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从季琛的怀里钻出脑袋,绿豆眼扫过面前的十盘点心,倒是相当满足。
要吃啥就吃啥,要点什么就点什么。
感慨完毕,季琛不得不批复一大堆奏折。
还是有很多古代字不认识,随手叫了个太监过来读,等读完了,季琛再接过奏折,说废话的直接扔一边,说正事的,同意就画个圆,不同意就打个×,批复意见一概不写。
至于大臣们有没有意见?
季琛表示,只要自己不讲理,一切都不是问题。
将问答题做成判断题,等季琛将一大叠奏折批完圆和×,时间还早得很。
“不如我们出宫吧?”季琛询问道。
“咕咕咕。”鸽子拍拍翅膀,表示同意。
说走就走。
季琛随手点了两个侍卫,这回比上次出门还要简洁,就是在宫门口就撞见了秦胜。
秦胜怀里抱着一堆公文,季琛手上拎着一只鸽子。
秦胜的脸色不免微妙,“陛——”
季琛迅速道:“这壁画确实不错。”
那就是不想暴露身份了。
秦胜长长叹气,“公子,您这是要去哪?怎么不摆出仪仗?也好叫闲杂人自己避开。”
季琛理不直气也壮,“出门随便走走,就这么两三个人刚刚好。”
秦胜脑子一抽一抽疼。
他倒不是反对季琛出宫,只是季琛这也太不小心了,身边怎么能不安排足够的人选?
秦胜试探着递过去一块玉佩,“不如叫我弟弟陪您走一圈如何?”
“好。”季琛接过玉佩,爽快答应了。
走到丞相府附近,季琛叫一个侍卫去拿着玉佩敲门,果不其然,秦家的那位公子哥很快就出来了。
他不过十八|九的年纪,看着还有些天真,细细打量季琛一眼,口中惊叹不已,“哇,我哥居然还有朋友,我还以为他这人这辈子都交不到朋友,注定孤单一辈子。”
季琛一愣,将玉佩收好,“你是?”
“我叫秦舒。”秦舒的眼睛格外圆润,看着季琛,豪气道:“走走走,我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请客,你想去哪?”
“我想找个能听别人聊天的地方,”季琛道。
秦舒沉思一秒,“行,没问题。”
季琛只觉好笑,跟着他去了附近的一家茶馆。
茶馆正建立在距离秦家有些远的地方,占地面积倒是不小,足足有两层楼,有不少普通人正在那喝茶,小商贩也有不少,在旁边卖糖人或者是其它物件。
“这家老板可真是厉害,”秦舒在一边介绍道:“好像也是有后台的,他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线,来往的客人到也不少,三教九流都有。”
众人都聚在一起喝茶,顺便说着各种各样的话题,自然少不了八卦。
从东家谁家姑娘出嫁,再到西家哪家少年离家出走。
从哪位大人被贬官,再到哪个大人被通房给绿了。
最后,他们终于谈到了皇室身上。
“好像换了个皇帝也不错?现在我们很多话可以随便说了。”
“也不能太随便,万一被抓了,那也说不好。”
“听人说,皇帝现在改奏折都是画圈或者打叉,有个大人可是说了,陛下画的圆格外圆润,打的×锋芒毕露,果真不愧是真龙天子。”
“笑死,这是哪个奸臣给夸出来的?一本奏折上全是这些东西,那大臣们岂不是都看自己的奏折上到底有多少个圆圈?”
季琛只要保持面无表情就好。
秦舒感慨不已,“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好歹先帝还会认真写上几句话。”
下面的人也有同样的感悟。
“先帝好歹还提笔写几个字,皇帝现在一个字不写。”
“那也不错了,好歹皇帝没有说出拿国库修金佛。”
“没错,不批改奏折就不改吧,比先帝好就行了。”
“只要百姓够安稳,其实皇位上坐着的,哪怕是一头猪都可以。”秦舒情不自禁道。
季琛:“……??”
他现在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在这些人眼里到底是什么地位。
眼见季琛目露凶光,秦舒迅速补充道:“这话是我哥以前说的。”
季琛默默放下了茶杯,很好,他记下了。
回去就给秦胜这个狗东西增加更多事务,他别想歇息了,秃头也别想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秦舒:在线出卖兄长
小剧场:
某年月日,邻国欲以黄金万两,购买重要的奏折,想要就此分析出越国皇帝季琛的心理想法,了解他们的国策方案,窥探他们的君臣关系。
更有大臣谏言,要伪造越国皇帝的字迹,将来用以污蔑他们。
收到消息,季琛不动声色促进了交易,收获大量黄金,负责的间谍九死一生,终于将一箱奏折送到了邻国皇宫。
皇帝大喜,打开奏折一看,只见尽头只有一个×。
再打开一看,圆圈数个。
一箱翻完,全是如此,一个字的批复都没有。
皇帝:……
提出此建议的臣子:……
所以,季琛为什么一个字都不往上写?这到底能分析出一个什么东西?!
