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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凶少的病美人(近代现代)——银雪鸭

时间:2021-11-24 09:35:49  作者:银雪鸭
  “能扒上祁二少那等人物, 肯定不是凡品啊, 可惜咱们兄弟就没那个口福了--”
  这些不入流的话,隔着薄薄地竹帘, 一字不落地传入小间里。祁沉笙的手杖几乎刹那便握于手中,灰色的残目中升腾起仿若嗜血的暴戾,眼看着就要翻涌而出,可却被汪峦按住了手。
  “咳咳咳……”汪峦捂住唇,听了那些羞辱的话, 他何尝不是心绪骤动,可随即也明白了,这些话绝不可能是祁沉笙传出去的。
  那究竟是谁?汪贵吗?
  他绝不可能有这个胆子的。
  与其这时候怒气冲冲地去教训他们,倒不如再听听他们还会说什么,才能有更多的发现。
  祁沉笙自然明白汪峦的意思,那些话他已然是听不得了,但落在汪峦耳朵里怕是比刀子更伤人。他死死反握住了汪峦的手,哑声说道:“此刻便是将他们舌头全割了,也一样能问出更多来。”
  汪峦抬眼望着他,他没有告诉祁沉笙当年在秦城,这些话他便已经听了太多了,时隔几年再次听来,已然没有那么刺耳了。
  且这些人口中的消息,早已不知是隔了多少层传出来的,便是往死里逼问,怕也没什么用。
  “口福?也就你们才把这时当口福呢!”这时候有一个年纪稍大些的人,突然笑了起来,啧着沾满油的筷子说道:“你们是不知道,这尤物虽好,但是心肠却毒得狠,别的不说,五年前祁二少可是在他身上栽过大跟头的。”
  汪峦的眼眸微微睁大,若之前那些话只是太过不堪,而引起了猜测,那么此人所说便是坐实了这猜测。
  旁人知道祁二少宠了个男人,这不稀罕,但怎么可能知道他与五年前是同一人呢?
  还有……在这随意的酒楼中,就能听到他们议论,汪峦可不相信这是什么巧合,只能是因为这消息已经传得快要满城皆知了。
  汪峦相信祁沉笙在这云川城的势力,这样的消息能够传得如此广,便只可能是有人下了功夫,让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开了,祁沉笙的人才没能反应过来。
  张茆……汪峦混乱的思绪中,忽而闪过张茆今早对祁沉笙的态度,连他怕也是听闻了这些,才会如此的。
  外面的人还在说着:“你们都还记得五年前,祁二少刚回云川来时,那狼狈样儿吧?”
  “哎呦!他娘可是南边甘蔗王的闺女,当年嫁入祁家的时候,那嫁妆怕是都能买下半个金月湾了,可被他带到秦城去,连铺子带钱都赔了个彻底,还把一只眼睛都搭了进去--”
  “你们可知道,把他害得这么惨的人是谁?可不就是这个美人嘛!”
  “我的天,这男人都把祁二少害得这么惨了,现在祁二少还能继续跟他好?”
  “祁二少再厉害又怎样,如今被个男人迷成这样,早就昏了头了,这次说不定能把整个祁家都赔进去。”
  比起之前那些诨话的刺耳,五年前的旧事重提,简直将是要将汪峦的心生生剖开了,他按住骤痛的胸口,死死地伏在祁沉笙的怀中,却无可逃避--那是他真真实实地,做出的事情。
  祁沉笙一把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再顾不上什么了,将人横抱起来,就要往外走去。
  这时头一个提起这件事的人,又重新插上了话:“你们都没弄明白呢,祁二少哪里是迷他,分明是想要报复他。”
  “他平日里便又疯又狠的,如今背地里不知寻了多少让人求死不能的法子,将人关在楼里日夜折磨呢!”
