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太监暗中打了几个手势,示意季琛又有人前来,在外面敲门。
季琛微不可几点头,示意他亲自过去处理。
宋潇不耐烦了,“商南,你聋了吗?听见没有?要不是端王看重你,就凭你这样的人,还想着踏进王府?瞧你这一直带着面具,我还担心你太过丑陋羞于见人,面容实在是不堪入目。”
白琦冷笑一声,“那宋公子就如此胆大妄为?京城就没有王法吗?”
“什么是王法?太子是我表兄,太子都要登基了,”宋潇高傲道:“像你这么不识趣的人,给我宋家人提鞋都不配。”
这话一出,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纷纷低头,就连跟着宋潇的那些侍卫也都听见了,甚至还有几个人叫好。
白琦眯眼,这些人以后可都是人证。
“算了,”宋潇也懒得纠缠,看向季琛,“我直接把人送进你的屋子里,端王,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季琛:“……”
这就不了吧?
不等他拒绝,宋潇已经派了侍卫,让侍卫拿布带锁上了白琦的手,“端王,我们走,你屋子在哪?我这就把人送过去。”
白琦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嘿嘿,”宋潇不肯解释,“你去了就知道了。”
季琛点了一个宫女,给宋潇带路。
主屋附近花草并不茂盛,外面布置了一个躺椅,旁边的案几上放满了盛装着各色瓜果点心的盘子,一只鸽子正一啄一啄偷吃点心。
宋潇随意打量一眼,逼着白琦走到了门口,然后一把将人推进了屋子里。
宋潇还特意让人点上了红蜡烛一对,让周围的人走远一些,对着季琛咧嘴一笑,“端王,我是不是很贴心?像这样的男人,你就该大胆些,直接洞房最为妥当。喏,人给你送进去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快去吧。”
“……好,多谢。”季琛笑着道,“此言有理,我受教了。”
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等将来清算的时候,绝对给宋潇只留个全尸。
宋潇顿时满意了,还不忘塞给季琛一堆书,“这些多是那位道士珍藏的书,你快打开看看,正好能派上用场。”
季琛接过,顿时明了,不忘道:“你的人也站远一些,他不过一文弱书生,定然奈何不得我,但我也不喜这些事情被人偷听。”
宋潇信誓旦旦点头,“你放心,我这就回去,绝不干扰你。”
季琛抱着一堆书进了屋子,关了门,顿时将书全部扔到桌上,丢下了伪装出来的温和。
屋子里,白琦已经解开了锁在手上的布带,倚靠在床边,等着他过来。
此时接近黄昏,屋子里的窗户全都关上,桌上的一对红烛静静燃烧,一滴滴蜡液缓缓滴下,烛芯偶尔爆出一两点灯花。
季琛一步步走近。
白琦坐在床沿上,等到季琛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不自觉抬头。
季琛摘下他的面具,手指不自觉摩挲上他的下巴,忍不住玩笑道:“商公子不跑?”
想当初,白琦一个人都敢在皇宫里躲藏,逃避皇后派来的追兵。
“天上地下,无处可躲。”白琦嘴角含笑,主动靠近些,配和季琛的动作,“只能忐忑被抓来,任由端王处置。”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姿势。
季琛感觉,只要自己伸手,就能轻易把白琦抱住,然后任凭自己的心意处置面前的人。
白琦身后靠着床柱,连逃的地方都没有。
奈何被困住的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还有闲心挑衅他。
白琦道:“端王可是后悔?可我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从文会里直接被抓过来,名誉尽失,若是端王不收留我,只怕我无处可去。”
季琛仔细看着他的眉眼,用指尖一点点描绘,难得说了一句真心话,“你若一直跟着我,才会当真名誉尽失,将来无处可去。”
“横竖这点名誉早没了,无处可去也不怕,好歹有个伴,未来便也不难了,”白琦仰着头,直视季琛。
他眼中有星河万千。
季琛的手微微一顿,感觉心口一只小鹿在蹦蹦跳跳,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占据他的身心。
可他只想着把那只小鹿抓住。
心头陡然升起了一抹恶趣味,季琛指了指桌上的一堆经书,刻意为难他,“你把它念一遍,我就承认你是端王府的人。”
“我不是要做端王府的人,”白琦意有所指,“端王府住了好几个人,我自然要选其中最好的。”
季琛漫不经心点头,在床沿坐下,“好。”
得到了承诺,白琦眼睛一亮,三两部走到了桌前,随意翻开一本书,笑容顿时凝固。
他瞧了季琛一眼,又迅速转头,用力将书页合上。
“开始啊,”季琛气定神闲,在一边催促道。
他虽然没有看内容,但听那位道士交给了太子双修大法,便也知道这些经书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
白琦强自镇定,“这本是画册,根本没办法读出来。”
“画册的话,那你描摹一遍,再交予我也可,”季琛笑吟吟道,“商南公子是登闻楼今年的魁首,据说字画双绝,才艺无双,不会连这都做不到吧?”