第29章 字体 他就是未来的文豪
见季琛的表情不大对劲, 秦舒咽了口唾沫,忽然间意识到了一点问题,艰难问道:“你, 你不会是亲皇党吧?”
季琛沉默片刻, 认真思考, 否认道:“自然不是保皇党,我大概算咸鱼党?一个人自成一帮。”
皇帝有什么好保的?就这破局势, 趁早亡国拉倒。
秦舒闻言, 终于放心了,“那没事了,我就知道, 你能和我哥做朋友,两人肯定是志同道合。我哥他说了, 他绝对不站皇帝,他站的是民心, 只想为江山社稷做事。”
季琛心里给秦胜记了一笔又一笔。
秦舒又好奇问:“什么叫做咸鱼?”
季琛道:“就是每天都只想着混吃等死。前途已定,未来的方向也还算明确, 我也没什么大志向,只等着别人努力。”
秦舒双眼一亮,附和道:“那我就是啊!我前面有个天才哥哥,他在登闻楼一战成名,但我不行,这辈子也不想怎么努力, 只想着简单度日。”
两人顿时一拍即合, 至少他们在志向方面, 是如此的统一。
秦舒和季琛都没有进楼上的包厢, 干脆就坐在楼下大厅的角落里, 一边听着众人聊天,一边闲聊。
“那你为什么不想努力呢?”秦舒格外好奇。
季琛眨眼,“大概是我已经可以猜测到天命。”
秦舒顿时后仰,满脸不敢置信,“那你倒是说说,我们未来的命运会怎样?”
“自然会青史留名。”季琛懒洋洋道。
当然,他们流芳百世,他独自遗臭万年。
季琛对秦舒的感官还算不错,思绪倒是不自觉飘远。
小说的剧情里,季瀚还在位的时候,把秦胜贬去岭南,然后秦丞相病逝,他为了扶持宋家,干脆将秦家剩下的人一贬到底,秦家人死的死散的散。
秦舒作为秦胜的弟弟,自然是没能撑下来,倒在了秦胜回来之前。
秦舒哈哈一笑,“多谢你吉言,要是连我都能青史留名,那这世道也太可怕了。”
季琛语重心长道:“只要你活得够久,自然什么都能看见。”
秦舒没当真,只是见季琛无聊,和他说起京都哪里好玩,“……当然了,除去这些,最好的还是江云坊的姑娘们和宣弥乡的公子们,只是目前是国孝期间,再过半个月,他们就要重新开张了。”
这些场所,自然是男客去江云坊,女客或者部分有需求的男客来宣弥乡。
季琛迅速心领神会,“你是说……”
秦舒露出了一个大家都懂的笑容,叮嘱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哥,等会我告诉你,哪几个姑娘最漂亮最温柔。”
见季琛点了头,秦舒眉飞色舞,正要给他详细介绍一下,就被一个人拍了下肩膀,“劳驾,让让。”
来者正是白琦。
季琛抬头望去,白琦换了一身衣裳,大约才从事务中抽身,如今他额头上还有些汗渍。
秦舒回头,只以为是外面的人想要过来凑个热闹,“这里有人了,不拼桌,你去别的位置试试,楼上的包厢还有空闲。”
白琦掏出一个牌子,默不吭声按在了秦舒面前的桌子上,牌子和桌面接触,顿时磕出一声脆响。
秦舒下意识低头,随意扫了一眼木牌,脸上自然的笑容瞬间僵硬,背后的汗毛瞬间炸开。
只见牌子上写着四个字:【如朕亲临】
旁边的御造花纹,以及木牌独特的材质,很明显说明了它的宫廷身份。
秦舒深吸一口气,哆嗦着手将木牌捧起,示意白琦赶紧拿走。
这东西要是磕坏了,他赔不起。
这人到底是谁??
能得到这块牌子,至少也是皇帝的心腹。
秦舒起身让开位置,站在墙角里,“您请。”
季琛要怎么办?
