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过来。”
伊万笑着招招手,像是在招呼自己心爱的小狗。
托里斯就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他更清楚地看到了工作台上的那堆东西……伊万正忙着把它们锯开。
噢,是草莓软糖。托里斯心想。长了人类的毛发的软糖。
“啧啧,到我这里来。”
伊万微笑,黑皮手套轻轻抚摸托里斯的脑袋。托里斯的双眼黯淡无光,嘴角抽搐了两下,在笑……啊,主人果然很关心他。
“托里斯,这次我准备了两个作品。今晚我要把他们放在特别的地方。你看看第一个,这是什么?”
“是……人鱼……”
“那么第二个呢?”
“是兔子……”
“好,你还看到了什么?从这两个作品里,你看到我想要表达什么?我要对观众说什么?”
“主人,我不知道……”
“再想想!狗不是很聪明的动物吗?”
伊万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严苛,像是即将大发雷霆。托里斯被吓得两肩紧缩。
铁一般的寂静,沉甸甸地压着黑暗。那个男人背着手站在那里,严厉得像一位父亲。
托里斯快被老师的提问逼哭了,低着头支支吾吾:
“是、是……兔子和人鱼的游乐园?”
“不对。”
“是……童话故事?”
“不对。”
“那……是您在报复讨厌的人?”
“大错特错。”伊万冷冷地说。
“……”
托里斯真的说不出话了,他只想哭。
如果伊万现在命令他吞下一条活的金鱼,他会那么做的。但是……托里斯说不出来。看着桌面上摆放的尸体,他根本没法用脑子去思考。
况且他刚刚看到了“金鱼”。是的……有着人脸的“金鱼”……他已经害怕得哭了一个多小时,残存的理智所剩无几。
他真的不知道。
桌上放着的难道不是他主人的点心吗?草莓果冻,草莓蛋糕,黄色的奶油块,椰子片,还有人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主人,我没法理解您的意图……”
托里斯哭了,他猜到自己一定会被殴打,被那钢铁般的大手扇耳光,或者被迫吃下草莓蛋糕。
伊万一下子又变得温情,摸摸狗狗的脑袋,安慰他:
“没什么,我不需要你能真正了解我。这种要求对小狗狗来说太过分了,好了托里斯,我的好男孩。”
“……”
“乖孩子。”
伊万打开了角落里的冰箱,拿出一盒朗姆酒葡萄干冰淇淋,故意递给给托里斯。
“来,吃冰淇淋吧。”
“谢谢您……”
托里斯没有伸手去接冰淇淋,因为狗狗是不会用手的。幸好,他选对了正确选项。
“不错,有进步。”
伊万对这个训练成果很满意,挖起一大勺冰淇淋,强行塞到托里斯嘴里。冰凉感让托里斯牙齿酸痛。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又不敢动弹,只能张嘴接受男人胡乱喂来的奶油冰淇淋。
狗狗是很乖的,养过的人都知道。
伊万笑着,一边表扬托里斯,一边喂给他奖励的冰淇淋。
渐渐地,托里斯的眼泪风干了,他又一次接受了那个可怕的黑色漩涡。
他黑暗的天使,群魔的主人。
托里斯想明白了,自己果然是可以做到的……!如果那个男人可以如此生存,那么他也要用这样的方式跟随他的主人。
他笑了。
伊万忽然问:“好狗狗,你爱我吗?”
托里斯不知道。现在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对这个男人到底是爱还是恐惧。但是他不能对主人撒谎。于是托里斯说:
“我害怕您……”
“很好,我喜欢这个答案。”
伊万换了只手拿住冰淇淋,忽然重重地抽了托里斯一耳光!!如此响亮!
“呜!”托里斯被一巴掌打倒在地!
