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峰正在怔愣的时候,眼前蓦然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那张脸俊是俊,就是色不太好看,有点沉,哦,撞的人是玄柘。
撞在哪里了?
那块柔软也不太像是脸蛋。
眼神就落在磕破了点儿皮的,玄柘的嘴唇上。
周峰这才后知后觉的捂住刚才磕到的嘴,瘦长的食指碾过自己的唇。“唔。”
有些莫名的欣喜悄悄的从心里发芽,但在瞧见玄柘并不怎么好看的脸色之后,那颗害羞的小芽又颤颤巍巍的钻入了地下。
此时不撩更待何时,周峰抬起眼皮,似笑非笑。“投怀送抱?”
玄柘面红耳赤,也不知如何解释,张了张嘴又干脆的闭上。
他同手同脚的走出房门,步子都迈错,末了还被台阶绊了一跤,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的偏殿。
那席白衣向来潇洒,平常纵然是只留下个背影也如松柏般挺直,如今却多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话都不回一句,便宜也不带这么沾的。”周峰小声的咕哝句,虽然声音极小极轻,可修仙的人,哪个不是耳力极佳?
那个身影瞧着更踉跄了一步。
情不自禁的,周峰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柔软的有些烫,按理说自己的手指也是有温度柔软的皮肤,可是和刚才的触感,怎么都不一样。
他努力的回想刚才的那种感觉,玄柘的嘴唇和他的人一般,有些凉,但是却很柔软,像之前去异域时候吃过的奶皮冻膏。
只不过奶皮冻膏是甜的,那张嘴目前品着,没有什么味道。
奶皮冻膏周峰自然是吃过的,玄柘的嘴唇他还没来得及咬一口品尝,也就不知道是否味道真的一样。
这个小插曲,让周峰不由得开始考虑起来,一直刻意忽略的问题。
为什么救他,为什么放任玄柘住在这里,除了打不过没办法之外,自己当真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吗?
换句话说,或者是,等同于另一个问题来看。
周峰不禁问自己,对于玄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感。
头一次相见,一眼惊鸿,这是见色起意,算不得什么。
色魂授予,心愉于侧。
周峰不信。
他唾弃自己的轻佻,总想再多出点什么原因来证明那颗跳的热烈的心脏,并不是只因为那张脸。
一直没有说,那日圆月高悬,金桂飘香,在浓厚的刀意里,周峰快迷失自己。
可就在濒临坠落的那一瞬间,视线里探出来一张精致的脸,带着点刻意伪装的不耐烦,分明不耐烦,可音如玉盘落珠,清冷中带着难以描述的羞怯。
“喂,可不可以给我一点酒?”
自己那天就愣愣的,真的把酒壶递出去,只是听了那句话,就下意识的动作,也没管两个人距离有多远。
虽一人在树上,一人在地下,那宛如谪仙人的白衣青年,真的就翩然从树上飘落,去捉他的酒葫芦。
从周峰的角度来看,夜晚多雾,天边的月和树上的人几乎融为一体,周峰甚至怀疑,是月亮拟化成人,奔向了他。
幸亏玄柘酒量浅,醉的快,才没有听到那一声重过一声声,宛如擂鼓的心跳。
周峰自己都纳闷,怎么会跳的这么响,明明萍水相逢,明明……
周峰最不信一见钟情这种飘渺的东西,可当它真的来临时,竟然也没多么的难以接受。
感情既然来了,那便顺其自然。
在得知自己心意的那一刻,他反而一身轻松,如释重负。
近日里练刀总会分神,眼神偶尔不知飘荡在何处,最终总会落在那身白衣上。
玄柘醉酒的第二天,鬼使神差掐了一瓮桂花,特意去了主山峰寻厨子做了一盘桂花糕。
那些同颜如玉耳濡目染学来的轻佻话,憋在嘴里,想说又怕唐突别人——
之前没刻意学,也没兴趣说,如今攒了一箩筐,迫不及待的想说给同一个人听。
……
那么多奇怪的,罕见的,不可思议的行为,在冠上「周峰喜欢玄柘」这个名义后,都显得理所当然起来。
在终于确定心意的那一刻,他突然开始喜忧参半。
常言情爱一途,最易患得患失,此话当真不假。从来不把除刀之外的放在心上,如今那房心室居然悄悄多住了个人,不由得让周峰开始胡思乱想。
他向来吊儿郎当,虽那罕见刀意在江湖里有些名头,但其实归根结底,除了师门这等外力,自身还是一穷二白的。
其实往前没闭门的时候,江湖上也有几家姑娘追求过自己,但除了看脸之外,周峰实在想不出什么其他优点。毕竟他同姑娘家,话都没说过几句。
如今惊世骇俗的喜欢上了个男子,要啥没啥,武功不如人家,往常悄悄自以为傲的脸也比不过,拿什么去换那两情相悦。
第44章 婆娑古城(十一)
周峰:自1为是。
玄柘:他好乖。
周峰的眼皮垂下去,墨点小痣在月光下也格外清晰,然后突然笑了,无可奈何的,又带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某些东西,像是认了命。
他是真的喜欢玄柘,虽然情不知所起。
但如今,已然入骨。
明了了自己的心意之后,该做什么他还不晓得,知道喜欢玄柘是一回事,可要问怎么追求,那是另一回事。
虽然如今他现在什么也没有,孤零零的把一颗心拿出来放在人眼前显得有些轻,也很单薄。
玄柘会在意吗?