  他的话刚落音,只听“哗--”的一声,整张竹席从中碎裂成片,滑落到地上。
  那动静本也不大,却无端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他们惊诧着、呆愣着、恐惧着,那只标志性的残目几乎让所有人,在瞬间便认出了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那传闻中凶狠异常的祁二少。
  他怀里抱着男人,确如传言中那般,虽然不似少年般青涩,但时间却好似在他的身上,只留下了朦胧的光华。此刻重疾复发,无力而脆弱地靠在人怀中,却依旧美到惊心。
  而祁沉笙却是连看,都不屑于去看这些人,他只是抱着汪峦,踩着落于地上的竹席,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外面的街巷,依旧熙熙攘攘地热闹着,而酒楼之中却静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动作都僵止住了,就连一些方才并没有参与谈论的食客,都吓得后背生汗。
  祁沉笙没有说任何的话,他只是缓而重地走着,可他每次落地的脚步声,在那些人耳中,都成了催命符。
  “怎么都不吃了?”就在即将走下楼梯时,他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淡然得仿若谈笑般,却比那厉鬼都要恐怖:“今日我作东,再加上几个大菜。”
  “各位吃饱了,才好上路不是--”
  又是片刻的死寂之后,方才逞过口舌之快的几人,一股脑哆嗦着跪在地上,不住地哀嚎求饶起来。
  祁沉笙却是没有半分理睬,抱着汪峦便走下楼,来到了车上。
  -----
  汪峦能够感觉到,耳畔终于安静了下来,而祁沉笙环抱他的手臂,是那样的紧,
  他睁开眼睛,伸手拽拽祁沉笙的手,几声重重的咳嗽后,喉间又泛起甜腥,但终究是能说出话来了。
  “沉笙……”
  这短短的呼唤,换来祁沉笙在他额上轻吻:“九哥再坚持一会,我们很快就到家了。”
  汪峦却摇摇头,又靠在祁沉笙胸前咳喘良久,才说出第二句话:“我没事了……对他们,别做得太过……”
  刚刚他虽然心肺痛得几乎失了神,但隐约还是听得到声音,更能感觉得到,祁沉笙是真的动了杀意。
  果然,祁沉笙并没有直接答应,只是沉声说道:“九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汪峦摇摇头,他艰难地抬起手来,触碰上祁沉笙的残目与深疤,断断续续道:“他们……说的难听,可这些事……都是我做的。”
  “是我……”
  是我欺骗了你的信任,是我亲手伤了你,是我让你沦为了别人口中的笑柄。
  这些事看似已经在汪峦说出,“重新开始”的那刻被揭过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平静之下仍旧留着多么重的伤痕。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疤痕从别人口中嬉笑着说出,被血淋淋的揭开时,会有多疼。
  祁沉笙目光沉沉,侧过脸去咬住了汪峦在他脸边的手,深深地仿佛要直嗜咬出血来,汪峦却一点都不躲避。
  就在祁沉笙的牙齿,真的要穿透汪峦皮肤的那一刻,他却突然停下了,抬头去司机冷声说:“把车开到空巷子里,你下去。”
 
 
第41章 鬼织娘(十四)   “告诉我。”……
  汪峦微微睁着眼睛, 他怎么可能听不懂祁沉笙这话意味着什么,随着车门开闭,司机真的离开了, 此刻车子中只剩了他们二人。
  “九哥,”祁沉笙翻身,紧扣着汪峦的腰,将他抵在皮质的座椅上,**着他的唇角, 汪峦随即感觉到清晰的疼痛,但他却只是含泪闭上了眼睛。
  “九哥为什么这样难过?”
  一滴泪水顺着汪峦的眼角,倏尔滑落向发间, 却被祁沉笙的指尖阻隔,而后又被舐去。
  汪峦喉间的腥甜越来越重,他不想开口也不敢开口,只是死死地压抑着, 摇了摇头。
  祁沉笙却并不会就此了结,他更加用力地禁锢这汪峦的腰,而后继续在他耳畔低低地念着:“既然这么难过, 为什么当初还要做呢?”
  说完便伸手挑起汪峦的下巴, 逼迫着他睁开眼睛, 望向自己。他曾经以为,对于五年前的种种, 不必再追问些什么,只要九哥能够留在他身边就好。
  可是今日汪峦的反应却让他明白,那道五年前的旧伤,非要经那番刮骨去腐之痛,才能有真正愈合的希望。
  汪峦眼中积聚的泪水再也无法躲藏, 连连不断地涌流而出,但仍是摇头无言。
  “不说吗?”祁沉笙的灰眸看似无神地注视着他,却令汪峦感觉自己无所遁形,紧接着祁沉笙便再次逼近,而后一字一字地说道:“可我想知道怎么办?”
