他一时居然想不到还有什么是想要实现的。
  正满脑子搜刮着愿望,身旁忽地传来轻盈的动静,大概是听听拜完了,紧闭的眼睛里短暂的出现一抹黑色阴影,又消失,耳边隐约响起楚沉低低的嗓音,他忽然觉得,想实现还没实现的愿望似乎确实是有的……
  最后三人每人手腕都绑了根红布条才继续上山。这时太阳已经彻底出来了,好在山不高,没费多大劲就到了顶。
  庄严原本还担心小胡萝卜半路爬不动了要抱要背,小孩子向来娇气,结果人跑得比他快,动作比他还敏捷。
  山顶有一座小亭子,有不少人在上头摆pose拍照,好的风景能愉悦人的心情,听听受了感染越来越活泼,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来宝贝儿,”庄严抱着人,脸紧紧贴着听听,一手拿着手机,“笑一个!”
  听听听话的呲出牙。
  “怎么样!”庄严把照片拿给楚沉看,“哥上镜吧!”
  楚沉粗略看了一眼,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傻。”
  “啧。”庄严提提裤子,在楚沉身侧的石块上坐下,“夸我一句能死是吧?”
  楚沉拧开水瓶喝了一口,笑了笑没说话。
  山顶直面着阳光,庄严有意侧着身子,大半光线都烤在他的后背,白色T恤肉眼可见湿了一小片。
  “附近有小卖部吗?”庄严喉咙发干,“有点渴了。”
  他的水在上山前就喝光了。说来好笑,两个大男人带小孩出来玩儿,三个人,没一个背了包,他的嘴唇发干,已经忍了好一会儿了。
  正张望着,楚沉忽然递来一瓶还剩大半的水,“喝吗?”
  男生的手指瘦而纤长,腕骨突出,红色布条衬得皮肤愈发白皙。
  庄严一愣,盯着瓶口看了眼,然后干脆道:“喝!”
  微风吹动,衣摆被吹得鼓起,手臂贴着楚沉的,相贴的皮肤不断传来独属于楚沉身上的热度,庄严喝了水,拧紧瓶盖,有些高兴,有些想笑。
  头发被风吹乱,热风刮过脸庞,心情自然而然跟着放松。
  远处是这座城市原本毫不起眼的一隅,可在这里却是最繁华最特别的唯一现代化景色。
  天空是湛蓝的,阳光明媚,躲在纯白的云层之后。
 
 
第37章 心跳扑通
  已经是中午,他们的肚子唱起了反腔,不过听听想去山的另一头看老虎,于是他们准备下山去动物园逛逛。
  下山的路有好几条,鉴于听听敏感怕生,他们选了一条人迹稀少的石阶窄路。
  路的两边是低矮的树丛,林立的高树上偶有猕猴窜过,喧闹的人声忽远忽近,唯有这条小路静得出奇。
  石板路面树影斑驳,时间一过正午,人便容易疲乏,阳光大抵是最暖的催眠剂,霸道的生物钟使得每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下山的路程就变得漫长起来。
  由于路窄,三人没有并排走,庄严走在中间,时刻注意着前面异常欢欣蹦跳不停的小胡萝卜。
  庄严和小胡萝卜接触几次以来,还是第二次见他毫无顾忌地活蹦乱跳的样子,第一次是楚沉的微信头像。
  这两天闲暇之余他抽空琢磨过听听的性格,犟、孤独、敏感、胆怯,不合群。这是他总结出的浅显答案,很主观,很残酷。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偶尔脆弱易碎,偶尔深沉得像个行过半生,饱经风霜的孤寂老头,又因脸庞稚嫩,显得太过违和。
  这不一定是生活环境导致的,至少不是主因,福利院里那些孩子,大多热情开朗。他观察得很细致,总觉得,或许能从中窥见了一丝楚沉小时候的模样。
  庄严兀自脑补出一些画面,脚程渐慢,忽地,脚边的树丛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微动静,本以为又是只小猴子,结果下一刻庄严就在一簇绿叶外瞥见了条黑色的细长的尾巴。
  “我艹你个大天雷!”庄严头皮发麻惊叫出声,心理防线崩至决堤,他后退一步扒拉着楚沉的手臂,手指颤巍巍地指指树丛:“蛇!那里面有蛇!”
  猝不及防被人以抱考拉的姿势束缚住,动弹不得,楚沉停了步子,“你先放手。”
  “我不!”庄严得寸进尺拥着他的肩膀,脸缩在他肩头,“有蛇!”
  “哪里有蛇,”楚沉冲回首看来的听听摆摆手,而后蹙眉,“庄严,你看错了。”
  话音刚落,树丛再次晃动,空气静默一瞬,紧接着晃出蜿蜒的小半截蛇身。
  “卧槽!我就说有蛇吧,你看它要钻出来了!”庄严顿时浑身僵硬,扑在楚沉身上,动都不敢动了。
  “你先松手,”男孩子力气大,楚沉被他勒得半条命都快没了。
  庄严虚虚睁眼,见那蛇还盘在那儿一动没动,他打了个哆嗦,面子里子统统都顾不上了。
  他抱着楚沉大叫:“不松,不松不松!”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通体发麻,“求你了楚沉,我怕,等它走了再放手行不行。”
  庄严从小就不喜欢柔软的小动物,小猫小狗小兔子,他从不刻意接触,像蛇这类身躯细长,扭来扭去的软体动物,他更是避之不及。
  楚沉:“……”
  男生的身上充斥着阳光,双手滚烫,由于害怕而失去控制的表情又逗又可怜,他不禁咳嗽一声,把涌起的笑意卡在了嗓子眼。
  过了半分钟,察觉周围静谧下来,庄严闭着眼睛弱弱问:“它走了吗?”