男人的力气大得像是战车,打得他眼冒金星,耳鸣不止——托里斯趴在地上,不知道该站起来还是该怎么样,浑身发抖。
伊万蹲下身,又露出了和善的笑容,黑皮手套摸摸狗狗的耳朵说:
“这就对了,就像这样爱我。”
……
「亚伯拉疗养院:平静,治愈,自然,艺术,爱的力量」
王耀看着宣传单。
他上网查过了,这家精神疗养院创建于1918年,原本是一家研究士兵的精神创伤的医学机构。后来因为资金等问题就关闭了。直到五十年代,一位匈牙利财阀买下了这座风景秀丽的疗养院,重新装修,疗养院重新开始运营。
就王耀查到的信息来看,这家精神疗养院设施奢华,价格不菲,接待的病人很可能都是有钱人。难怪就算病人不多,疗养院也能一直运营下去。
但是20年前,精神疗养院忽然停业了。
王耀没法从网上查到停业的原因,只是搜到了一则简短的新闻报道:
“亚伯拉疗养院发生火灾”。
从新闻来看,那只是场小意外,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在亚伯拉疗养院关闭5年后,又有新的财团买下了这份产业,把它改造成了养老院,现在已经更名为:枫桥湖畔养老院。
王耀查了一下,买下疗养院的那个财团的董事长叫马修·威廉姆斯,加拿大人。
“真麻烦……现在那里改成养老院了啊……不知道当时精神疗养院的档案还在不在。大概率是不在了。”
王耀苦恼地叹了口气,把一只原子笔夹在上唇和鼻子之间。他还是打算碰碰运气,说不定还会有什么线索呢?
根据网上查到的电话号码,王耀拨通了国际长途……女性的电子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您好,这里是枫桥湖畔养老院,温暖宁静的家。请选择语言,英语请按1,法语请按2,德语请按3……」
(该死,最讨厌用外语打电话了。他们都应该说中文。)
王耀按照提示音的流程操作了一会儿,总算找到了人工客服。
他试着向客服说明意图,对方不太相信。确实,任谁接到一通陌生电话,如果对方说“我是外国警方,正在调查一起刑事案件,现在你们的机构被牵扯其中……”这也太像诈骗电话了!
客服还是不信,随时都要挂电话,王耀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两人纠缠了一段时间。最终,客服还是将信将疑地把王耀的电话转接到了养老院负责人那里。
那位负责人来自魁北克,说英语时带着一股浓重的法语腔调,听得王耀十分痛苦。
「您好,警官先生。虽然我们还是怀疑您,不过我们还是会尽量配合,您的警号我已经记下来了,之后我们还会去进一步核实。」
“谢谢你们。不用太担心,警方要调查的案子和你们公司没有关系,不会把你们牵扯进来……警方只是询问一些和亚伯拉精神疗养院有关的事。因为一位受害人曾经在那家精神疗养院工作过,我们想知道他当时的一些情况。”
「哦,哦。这样倒是可以。或许您也知道了,我们的董事长买下了这块地和停业的精神疗养院,重新开办了现在的养老院。不过我们没有保留之前的档案,毕竟已经是不同性质的机构了。我们的养老院是为了给老人们提供一个风景优美、修养身心、安享晚年的地方。甚至有的家庭送老人来我们这里度假,休息半年又回去,我们在乎每一位客户的体验,因为……」
养老院负责人滔滔不绝地开始说广告,王耀赶紧打断他:
“也就是说,你们已经没有档案了对吧?那你们能不能联系上以前在精神疗养院工作的人?警方可以去询问以前的工作人员,看看能不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哈哈,那么您就问对了问题。」
“为什么?”
「我们董事长马修·威廉姆斯先生是一位非常慈爱和善的企业家,他为了带动当地居民就业,继续聘请了以前的精神疗养院的一些医护人员。我们很专业,把每一位老人都照顾得很好,对当地经济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政府给我们减税,我们的宗旨是……」
“好好好,请等一下,那么您能给我一份联系人名单吗?警方会一一打电话询问这些工作人员的。”
「这倒是可以,我让人力办公室给您发一份。对了,有的员工已经退休了,不过还有几位员工仍然在岗,您倒是可以问问他们。」
“好的,谢谢贵方的配合,这对警方的工作很有帮助。”
王耀又稍微寒暄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他累得头晕眼花,不过心里还是挺高兴,毕竟调查方向似乎更清晰了。当天晚上,他就收到了养老院发来的邮件:一份联系人名单。
王耀对名单进行了筛选,大致确定了5位员工。
这些人22年前都曾经在精神疗养院工作,应该是认识约翰·沙弗莱的。
说不定他还能问到一些别的信息,关于沙弗莱当年在精神疗养院到底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
王耀看了一下世界时钟,那边是下午4点,应该可以打电话。
于是他拨通了第一个联系人的号码:玛莎·威尔曼。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
“您好,请问是玛莎·威尔曼女士吗?我这边是……”
「为什么会有人给奶奶打电话?」
对方狐疑地问。
“怎么了?我是警察,正在调查一桩刑事案件,有一点事想要询问威尔曼女士,请问您是她的家人吗?”
