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追他,一个也没成功。他们好惨,可是我都说不出口,我好像更惨。”
“我感觉我有点不太正常,我对自己很失望。”
“我有一个秘密,我怕吓到他。”
“好想变成他喜欢的角色。”
“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池星焰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些内容已经够离谱了,更离谱的是,他发现笔记的字迹一直在逐渐演变,刚开始还是笔锋凌厉的乱草,越到后面,就越是柔和工整,最后竟变成了宋思危惯用的行楷,一撇一捺足以以假乱真。
究竟是多么隐忍深沉的爱意,才能将笔迹都练得跟宋思危一模一样……
池星焰的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宋思危钱包里的那张照片,莫非背后的那句「为你千千万万遍」,就是陆钊写给宋思危的?
而他凭着一腔臆测,完全搞反了?
他心乱如麻地将东西都收回保险箱,有点不敢看旁边坐着的宋思危,冤枉好人该怎么道歉,这个业务他还不怎么熟练。
宋思危又抓起酒瓶喝上了,池星焰一改来时要打人的气焰,怂得喵都不敢喵一声,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坐着,直到宋思危把一瓶威士忌喝得见了底。
池星焰怕他真醉死过去,干咳一声找话题:“那……你俩后来没在一起?陆钊他……没告白吗?”
宋思危放下空酒瓶,拿手捂着眼睛,声音沉闷:“没来得及。”
池星焰似懂非懂地点头:“唔……”
宋思危喉结微微颤动,艰难地说出这场暗恋的结局:“他只活到二十六岁,拍戏的时候,意外去世了。”
池星焰的心猛地颤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向宋思危,连语言都不知道该怎么组织。
他把陆钊当情敌,堂而皇之地凭着猜测给他冠了个「白月光」的名,大张旗鼓地甩了宋思危,要死要活跟个戏精一样,哪曾想,“白月光。”本人早就不在人世了……
宋思危看了过来,眼圈通红,酒精侵袭了他的大脑,瓦解了他平日里的故作淡然,此时只剩最原始的坦诚。
他紧紧攥着池星焰的手,像是解释,又像是哀求:“真的没有男狐狸精,相信我好吗?”
池星焰嘴唇微微发抖,无意识地点头:“哦……”
宋思危探过身来抱住了他,头埋在他肩膀上,话语里充满了悲伤和不解:“为什么都喜欢不告而别呢?要走就不能说一声吗?”
池星焰在心里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他从前任性赌气,宋思危一直都在骄纵,唯独对他随便消失这件事大发雷霆,没想到背后竟是这样令人悲伤的缘由。
宋思危那句「没来得及」里,包含了多少对命运不公的无奈,他对毫无预兆的离别有着极深的恐惧,而自己却三番五次地搞拉黑玩消失……
我他妈真不是个东西,池星焰想。
他长到了二十一岁,却仍然莽撞得像个未成年,现在他终于为自己的口无遮拦和任性妄为付出了代价。
“对不起……对不起……”他紧紧地拥着宋思危,喃喃地道歉,“我太蠢了,我简直幼稚得跟个三岁小孩儿一样,我以后再也不会不告而别了,真的,相信我吧,哥。”
宋思危默了一下,随即苦涩地说了一句:“都骗我。”
池星焰赶忙赌咒发誓:“骗你我是狗!我说到做到!我——我以后会学着变得成熟一点,我再也不要惹你伤心了。”
他一下一下地给宋思危顺着背,仿佛这样就能把宋思危的难过从尾巴骨捋出去。
他把毕生的自我检讨都端了出来,抚一下宋思危的背,骂一句自己:
“白长你这么大的个,脑子里都是浆糊吗?”
“幼稚得要死……”
“怎么看上你这个蠢货……”
“一点长进也没有……”
“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宋思危都快被他捋睡着了,那些自我检讨他都没听进去,只迷迷糊糊听见两只「狗」,忽然脑子里频道一转,抬起头来,盯着池星焰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是小狗狗吗?”
池星焰:“……”
算了,谁让他理亏呢。
“我是小狗狗。”池星焰勉为其难地说。
宋思危促狭一笑,难过劲儿过去,开始变得「不是好人」起来:“快说「我是小狗狗,我会汪汪汪」。”
池星焰:“我不。”
宋思危伸手捏他脸,表情委屈极了:“你前几天还「汪」了的!”