云淡风轻也变成压在心里的秤砣,沉甸甸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玄柘这种美男子,他也想求得很,只是不知道那心上人肯不肯给机会。
知晓有了喜欢的人,该是一大乐事幸事,可因为这份不确定性,让他忐忑得夜不能寐。
想清楚心意的第二日是个艳阳天,周峰顶着青黑的眼圈推开门。
玄柘每日都起的早,他像是习惯了枕在那颗桂树上,一呆就是整个上午。
其实周峰也不知道,这能耐大的剑客,赖在这里不走是为什么,但是他巴不得玄柘留在这里,留一辈子才好。
这几日有些奇怪,玄柘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些本就很明显的不同。
之前到了饭点,饭菜放在小厨房里,有时候周峰在,有时候他不在,偶尔两个人遇见了才会一起吃顿饭。
可是如今无论早中晚,只要他去小厨房,总会瞧见像是等了他许久的周峰。
再比如……
虽然周峰惯是个不着调的风流样子,之前偶尔也漫不经心,甚至不熟练的调侃过他几句。
可如今,那些话像是反复练习许久,炉火纯青一般从那张能说会道的嘴里吐出来。
“喏,你这衣服虽半年没换,但也无损你风采,相貌一顶一的好。”说出来的话不知道是夸还是贬。
他换了的,只是一模一样的款式罢了。
每日喝酒时候,周峰总会给他留一口,而那双望向自己的眼睛,黑沉沉的,瞧不见底。
有日玄柘随口夸了一句那棵月桂树,他就第二日见不着人,后来打听才知道,周峰是去凡间市井买了些桂花树的种子。
傻乎乎的不用仙术,自己种了许久,才种了满园,密密麻麻的满,随便翻起土来就能瞧见一颗种子。
他忍不住提醒。“月桂树长成,殿里院中估计站脚的地方都没了。”
“哦,我想是种不活几棵,干脆多种些。”虽然是这样说,可周峰还是花了大把的时间从土里再把那些种子刨出来一些。
周峰往日里都练刀,如今花了一半的时间,什么也不干,就在玄柘躺着的那棵月桂树下饮酒。
众人修仙,或求长生,或贪慕权利。
玄柘不知原因,只是因为想。
周峰是因为爱刀。
都道山中无日月,玄柘一转眼就住了一年之久,竟然有时会觉得,一直在这里待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他似乎忘记了来的目的,任由时光一天天的流逝。
周峰有时候会出殿去见他的师兄师父,门派里有任务,离开的时间总也不长,每天最晚时候也不过天刚见月亮。
今日来的格外迟。
玄柘以为自己不在意的,却怎么也难以入眠。他干脆推开房门,任由月光钻入,铺满一室清辉。
凉风习习,某处的月桂树种子,也发了芽。
修仙之人五感灵敏,何况那个人是玄柘,夜半时分,有浓重的血腥味传来。
室内熄了灯,玄柘枕树欲眠,瞧见一个人影声音很轻的翻墙进入。
是周峰,受了伤的周峰。
一颗心狠狠的提起来,说不清什么滋味,但很不好受,有抓耳挠腮的那种感觉。
想看一看,受了多重的伤。
甚至还在想,假如能替他,也未尝不可。
他从间隙里瞧见周峰立如雕塑,定定的望着自己,已经黑了灯的屋子。
视线太暗,他竟然瞧不清周峰是个什么神色。
树叶窸窣,那道盯着偏殿的目光终于放在了玄柘身上,莫名的,见惯了大场面的准仙人,有些忐忑和紧张。
“玄柘。”周峰喊的声音有些轻,像是怕吓到他,可怎么会不知,玄柘修为深厚,如何会被他一句话吓到。
“嗯?”