「这……可是奶奶已经老年痴呆了,我想她没法回答您的问题,警官。」
“啊,阿尔茨海默症……”王耀叹息,心里有点难过,“那么打扰了,谢谢您……祝愿您奶奶身体健康,度过幸福平静的晚年。”
对方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警方竟然会说这么温情的话。
「谢谢您……对了,如果只是简单的问题的话,您可以告诉我。或许我可以试试……有时候奶奶还能认识我,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
“嗯,感谢您的支持。不过目前还没有什么问题,如果之后有需要,我会再给您打电话的。”
王耀再次感激对方,挂了电话。
(真是糟糕,出师不利。)
也是,这都二十多年过去了,精神疗养院都改成了养老院,档案不可能留存下来。王耀叹气,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以前的员工的证词了。
接下来,他又给名单上的另外几个人打电话。
有人只会法语,实在没法交流,只能作罢。有人脾气很差,刚听到他说是“警察”,立马就挂断了电话。
还剩下2个人,最后的希望。
王耀深呼吸,一鼓作气地连打了两个电话。还好,那两个老人还算配合,他们也都记得约翰·沙弗莱。
「啊,是那个小提琴师啊,总是喝得醉醺醺的,就连病人们都笑话他。」
“沙弗莱当时在疗养院具体做什么工作呢?”
「他教病人拉小提琴。当时的院长相信音乐有治愈人心的力量,觉得学习一些乐器对病人有好处。」
“他和病人们关系怎么样?”
「那个男人就是个笑话,大家都嘲笑他,说他是一条喝醉的蚯蚓。院长一直想辞退他,不过一时又没找到合适的音乐老师,就勉强让他先干着。」
“有多少人和他学琴?”
「我记得……不算多,前前后后也就几个人吧。当然,大人们没法忍受那个醉鬼,倒是孩子们和他关系不错……」
“孩子们?”
「呀……」
对方忽然沉默了。
“精神疗养院里也有小孩子吗?是什么样的孩子,有几个?”
「这个……也有一些吧,我……我不太记得了,反正是有几个小孩……父母送来的。可能是顽劣不堪的孩子,父母想要……管教一下吧?反正他们很快就出院了,我不记得了。」
“父母管教小孩,就把小孩送精神病院?您再想想,是什么样的孩子?”
「真的不记得了,对不起。」
对方匆匆找了个借口,挂断了电话。
不太对劲。
王耀蹙眉,在笔记上写:小提琴师和精神病院的孩子们。
他又给最后一个人打了电话。这次他小心翼翼,故意没有先问小孩子的事:
“您还记得当时精神疗养院发生的那场火灾吗?那是什么情况?”
「啊,火灾,我记得。那明明就是场小意外,没有任何人员伤亡,但是政府部门就认定疗养院存在安全隐患、管理不善等问题……许多患者不再信任疗养院,纷纷转院了。后来亚伯拉先生没办法,也就放弃了疗养院。」
“也就是说,这场火灾间接导致了精神病院的关闭。那么您还记得吗,到底是哪里起火了?当时消防员有说起火原因吗?”
「我想想……我记得是档案室,放病历的地方……起火原因是档案管理员喝醉了酒,香烟不小心点燃了纸张。结果档案室被烧毁了大半……不过幸运的是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因为档案室在湖的另一边,离病人们很远。」
“档案被烧了?全都被烧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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