他不断给季琛打眼色,示意季琛跟着他一起,赶紧跑路走人。
白琦坐在了刚才秦舒的位置上,给季琛重新倒了一杯茶,“出门怎么不叫我?”
“你不是在忙?”季琛接过了茶,喝了一口,双眼满足眯起,格外惬意。
别人泡的茶,总是比白琦的少了几分韵味。
秦舒眼睛都快脱眶,只见刚才对他无比冷淡的“皇帝心腹”对季琛格外亲近,又是倒茶又是端来点心。
“你还不走?需要我和秦丞相讨论一下秦家公子的出行问题?”白琦出言威胁道。
秦舒的脸色一僵,慢吞吞离去,时不时看季琛一眼,有些担心他。
季琛故意好奇问道:“江云坊和宣弥乡到底是什么地方?”
白琦试图歪曲重点,不愿多说,“就是一群人表演、切磋才艺的地方,他们吃饱了撑着没事做,这才去那里玩一玩而已,没什么重要的。”
“那要不我们也去玩一玩?”季琛故意这么提议。
白琦压低声音道:“陛下,你的身份要紧,真要想看人表演才艺,我也可以。”
磨磨蹭蹭还没走出门的秦舒听到这一句,险些一脚踩空,当场摔趴下。
他没听错吧???
秦舒忍不住喃喃自语,满脸悲愤,“难怪他说,只要活得够久,自然什么都能看见。”
像他,还不到二十,就已经见到了皇帝,还打算和皇帝一起商量去见青楼的哪个姑娘,又撞见了皇帝的心腹,被他听到了那些话……
一旁的小厮摸不着头脑,干脆先出言劝导,“公子,你说要活到九十岁,如今才十九,未来还能见识更多呢。”
秦舒幽幽道:“要是我运气不够好,秦家的面子不够大,可能也就只能活到今天了,哪还有什么未来。”
说到这里,秦舒心头一紧,“走,赶紧回家,去找大哥。”
茶馆里,季琛看向白琦,不自觉凑近了些,“你想表演什么才艺?”
“琴棋书画,虽不敢说样样精通,但也勉强能入耳,会一点琵琶,学了些琴曲,在教坊司里还会唱几首曲子,”白琦眼中满是笑意,“你想要我表演什么?”
“以后尽量不要提教坊司,”季琛正色道:“到底是不太好。”
朝堂上,也有人用这一点来攻讦白琦,说他出身太差,又沦落教坊司,荒废了二十年,如今不过是稍微有些功劳,但也不配与他们同朝为官。
白琦倒是完全不在意这些,“如果我不是出身教坊司,那当时和你见面的,或许就不是我,你不介意我的过去就好。”
季琛又在外面转了一圈,才打算回宫。
白琦自己搬来了琴,洗手焚香,然后开始抚琴。
应当是杀伐果断的琴曲,季琛偏偏听出了几分缠绵悱恻的意味。
季琛如有所思,“你好像变了一些。”
白琦并不否认这一点,停下琴曲,“自从上次你遇刺,我就在想,我一定要把握好每一天,将来不留下任何遗憾。”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目光灼灼,眼中燃烧着无尽的热情。
那份目光太过炽热,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点燃,季琛不自觉转头,看向了一边默默挑坚果的鸽子。
感受到一份饱含关爱一份带着杀气的眼神,鸽子歪头,“咕?”
秦家里,寂静的花园里猛然出现一声怒喝。
秦胜听秦舒说完了事情经过,顿时就想打他,“秦舒!你脑子是不是进了水!还逛青楼,要不要让爹干脆打断你两条腿算了!陛下他是胸有成竹才会如此,这是真正的无为而治!你连经史子集都没学完,还想着混吃等死??”
秦舒拔腿就跑,遛得飞快,“哥,后续就交给你了。”
秦胜跟在后面追,还不忘指使小厮将秦舒拿下。
正在花园里散步的秦夫人脚步一顿,轻轻安抚受到惊吓要往外跑的小奶猫,嘴里不停哄着:“乖乖,听话,待会我就去教训这两个吓到你的不孝子。”
把蠢弟弟骂了一顿,秦胜叹气,“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抓住?但凡你表现好一些,我也不用担心你的未来了。”
秦舒挠头,“哥,我以为这是你朋友,所以才热心招待,顺便也说了一两句你以前的想法……”
完了,他哥不会被陛下打死吧?
眼见着秦胜的眼神变成恨不得把他活生生吃了,秦舒自觉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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