  “如果九哥不说的话--”
  汪峦乍然睁大了双眼,唇间随即流出带着不可言之意的呜咽。按理说,他重病过久,早就气血虚耗至极,汪峦以为自己那处,已然再无行立之能,甚至曾暗暗担心过,日后相合之时会让祁沉笙扫兴。
  可不料,此刻在对方的动作下,他竟,他竟也有了那般--
  “九哥,告诉我吧。”祁沉笙却并未就此停止,他垂眸看着汪峦,将他那分分毫毫的反应,都收入目中。
  “告诉我。”
  汪峦的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不顾一切地咬住祁沉笙的肩膀,想要寻求片刻的解脱,可祁沉笙却没有给他任何退缩的机会,温柔而霸道地收拢着手指,一点点“折磨”,却又在某刻戛然而止--
  “我说……沉笙,我说……”汪峦再也无可抑制地哭叫出声,祁沉笙却骤然深吻住他的唇,将一切碎语都埋没在铭心的绸缪中,赐予他至死无忘的终释。
  “九哥,真乖。”须臾过后,一切终归于平静,汪峦沉沉地靠在祁沉笙怀中,若绽桃花的眼角,还坠着二三将落的泪水。
  他伸出无力的手,引着祁沉笙牢牢环住自己的后背,彻底沦陷在对方的气息中,而后才说道:“我是……从小被汪明生养大的,咳咳,这些你后来也应查到了。”
  “但我并非是孤儿,十岁前我也是与爹娘生活在一起的,便是后来被汪明生带走,一年中也能回去看他们几次。”
  汪峦完全不愿回想五年前的事,他重重地咳嗽起来,蜷缩在祁沉笙怀中,直到感觉到对方更紧地抱着自己,才缓过口气来,继续说道:“当年我原以为,他只是图财,便打算尽力拖延下去,想着实在不行便全与你说了,又能怎样呢,可他,可他逼我对你……”
  祁沉笙安抚地,不断亲吻着汪峦的额头,为他擦拭着落下的眼泪。
  汪峦拼命摇着头,好像这样就能从那场噩梦中解脱:“我不想,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但那日,你去铺子里后,他却突然让人给我送来只小木盒。”
  “里面,咳咳咳,是只带着金戒指的指头……”
  汪峦当即险些晕厥过去,他当然认得,那枚金戒指是他上次探亲时,亲手为自己母亲带上的。
  “他说,母亲与情郎,我到底只能选一个,天底下再不会有什么好事,是靠痴心妄想便能两全的。”
  三天,汪峦死撑了三天没有给汪明生答复,汪明生便给他送了三根血淋淋的手指。
  “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汪峦深深地埋在祁沉笙的怀里,仿若将五年前的痛苦与无助,尽然哭出:“沉笙,撑不下去了……是我的错,是我背叛你的……”
  “没有,”祁沉笙死死地抱着汪峦,心口仿若被把刀子,一刻不停地绞刮,早已痛过了当日眼上伤痕的千倍万倍:“九哥你没有错,错的是汪明生,是我!”
  “是我没有察觉你的异样,是我年少气盛没有在外警惕,是我把你抛在了那里,让你自己去面对那个畜生!”
  汪峦因剧哭至悲,几乎要窒息过去,眼前阵阵模糊起来,可他还是摇着头。
  这些又与祁沉笙有什么关系呢,他一直不愿与祁沉笙说出当年之事,就是因为他心中明白,无论自己是出于什么缘由,背叛了就是背叛了。
  将他害得那样惨的人是汪明生,而将祁沉笙害得那样惨的人就是他。
  所以,在那之后,他才会经历更为深重的惩罚。
  “后来,我趁那时汪明生想要挖出你的眼睛时……杀了他。”在祁沉笙的怀抱中,汪峦抵抗着力竭所带来的昏沉,接着说道:
  “我趁乱逃回了家,那时候汪家大乱的消息也传来了,于是我就劝爹娘带着弟弟,与我再逃得更远些。”
  “可谁知,我们刚逃到河东后不久,那里就发生了大旱,母亲本就被汪明生勒逼,惊吓成疾,没两年就也走了……”
  他失去了祁沉笙,手上沾染了鲜血,可最后却连母亲都没能保住。
  此后几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又要为什么而活着,之前便冒出苗头的肺病也骤然加重,渐渐地连下地都吃力,汪全福越发将他看作家门丧星、累赘,动辄打骂,甚至往云川逃难时,都几次将他故意丢在野地里自生自灭。
  可汪峦却还是活下来了,等来了在老盛牌茶楼上的那个午后,等到了五年后的祁沉笙。
  越来越重的脱力感,好似要将汪峦浸入到深水中,汪峦挣扎着想要抵抗,可是却听到了祁沉笙的声音。
  “九哥累了吧。”
  祁沉笙看着怀中,双眼正慢慢合拢的汪峦,最终将所有情绪都深藏于灰眸之中。
  他不再将汪峦抱得死紧,而是让他踏实地靠在自己肩上,缓缓地拍抚着他的后背:“累了就睡吧。”
  “一切……都过去了。”
  那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宛若最为玄妙的咒语,万千疲惫刹那间漫上汪峦的心头,可他的手却仍旧死死地攥着祁沉笙的衣袖。
  “睡吧,我就在你的身边,睡吧……”
  在祁沉笙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温柔的诱哄声中,汪峦终于陷入了沉睡。
  祁沉笙默默地看着他的睡颜许久,才轻轻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几乎在瞬间,褪去了所有的温柔悱恻,翻涌起几乎滔天的恨意与暴戾。
  “汪明生,你还想逃多久--”
  -----
  汪峦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次,与祁沉笙出去时还好好的,醒来后却已经躺在了卧室柔软的大床上。
  他试探着撑着床头坐起来,却发觉身上并未有太多的不适,而转眼看看窗外时,却发现已经是黄昏时分。
  庭院中新植的云杉,也终于引来了飞鸟停驻,夕阳下,偶然间还能听到几声归巢时的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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