玄柘刚才在看他,现在也在看他,随口应的漫不经心,尾音在夜里有些沙哑。
他在看什么呢,在看那宛如蝴蝶一样的睫毛被自己的一个字激的轻轻一颤。
玄柘就这样定定的瞧着垂着眼皮的周峰,心想,还是这么乖乖巧巧的。
“怎么每天都睡在这里。”周峰的声音又像往常一样,漫不经心的,带着调侃的。
玄柘从树上跳下来,距离他仅有一步之遥,解释道。“没有每天,只是今天。”
瞧着周峰眼神淡淡的,在月下被压的瞳色很深,又补了一句。“白天在那里,品味日精月华,天地灵气。”
“白天怎么会有月华?”大半夜,乱七八糟的问话,其实周峰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只是不想这么放走他,想多同玄柘说几句话。
“你的伤怎么回事?”玄柘不再问答那些太过没有意义的问话,他心里有些急,迫不及待的想问出来。
这种急分外罕见。
当年木石剑出,千百人守候在一线时争抢时,他也不曾急过。
玄柘情感凉薄,新朝变旧朝,玄氏王朝覆灭时,他也只觉得轮回更迭,自有命数,不曾插手半分。
可如今,只是因为周峰身上的一点血腥味,还不知受了多重的伤。
他就开始算计,小世界的人不能修仙,纵使人人都慕求,却也不能,天道不允。周峰不能飞升的话,岂不是寿命如蜉蝣般短暂。
玄柘的心沉到谷底。
“我喜欢你,你应当也感觉出来了。”周峰还是似笑非笑的样子,听起来也如往常一般,随口说说。
可为什么,腰间的青色带子,被那瘦长的手指绞住,再缠起。
沉到谷底的心,开始一点点的回升,又和之前不同。
之前的一颗心无波无澜,如今带了些痒,像被什么动物的爪子,不轻不重的挠了一下。
在周峰吻过来的时候,那点心痒就渐渐的放大了,然后一颗从来飘在半空里的心,突然间就有的着落。
玄柘垂手立在原地,僵硬的身躯一动也不敢动,有万千思绪快速的在脑海中闪过。
这是在做什么?
哦,难道是和上次一样,又磕到了嘴唇?
不,这是在接吻。
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是小小的玄柘,斩钉截铁的在他脑海里悄悄的说,带着点喜形于色。
他和周峰在接吻。
嗯……
那,他该做什么呢?
想到这里,玄柘抬起了他的胳膊,向来聪慧的人现在瞧起来,其实是有点笨拙的。
他没有经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实在没地方,就最后揽住了周峰的腰。
向来知他勤于练刀,柔韧性必然顶尖,也曾见过那一席风姿,挺拔隽长。
如今摸起来,才知到底有多么勾人。腰细不盈两握,刚好能掐住,也不显得过分纤弱。
乱七八糟想法虽然很多,也就瞬间的事情,他已经在揽住周峰,并和他接吻了。
懵懂的狼崽在碰见想要相伴一生的伴侣也会露出爪牙,何况是玄柘。
他无师自通,灵巧的探出舌尖,反客为主的钻进周峰的口腔。
“啊?”刚才还紧紧闭着的眼睁开了,周峰目瞪口呆,还能这么亲?!
他情不自禁张开嘴巴,反而被那得了空的玄柘趁虚而入,吻得更深。
“好亲吗?”周峰似笑非笑,偏首亲了一口他的耳朵,如玉的耳垂染了红霞,是早就想品尝的。
诱人到,忍不住,他又捏了一下那颗耳珠。
玄柘双目被火烧的通红,之前不觉得两块肉贴在一起有什么好,如今……如今……
他有些凶的一把掐过周峰的腰,再一次,吻了过去。
暧昧水声绵延了许久。
周峰被亲的满目都是水光,眼尾湿润,映着那点墨小痣,在深夜里愈发明亮。
他一指揩去嘴唇上湿亮的涎水,别有深意的抬起那截手指摆在玄柘的眼前。“唔,都是你的口水。”
然后果不其然的,又看到玄柘耳尖上的红开始大片的蔓延。
心情莫名的愉悦,他见玄柘不说话,想了想又「夸」他一句。“吻技不错,你肖想我挺久了吧?”
他肖想他挺久了吧,挺久?!
玄柘恨恨的瞪着他,有莫大的火气在眼神触碰到那双已经有些肿的嘴唇,还有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时候,都悄悄的散去了。
他竟然还想亲。
本就不多的愤恨化成了无边的欲色。
“玄柘,你喜欢我。”周峰肯定的说。
“嗯,我喜欢你。”
月入空庭,醉倒了两个人。
“怎么受的伤?”刚才周峰没答,他又问了一遍。
“替师兄采了株炼丹用的药,有些麻烦。”伤不重,奈何玄柘是狗鼻子。
28/38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