  楚沉目光下垂,树丛安静无声,没见到全貌的黑蛇已不见了踪影。
  “没有。”他淡淡道。
  “我艹怎么还没走啊!”庄严低声抱怨,一脸愁苦地缩着脑袋,“它不会咬人吧?蛇咬人疼不疼?这蛇黑乎乎的,有毒吗?被咬了会死吗?”
  楚沉看了他一眼,微不可查的嘴角上扬,忽然想起,这人不过也才十几岁,骨子里大概就是个小屁孩。
  他花了点力气抑制着,压下笑意,又听这小傻逼悄悄嘀咕道:“皮肤破两个大窟窿,不疼才怪,不过疼点儿没关系,死不了就行!”
  楚沉这下没憋住,笑意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
  “你在笑什么?”庄严敏锐地问。
  “没有。”楚沉说,“我没笑,你听错了。”
  “哦。”
  又过了会儿,庄严问:“它还没走吗?”
  “应该没有。”楚沉说,“尾巴还在那儿呢。”
  庄严呼吸一窒,继续埋头做缩头乌龟。
  差不多又过了半分钟,听听绕到楚沉后面,拽了拽庄严的衣袖,“雪球哥哥,你怎么了?”
  “宝贝儿你怎么过来了,有蛇!”庄严紧张极了,一睁眼就见楚沉嘴角上翘憋着笑,瞬间反应过来,扭头一看,哪儿还有蛇的影子,脸立刻就发了烧。
  艹。他妈的丢人了。
  “意外。”他抓了抓头皮,故作轻松道:“你懂吧,每个人总有那么点儿面对不来的东西,很正常。”
  楚沉挑挑眉,没吭声。
  经过这段小插曲,庄严整个人沉了不少,主要是嫌丢人,想着尽量降低一下存在感。几个人去动物园逛了一圈,由于人实在是多,听听被两人牵在中间,每到一处几乎都是被人推着往前走的。
  天热人又多,最后的行程就只顾着拉着人别走散和源源不断地出汗了,一点儿玩耍的兴致都没有,出游的欣喜大打折扣。
  逛了大半天,三个人都累得不行,出了动物园随便找家饭馆解决了午饭,听听后来是楚沉背着回去的。
  福利院热闹的不得了,一群小孩穿着相同的衣服在院子里追来逐去,欢笑声传到了大门外。
  “回来啦?”林若萍接过睡熟的听听,冲楚沉轻声道:“之前订的衣服送来了,喏,你的在沙发那儿,去试试看合不合适。”说着抱人上了楼。
  “订的衣服?”庄严捞起一件白色t恤展开,“你们参加的那什么唱歌比赛要穿的?”
  衣服倒是不丑,最普通的宽松t恤版型,纯白色,中间印着个大大的竖大拇指的黑色手印。
  “集体价便宜。”楚沉没脱衣服,拿过这件随手往身上套,“有点大。”
  “是你太瘦了。”庄严说。
  楚沉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客厅略显沉闷,方文淇从屋外进来,三人相视一眼,谁都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林若萍抱着一堆瓶瓶罐罐过来,“小淇啊,给他们化妆这事儿可能得拜托你了,这些东西我是分都分不清。”
  “嗯。”方文淇应声,“我这两天就住这里吧,免得到时候赶不上。”
  “行啊。”林若萍笑道:“不过也不用化得太细致,收拾出来能看就行。”
  “嚯。”庄严拿起一个粉色小盒子,打开凑近闻了闻,“林姨,你们参加比赛还要化妆啊,这比赛很正式吗?”
  “说正式也算不上。”林若萍说,“主办方通知说是有电视台要来做采访,唉,说白了就是要上镜嘛。”
  唱歌比赛是福利院最近一段时间来的大事,比赛前三名有现金奖励,林若萍很重视,光是准备工作就花了不少时间,马上就到了检阅成果的时刻,不论是林若萍还是那些小孩儿们,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庄严举着个刷子在脸上扫了扫。
  “这是化妆刷。”方文淇悄悄看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细语道:“打腮红的时候用的。”
  “哦。”庄严抓着刷子去骚扰楚沉,在人脸上扫来扫去,嘴里又问,“腮红是什么?”
  方文淇:“……”
  她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找出一个小铁盒,“就是这个。”
  “怎么用的?”庄严好奇地打开闻了闻,“还挺香的。”
  “抹在脸上,”方文淇说着抓来刚进门准备捣乱的小皮,“或者像这样印脑门儿上。”
  话落,小皮的额头上多了一枚红色小点,小皮本人还处在故事之外,懵逼地眨了眨眼,看起来颇为喜感。
  “这他妈不就是红孩儿吗,哈哈哈哈,”庄严胳膊搭在楚沉肩上笑的直不起腰,忽地又想到什么,促狭地盯着楚沉狂笑,“你到时候不会也要弄这个造型吧?小朋友们是红孩儿,那你是什么,红孩儿变异版?哈哈哈!”
  楚沉一派淡定,面无表情地扒下某树袋熊的手。
  庄严憋笑着伸出食指沾了点腮红,本来打算给楚沉也印个第三只眼睛,不曾想刚一伸手,就被楚沉半路截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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