池星焰忽然怀疑宋思危压根儿就没醉,不然怎么还记得他气急败坏的那三声「汪」呢?
迟迟等不来回应,宋思危眼圈又有点红了:“你骗我,你是不是又要跑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哥哥了?”
池星焰被这灵魂一问哽得无话可说,憋了半晌,发出悲愤的三声:“汪!汪!汪!”
宋思危整个人满意地笑倒在了地上。
最新评论:
-完——
68.道歉1
“所以你认了陆钊的外甥当干儿子,贷款给他看病,这回我没猜错吧?”池星焰见他心情好了一点,小心翼翼地发问。
宋思危点头:“差不多。干爹是陆妍让洋洋认的,我其实不想多这么一个干儿子。”
“为什么?”
宋思危目光闪烁了一下:“因为……不太想跟别人建立过于亲密的联系,人莫名其妙地给自己添一个没有血缘的亲人,离别的时候就会像抽筋扒骨一样,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就像他当年自作主张地把陆钊当成弟弟对待,或许是脑中对陆钊的角色设定过于根深蒂固,又或许是陆钊天才一样的演技骗过了他,直到陆钊离世,他都没看出来一丝端倪。
如果他当时稍微把陆钊当外人一点,冷静疏远一点,他应该早该看出来陆钊的信任和依赖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范围。
那么无论是拒绝还是接受,总好过就让他那么猝不及防地离开,一句话也没给宋思危留,他甚至连陆钊有什么遗愿都无从得知。
“我年轻的时候,太傲慢了……”宋思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思绪翻涌,“读了太多圣贤书,总觉得现实里的人差劲透顶,虚伪做作,愚蠢无知,勉强算得上完人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我父亲算一个。
我一直很敬仰我的父亲,直到他入狱,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完人也会犯错,表面越美好,内里可能越疯魔。”
“我开始对真实的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厌恶,你听说过女娲造人吗?”宋思危忽然问。
池星焰:“当然啊,我是海归,又不是外国人。”
“女娲用藤条一甩,泥点子就变成了人。人从泥里诞生,贪念和欲望是原罪。真人如此不堪,我为什么还要忍受跟真人相知相爱——庄周梦蝶的故事你听过吗?”
池星焰觉得醉酒的宋思危真把自己当小孩,有点无奈:“当然,九年义务教育我是在国内上的好吗?”
“是蝴蝶化我,还是我变成了蝴蝶……演戏的时候,我时常会有这种疑问……”
宋思危说着,手上做了个蝴蝶飞翔的动作,“左不过是这一生,作为宋思危本人过活,还是成为各种角色过活,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呢?
我当时认为没有区别,甚至,作为角色过活的时候,我能享受波澜壮阔的人生,我还可以跟戏里的恋人谈死生契阔,谈终极浪漫,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找到了享受人生的捷径。”
池星焰头脑里嗡嗡作响,心想宋思危果不其然是个当代男菩萨,思考的这都是些什么哲学问题。
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假的再美好也成不了真,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还需要问吗?
宋思危看他表情懵懵的特别可爱,忍不住刮了他鼻梁一下:“这就是我的终极傲慢——我自己就是带着原罪的泥做的,却嫌弃别人是泥浆,还想借着演戏,做一场永不醒来的美梦……”
“所以我付出了代价。我活在梦里,连有人在暗恋我都不知道,然后他就生气地走了。”
他想,陆钊的那场暗恋,他是真的一丁点儿也没察觉到吗?
还是察觉了,却以己度人,以为他只是入戏犯了后遗症?
触手可及的、真实的、炽热的爱他视而不见,偏偏要去追寻戏里杜撰出来的虚情假意。
在寻找爱与完美的道路上,他选择了走捷径,于是命运冲他亮了一张红牌,夺走了一个愿意爱他千千万万遍的真实灵魂。
他忽然转头看着池星焰,眼里的光细碎而温柔。
你是命运送给我的后悔药吗?他想,接着又迅速否定了。不,不是后悔药,你是命运重新给我的一次机会。
一次「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的机会。
“其实也不能全怪你……”池星焰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对他刚才长篇大论的检讨做了个自认公正的评价,“我觉得吧,爱一个人一定是会憋不住,非要说出口不可的。反正我很难想象陆钊能憋那么多年不让你知道。”
宋思危刚要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毛躁」,池星焰又道:“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出言不逊……”
他朝上看了看,好似陆钊在隔着空气听他说人家坏话,语气有点心虚,观点却很坚定,“我认为,无法被对方感受到的爱不叫爱,那叫自我感动。”
“你——”宋思危一时语塞。
池星焰问:“你会感觉不到我爱你吗?”
