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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思颖被夸后表情呆呆的，她变得有些矛盾了，因为江泊衍一直在改变，他变得有礼貌、宽容，连自己无缘无故发脾气都不会计较。
是的，她在反思自己的无理取闹。重要的是，秦思颖也能感到贺烬态度的转变，他不像以前那么抗拒江泊衍，那么避之不及了。
贺烬重新回了房间，他慢慢打开那张纸。印象里江泊衍的字和他本人一样潇洒，这次却很不一样，一笔一划都无比认真，贺烬摸到了纸张背面的凸起，可以想象江泊衍写的时候有多用力。他一字一字地看，看到最后，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泪已经被憋了回去，只是眼睛湿润。
再次见到江泊衍时，贺烬还是这副模样，眼部皮肤到现在还微微发红。他身体瘦削，却挺着很大的孕肚，看着有些吃力。
在这秋色里，他像一支白山茶。
江泊衍心生怜惜，他直勾勾地看着贺烬，忘了自己要做什么，要说什么。贺烬走出大门朝他走过来。在江泊衍不知道的情况下，贺烬的目光偷偷扫过了他的手背。
还肿着，青了一大片。
“你来了。”
“啊，对，我来了，早！”江泊衍回过神，无比欣喜，这是贺烬第一次主动理他。
“我昨天想了想，觉得你说的对。宝宝不能只有我一个亲人，叔叔阿姨那边…我会告诉他们的。”
江泊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温声说：“不着急，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如果你不方便，我去说也是一样的。”
贺烬感觉很不自在，他又被看穿了。
“如果现在告诉他们……他们会不会来看我？”他虽然觉得会，但江喆和程雪漫毕竟是江泊衍的父母，他比自己更有发言权。贺烬说完发现江泊衍眉眼间多了几分忧愁，笑容也变得勉强了。
“会，肯定会，你不想见他们吗？那我先不告诉他们地址，等你什么时候……”
“不是，这里挺远的，过来太麻烦。我月底要去医院做产检，到时候再告诉他们吧……”
江泊衍目光灼灼，他忍不住问：“阿烬，我能陪你一起吗？”
贺烬犹豫着，他觉得自己不该答应，但是江泊衍又说：“我可以帮你开车，帮你拿东西，路上要是堵，车程就要三小时以上了，你一个人不方便。颖颖不会开车吧？就算会开，她一个小女孩儿技术肯定不到家……”
“她不会开车。”贺烬适时打断江泊衍的絮絮叨叨，他莫名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
江泊衍如愿以偿，他暗自庆幸。秦思颖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帮了江泊衍一个大忙。
“那我……”
“你不嫌麻烦的话……”
江泊衍急忙说：“不麻烦不麻烦。”他想到自己昨天打出去无数次始终没接通的电话，有些委屈地说：“阿烬，你为什么又不接我电话了……”
贺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搬出了和昨天一样的话，声音温和，不像以前那样字字诛心。“你说不会打扰我。”
江泊衍小声反驳：“可是除了昨天我只打过三次。”他看到贺烬偏过头，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得寸进尺，赶忙补救，“对不起，我昨天打的太多了，没控制住，你别拉黑我。”
“嗯，不会。”
“那你有没有看我写的……”写的什么？情书啊！江泊衍咬咬牙，忍着羞耻感说：“我写的情书！”
贺烬哪能想到江泊衍会这样说，他变得和江泊衍一样羞耻，在十几度的气温下，浑身往外冒汗。
“什么情书……只是一张纸而已！”
“你看了！”江泊衍有了些底气，他喜笑颜开，继续说：“看了就好，我那个，第一次写，没有经验，下，下次一定写好一点……”
“颖颖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在那像百家衣一样一块块拼凑起来，结结巴巴的表白声中，贺烬落荒而逃，江泊衍没有跟上去，他站在原地傻笑，门关上后他神情变了，变得有些惆怅。
下次贺烬会收下吗？
贺烬感觉自己心间的壁垒坍塌了一块，他知道自己在动摇，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不想这样，但是他太喜欢江泊衍了。在还没真正放下的时候，江泊衍以这样美好的一面出现在贺烬眼前。贺烬做不到讨厌他，现在是更做不到了。