白琦一时语塞。
“这是谁带来的?”白琦不免迁怒。
“是宋潇塞我的,应该是太子带过来的。”季琛解释道。
很好。
白琦又默默在心里给太子记了一笔。
白琦忍不住问:“你看过了?”
“我还没来得及看,何况我一惯不爱看经文,这不等着你来教我?”季琛道:“既然这一册不好,你就看看下一册,横竖东西都在这,你有足够的时间研究。”
白琦不知该庆幸季琛还没看过,还是该懊恼他怎么不过来看一眼。
他强自镇定,翻了下一本,然后又关上了。
前前后后翻了五本,白琦终于找到了一本写字的,“这本有字。”
可等他仔细扫一眼内容,白琦又把写字的册子也给合上了。
“商南公子不如趁早放弃,所谓知难而退,也是应当。”季琛欣赏着白琦忍着害羞的场景,心情瞬间舒畅。
“不行!”白琦脱口而出:“大不了我学。”
季琛见他耳朵都红了,终于决定放过他,正色道:“我不逗你了,你也累了,先歇一歇,外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白琦将画册等东西放在一侧,坐在了季琛的身边,“我被抓的时候确实是在文会上,当时也好好几十个学子,就看他们胆量大不大了。”
红烛依旧在燃烧,灯花闪耀,白琦大着胆子握住了季琛的手,“宋潇说要抓我来见端王,你可知,那一刻,我多担心你?”
他不在意自己被抓,但他怕季琛被算计。
事实证明,这些学子的胆量和气性都不小。
文会上的抓人让众多学子目瞪口呆,其中一位大着胆子走过去,塞了一笔银子,问道:“各位官爷,不知商南犯了什么罪?”
“我哪知道,”其中一个侍卫收了钱,还是耐心解答道:“他大概是得罪了宋公子,太子便把我们派过来听宋公子指挥,过来把商南抓了,但又不能真的伤害他。”
宋公子?
众人面面相觑。
“敢问这位宋公子可是衙门的人物?”那个学子追问道。
侍卫惊讶看他一眼,仿佛在惊讶他连这都不知道,“宋公子你都不认识?他当然是太子的母族,如今的承恩公宋老爷府上的公子。虽然无官职,但他可是太子的亲表弟,比那些衙门里的人厉害多了。”
事实上,就是知道京都有名的人家里只有这么一位姓宋,他们才觉得不敢置信。
“他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既然毫无官职,商南又未曾犯罪,你们凭什么抓他?”一旁的人也忍不住插嘴。
“这些事我哪里懂?”侍卫将银子塞进怀里,“我们也不过是听命行事。”
“那商南要被带去哪里?”附近的人纷纷追问。
“我也不知。”侍卫给出了回答,然后转身离开,追上了自己的同伴。
文会上热络的气氛消失不见。
今日宴请的主人姓赵,在翰林院为七品小官,他怒气冲冲摔了杯子,朝着四周拱手道,“各位,我等若是有错,自当有衙门审问,有大理寺查实,哪有随意将人带走的道理。商南公子尚是登闻楼魁首,还要受此侮辱。”
“他宋家便是出了承恩公出了皇后,又有太子做靠山,难道便可无法无天了?一个无官无职、无德无才的宋家普通人,便可指挥宫中的侍卫,甚至把他们叫出来拿人。”
“今日若是我等退让,那下次呢?怕是连死去也悄无声息。还望诸位各自通知亲朋好友,与我一道,为商南讨一个公道。商南若是有罪便罢,但商南既然无罪,我等也不该眼睁睁看着他受辱。”
周围的人纷纷叫好。
在赵翰林的指挥下,一部分人跑去通知丞相,一部分人去登闻楼叫人,最后一部分叫来家中的家丁,派人跟在了宋潇的身后。
一路上,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其中,队伍人数不断扩大。
宋潇完全没意识到不对劲,大摇大摆穿过闹市,然后进了端王府。
坠在他身后的学子顿时议论纷纷。
“没想到端王也前牵扯其中。”
“我看未必,那位宋公子是宋家人,平日里和端王也从未来往。”
“当日宴请,端王也算是热情款待,如今不如我等先询问一二。”
秦胜得到消息,匆匆赶过来的时候,正见到一群人在端王府前踌躇不前。