宋思危:“……”
怎么可能感觉不到?这臭小子就差拿个大喇叭昭告全世界了。
对外一副冷脸,对他黏得跟牛皮糖似的。爱你就要拿钱砸,要跟你住一起,开心的时候要写小黄歌,生气的时候要写分手歌,演技差戏还多,嘴臭心软,就算他赌气走出十万八千里了,只要他的喜欢还没褪色,就不用怕他不回来。
他那纯粹炽热的爱意,像是冬日里的熊熊烈火,明晃晃地燃着,不用怕风太大会吹熄,也不用怕雾太浓会错过。
“感觉不到吗?”池星焰瞬间有点委屈,“我天,我这一个半月的飞醋是白吃了吗?”
宋思危静静地看着他不做声,像是在欣赏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大眼睛很好看,高鼻梁很好看,连不停嘚啵的嘴唇也很好看。
他朝那张嘴亲了上去。
池星焰倏地瞪大眼睛,呼吸紊乱起来。宋思危越来越投入,酒精把他的脑子烧成一片燎原的战火,一路攻城略地,温暖的手突破层层障碍,往更温暖的地方探了过去。
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身上游蛇似地游走着两只手,池星焰脑袋里翻起一片惊涛骇浪——卧槽,我今天要被逆CP了吗?
不行我可是人民亲封的大总攻啊!岂能色令智昏甘心做受!
他扭动着想要翻身,宋思危掐着他的腰往下一按,微微皱眉:“干嘛?”
池星焰魂都要飞起,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你不是一直在下……下……”
宋思危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即屈指在他鼻梁上轻弹一下:“我让你的。”
让我?池星焰被这话激得起了一身血气:“我腰这么好,你让我?”
宋思危在他面颊上轻轻亲了一下:“你浑身都是大少爷的毛病,不是这儿过敏就是那儿疼,我把你弄哭了还要哄……”
池星焰:“我裤子都快脱了,你居然开始嫌弃我了?!”
宋思危朝他探出罪恶的双手:“你冤枉我这么久,我要补偿。”
池星焰在床上滚来滚去:“卧槽我不!补偿也不是这么补偿的,老牛吃嫩草不能是这么个吃法——卧槽少对我动手动脚的,我跟你不熟——嘶,好痛……”
宋思危松开捏着他脚腕的手,无奈地妥协:“算了,再让你一次。”
时间有一夜那么长,又只有一夜那么短。
作为一个即将爆发的准一线明星,池星焰现在的行程比在剧组翻了两倍,刚睁开眼,蒋漫就打电话让他赶紧滚回来工作。
池星焰情不自愿地被宋思危送到车库。宋老师将他的棒球棍塞回后备箱,很恶劣地调侃:“人没打着,自己爬我床上去了,这个补偿我很满意。”
池星焰朝他龇牙:“老牛吃嫩草,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着他抱了抱宋思危,打算做个临行告别。
忽然他眼睛倏地睁大,一把推开了怀里的宋思危。
宋思危不明所以:“怎么?”
“别说话。”
接着他一改刚才的嬉皮笑脸,俊脸瞬间冷成了冰,朝着车库幽暗的角落一声怒喝:“出来!”
宋思危这才注意到自家车库里混进来一个陌生人。她蜷缩在靠近消防门的角落里,听到池星焰的吼声,身体不由地抖了一下,而后真胆大包天地举着手机站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来这干什么?”宋思危见那一头长发的女孩一直举着手机朝自己走过来,顿时感到情况有些不妙,“你是狗仔还是粉丝?”
女孩听到这话,脸上忽然闪过一抹怒色:“我当然是粉丝!狗仔还是我帮你们赶跑的!”
“什么?”池星焰皱眉。
女孩仍举着手机录像,与池星焰保持一步之隔,话音有些颤抖:“我从电视台跟你到医院,半路还把狗仔的车撞瘪了,就怕他们拍到你乱编黑料。结果呢,原来不是造谣,你——你他妈真是个gay啊!你太让我失望了!”
池星焰当即明白过来,今天这是遇到疯子了。以前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他还因为当场训话粉丝上过黑榜,可是这次宋思危在旁边,他忽然不敢轻举妄动了。
53/65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