睡前江泊衍写的“情书”又被打开看了一遍，他是这样写的：
阿烬，我有很多话想说，你不接电话，我只好用这种方式告诉你。
你说贺叔不喜欢你，我觉得并非如此。李娟华被找到后，贺叔告诉了我真相。你知道他还说了什么吗？他说这件事与你无关，贺家愿意承担一切后果，还让我不要怪你，和你好好过。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些。
如果你出生在正常家庭，一定会是家里的宝贝，贺叔也一定会给你更多的爱。我不是为他辩解，只是想告诉你，私生子这个身份给你带来了很多不幸，但你没有错，你特别好，不喜欢你是他们的损失。
不止我喜欢你，爸，妈，哥，还有程礼，周恒君他们，都喜欢你。他们是因为我认识你，但征服他们的是你的个人魅力。我的亲人、朋友早已成为你的亲人朋友。
别怕被爱，爱不是负担，也不要担心失去他们。我希望你和我们的宝宝能被很多人爱，能像程礼那样自信，并且天天开心，你不是很羡慕他吗？
如果你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那就看看我吧。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我，但时间会为我证明。
我喜欢你，爱你，想永远属于你。
20:17:44
第63章 落空
只有江泊衍一个人的家里毫无烟火气，他只是偶尔来，几乎没在这里吃过饭，但他每次回来都要去贺烬的房间坐一会儿。现在贺烬的房间也有了些他的东西，比如前几天写废的情书，一张张平铺在床头的桌子上。江泊衍看到后随手把它们整理了一下。
天是冷了，但城里秋天的痕迹还不明显，常青树一年四季都生机勃勃。路上还有不少穿短裙的女孩，恍惚间会让人怀疑现在的真实季节。
只有在镇上，江泊衍才能真切感受到冷。他这次来是要给贺烬拿衣服，但转念一想，这些衣服现在应该不合身了。于是江泊衍独自去了商场。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趁机提出了陪自己过生日这样的小条件，所以贺烬很容易就答应了。虽然只是一起吃个饭，但江泊衍无比期待。他买了许多东西放在车里，最后不忘去拿蛋糕，买奶茶。奶茶果然很受女孩子喜欢，队伍很长，他等了二十分钟，已经将近十点，这会儿出发去隔壁市还来得及，但要是遇上堵车，就赶不上午饭了。
十一点半的时候，江泊衍忍不住打出了电话。
“喂，阿烬。”
贺烬很快应了一声。“嗯。”
“我在路上，大概十二点才能到，你们做好饭就先吃吧，不用等我。”
“知道了。”
挂完电话江泊衍心里有种淡淡的失落，贺烬的每个眼神、每个动作、说的每句话，都深深影响着他。他总是暗自揣摩，然后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每当自己以为有了一点点希望的时候，贺烬都会亲手把它打破。比如前些天，他只不过送出了一把伞，贺烬就要还他人情，于是有了今天一起过生日的事情，虽然结果还算不错，但如果贺烬一直这样和他进行有来有往人情交换，那该怎么办呢……江泊衍有些不愿意面对现实，他第一次感到不自信。
车程漫长，离开城区后就只能听到风声和落叶声，一路上都是哗啦哗啦的。
终于到了。江泊衍走下车，老宅的大门敞开着，他礼貌地敲了几下金属门环。秦思颖和贺烬听到声音一同走了出来，彷佛在迎接重要的客人。江泊衍有些紧张，人到了身边后，他先把手里的奶茶递了出去。
“给我的？”
“对，给你的，接着！”
秦思颖有些迟疑地接过来，她看向江泊衍，眼睛里是不解。江泊衍虽然明白她的疑惑，却先对着贺烬说：“奶茶里很多添加剂，医生说你不能喝……”
贺烬可没想要他的解释，立马回了一句，“我没说要喝。”
江泊衍不在意地笑了下，“我以为你会喜欢。外面风大，你们先进去吧，我拿点东西。”
他提着八九个购物袋走进来的时候，贺烬有些后悔，毫无疑问，江泊衍又趁机来给他们送东西了。
不知道江泊衍是不是故意的，他先拿出了两个粉色的小恐龙玩偶，把秦思颖吸引了过去，在贺烬的注视下，他把玩偶递到了秦思颖面前。
“这也是给我的？”秦思颖犹豫，她看向贺烬，渴望哥哥能给自己一点意见。可惜贺烬在江泊衍的灼灼目光中转过了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哥哥喜欢的话，也可以分他一个，给，你先拿着。”
“你生日为什么要送我礼物？我不能收……”秦思颖底气不足。
“怎么不能收？你帮了我好几次，这是谢礼。”说着江泊衍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斜挎包，和秦思颖的棕色裙很配。“喜欢吗？也是给你的。”
“我不要。”那个包一看就不便宜。