秦胜挤到最前面,道:“诸位,我秦胜厚颜一番,敢为天下先,不如由我来敲门。”
赵翰林拱手退让开,“秦大人客气,秦家家风优良,秦大人也才华出众,正是一等一的人选。”
等到进了门,辛太监见来势汹汹,迅速看出了不对。
他三言两语就把责任推到了宋潇身上,抹了一把泪,“宋公子本就和我家王爷从未来往,他来这里,先是要太平猴魁来泡茶,又要冰镇荔枝做果盘,还踹伤了我家王爷的一个婢女。”
还好,他忙着安抚那个宫女,没让她下去。
宫女上前一步,怯怯对着众人行礼,肩膀处还有着一个清晰的脚印,脸色格外苍白。
辛太监道:“我家王爷与宋公子虚以委蛇,便是想着他与商南公子也算有过一面之缘,想要保下他,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群情顿时激愤。
一行人顿时继续往里走,恰好撞上了带着一堆侍卫准备离开的宋潇。
“就是他,”一个学子大声指认,指着最中间那位带着金玉项圈的微胖公子哥,“就是他让人抓了商南。”
宋潇顿时警觉,“你们是什么人?我可告诉你们,我表兄是太子,他马上就要登基了……”
不说还好,一说,场面顿时无法控制。
冲到最前面的青年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一口唾沫吐到了他的脸上,“我呸!”
宋潇捂着脸,惊慌不已,“来人,快来人——”
辛太监在旁边大喊,“别打了,别打了。”
心里却乐开了花。
侍卫们也不敢轻易下手,只能伸手拦着。他们可是看出来了,里面是有部分学子无官无职,可还有一些是翰林院、国子监、甚至是六部的人。
万一得罪了,他们也赔不起。
秦胜一个头两个大,但他也早就看不惯宋家人,干脆也拉偏架,拦着宋潇不让他出拳,“这些都是珍贵的文人才子,你可别轻易动手。”
赵翰林冲在最前列,趁着这个机会踹了宋潇好几脚。
宋潇恨恨道,“我要告诉我表哥,让他砍了你们。”
季琛和白琦出来收拾残局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后。
两人一人一边,白琦去了学子群里,季琛又来见宋潇。
“宋公子,这是怎么了?”季琛险些笑出声。
只见宋潇顶着一对熊猫眼,脸上也多了好几块青紫,衣服的扣子也被扯掉了。
“我要回去,要进宫见表哥。”宋潇说了一句话,又嘶着捂了右脸,他的牙齿都被打歪了,说话隐约有些漏风,“这些刁民,我要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眼见着敌人自己要找死,季琛能怎么办?
要不是他知道宋潇姓宋,他都要怀疑宋潇到底是哪个阵营的。
他只能亲切准备好马车,给那些侍卫送药,然后送宋潇进宫,让他好好去找太子,务必哭诉他的委屈。
送走了人,季琛再来见白琦这边的人。
“端王辛苦了,”赵翰林对着季琛态度格外好,更是满脸同情。
“是啊,若不是端王,商南这次怕就是真的危险了。”
“那宋潇把商公子送来端王这,便是想逼着端王动手,没想到太子居然这么快就忍不下您这个弟弟,想给您泼脏水。”
“端王确实受了不少委屈。”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对着季琛感激不尽,还帮着季琛补充完了前因后果。
白琦含笑看着他。
很明显,这是白琦的功绩。
季琛弯了弯嘴角,“还是诸位厉害,竟能逼退宋潇。”
唯一得知商南真实身份的秦胜眼神微妙,要不是他知道端王的性格有多么恶劣,他大概也就真信了季琛的邪。
眼见着成功救下了商南,还得到了端王的夸赞,众人顿感轻松。
季琛还不忘留他们吃一顿晚膳,共同畅饮一番。
众人纷纷婉拒,又转头去了登闻楼,开始商议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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