“不喜欢？那怎么办？退不了了，我和你哥哥不能用。总不能扔了吧？”
贺烬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人真是学聪明了，把小女生的心思猜得透透的。他看不惯这小把戏，适时替秦思颖接了围，“收下吧，挺好看的。”然后又对江泊衍说：“多少钱，我给你。”
江泊衍的笑容滞在脸上，不过一瞬他就很好地掩饰住了，“我忘了。”贺烬仍然不肯罢休，“那发票呢？这些一共多少钱？”
“阿烬，你一定要和我分的这么清吗？”
贺烬态度坚决，“为什么不？我想要什么可以自己买，你别再送东西过来了。”
“我只是觉得镇上的超市太小，买东西不方便，想帮你……”
“不方便我可以网购，我不需要你帮。”
气氛一下就变了，秦思颖感觉到了尴尬，然而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她有点插不上话。
“我知道了。先不说这个了，你们吃过饭了吗？”
“嗯。”
“那来点饭后甜点？我买了蛋糕，这个你可以吃，我问过了。”江泊衍还饿着，但他没吭声。贺烬压下心头的烦躁，“你不是来吃饭的吗？给你留了面，我去煮。”
“欸，我自己去吧！”
“我去吧，哥哥！”
另外两人同时出声。最后是秦思颖去了，十分钟左右就做好了，江泊衍看着端上来的面发起了呆，上面竟然还有个煎蛋。
“谢谢。”江泊衍回过神，“妹妹，你能不能再满足我一个愿望？”
“什么？”
“让我和你哥哥单独呆一会儿，一小会儿就行。”
秦思颖看了看贺烬，然后转身要走，江泊衍又把她叫住了，“等一下。”
“拿着蛋糕，还有这些，你哥哥还要付钱呢，算他送你的。”
江泊衍自己不喜欢吃蛋糕，只买了两份的，每个都是单独包装，精致又漂亮，秦思颖的那份大一点。
江泊衍快速解决了那碗面，用鸡汤煮的，很香。他心满意足，什么都没思考，所以当贺烬说：“吃好了吗？欠你的人情算还了吧。”他一下愣住了。
他先是不敢相信，然后感到失落，胸口疼痛。
“你从来都不欠我。”江泊衍脸色颓败，他露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我让你不开心了吗？”
贺烬不吭声。
“我是不是该走了？”
贺烬依旧没回答。
江泊衍已经站了起来，他不安地解释：“我本来不想用这个条件，就是想见你一面，阿烬，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改……”
“你不觉得累吗？每天来来回回地跑，做什么还要考虑我的心情。”
“不累。”
“可我累，我不想每天都看到你。”贺烬疲于应对这样的江泊衍，他是变了，变成自己理想中的样子，心里的天秤也开始倾斜。可种种往事浮现在心头，贺烬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希望是怎样一次次破碎。
好痛啊，他不敢了。
拒绝江泊衍同样让他痛苦，可又能怎么办？
江泊衍愣愣地定在那里，眼睛酸涩，喉咙发堵，他神情受伤地看向贺烬，缓过那口气后哑声说：“那我先走了。”江泊衍离开后贺烬用了很长时间才平复好心情，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打算睡午觉，然后突然想到自己连句生日快乐都没说。
20:17:47
第64章 让步
也许是贺烬冷漠的态度让贺远山感到不安，这一个多月他打来电话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小烬，你已经很久没回家了，然然说想你了，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贺然会想他？贺烬不相信，他随口敷衍，“等有时间吧。”
“小烬，你是不是在怪我？”
“没有。”贺烬突然烦躁起来，他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风轻云淡。每当江泊衍或者贺远山想要重新挤进他心里，试图窥探他的内心时，他就会感到难受，有时候甚至会莫名地愤怒。
贺烬觉得自己不该出现这种情绪，他明明已经不在乎了，为什么总是失控？
“你休了这么长时间的假，两个月没回家一次，公司的事情也一点都不管了，你说不怪我，我能信吗？”贺远山感到无力，他大半生的时间和精力都给了公司，到了中年突然发现自己这个父亲当得太失败。大儿子和他离心，小儿子不懂他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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