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加紧对底层士兵的抚恤,然后将精力投入了季培的武器开发与打造上。
季琛有许多的计划,可看着这位老人,他实在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从乔老将军去世以后,越国再也没有这样的英雄了。
漠南胡未空,汉将复临戎。[1]
可他又不得不用,因为没有人赶得上他,最近夏国虎视眈眈,他也无法歇下来。
乔老将军还算精神抖擞,双眼炯炯有神,“臣愿为陛下效命,还望陛下莫要犹豫。臣虽年老,心却不老,身体还算健硕,倒也可以再拼搏一番。”
安排好的宅院、轮值的太医、大批的药材、多年未见的亲女,这些都是季琛的诚意。不仅如此,跟着他一同回京的十来个将领也多有赏赐,就连士兵也额外领了一份军饷。
他感念季琛的恩情,也愿意再为越国尽一份力。
犹如廉颇老矣,依旧能征战沙场。
都是聪明人,季琛和这位乔老将军简单交流几句,便直入正题,“我要建立一所属于武将的学校,培养起一批武官,专门学习如何排兵布阵、练兵打仗,将来能够接替你的位置。”
文臣稳固朝纲,可武力才是支撑一个国家的基石,武将的缺少才是最致命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暗骂前面几任帝王有病,一天天就盯着京城这点地方,也不看看越国的疆土如何了,尤其是先帝,他不知道霍霍了多少武将,根本就没几个人给他留下。
如今朝堂上青黄不接,一批老人苦苦支撑,主角们也需要飞速成长。
御书房的灯火未熄,后宫里,也有一处宫殿的灯亮了整夜。
季韶握着乔夫人冰凉的手,“不必过多担忧,二哥从来都不是好杀之人,也绝不会滥杀忠良。他早就想着扩充武将,改变一下重文轻武的局面。”
乔夫人看着外面,眼泪倏然落下,低头擦拭眼泪,接近五十的她也有了几分老态,“我乔家人口最为鼎盛时期,整整七十三口人,我有兄弟姊妹,如今兄弟皆战死沙场,嫂子和弟妹也因边疆事务各自因病去世,姊妹也大多远嫁,音信渺茫,如今家里,也就剩我和父亲了。”
曾经诺大的乔家,如今变成如此。
她怨怪过先帝对他们乔家太过提防,克扣军饷,她也曾怨怪过夏国太过强大,但她更怪的,是自己。
她空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却没能利用起权柄,没能争取到帝王的信任,没为将士带来丝毫的好处,甚至被废了后位,还要远在边疆的父亲来联络宫人保她一命。
如今,她重新选择了季琛,培养了季韶。
她希望季琛能关照她父亲一二,希望季韶能继承弘扬乔家的意志,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够安享晚年、此后顺遂,也希望边疆从此安稳,百姓不再有征战之苦。
御书房里,季琛还在和乔老将军商量正经事,“这个军校的框架先拉起来,一开始不用做的太好,趁着夏国的使者团还在,赶紧跟他们多切磋几次,摸一摸他们的风格。”
乔老将军能在边疆待这么久还稳住局势,自然也不缺脑子,他心里琢磨了下,慢慢领悟,看着季琛的眼神顿时变得难以言喻。
季琛轻咳一声,“反正他们的使者团也配置不错,我瞧了一眼,他们五百多人里有骑兵有步兵,武器也算是锐利,还有好几个将领被派了过来,年轻人不少,正好,我们的人趁着这个机会,也看看他们的底细,看看他们是如何行军打仗的。”
夏国的人想来见识一下越国的虚实,越国的人也想见识一下夏国的兵法。
乔老将军缓过了心里那道坎之后,越想越觉得计划可行,还补充了几句,“他们的马匹都不错,以往夏国和越国互相敌视,倒是没能留下多少,如今这些马大多是公马,我们可以趁着这段时间,选一些品质不错的母马,试试配种。待这些母马生产,我们的马匹也会更加优质一些。”
两人互相交换想法,越说越起劲,将这批夏国人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阿嚏,”远在驿站的夏晔又打了一个喷嚏,哆嗦了一下,感觉有些冷,又给自己加了件衣服。他找来自己团队的人,三天时间将所有奏折看了一遍,互相交流意见,倒是觉得其中几人文采不错,奈何这些折子上,总有几个碍眼的×遮挡视线,而且那狗皇帝的批注,他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就看见了一条,还只有两个字,这字他还不认识!
字体花里胡哨还带着点洒脱傲慢,就是他压根就认不出来,要不是笔画还算清晰,他都要以为是鬼画符。
陈使臣躺在床上,养着伤腿,还不忘高傲抬头,“我就说那些大臣吹得太过,居然还好意思说他们的皇帝是天纵奇才、当代文豪,这件事就是笑话!他们先帝的那个皇后可是说了,当今皇帝大字不识一个,以前连书长什么样都没见过。要不是走了狗屎运,怎么可能成为皇帝。”
自从两方搭上线,宋皇后没少说季琛的坏话,夏国人一边听一把记录,然后一路敷衍她,说现在没办法替她复仇,要她再等等。
夏晔忍不住点头,又重金收买了一个京都人士,打算去见一见那些折子的主人,亲切问道:“你可知易鹏易大人家在何处?”
他们以前也有收买过一些越国的人,但大多都是些低级的商员和反贼,对这些朝政事务基本不通。
这位京都的老兄也算是小有名气,对着朝廷官员几乎算是了解充分,听到夏晔如此说,他尴尬挠头,“他三个月前被抄家流放了。”
夏晔:“……”
他脸上的笑容险些没能绷住,换成下一个人,“那这位倪威倪大人呢?”
京都人士更加尴尬,“他也被抄家流放了。”
夏晔沉默数秒,再换了下一个,语气不免有些恼怒,“聂凯悠呢?这人可是在奏折上自称,是户部二品的侍郎,总不至于也被流放了吧?”
京都人士道:“那倒没有。”
夏晔终于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结实的有才之士,结果就听京都人士继续说:“他是承恩公的门生,直接被砍头了,九族一起上路。”
夏晔:“……”
狗皇帝!
夏晔深吸一口气,忍住当场怒骂的欲望,又拿出他们临摹的那个季琛唯一批阅的字,问他这是个什么字。
京都人士无奈摇头,“我不认识。”
夏晔已经气过了,他心平气和道:“本王加钱一千两。”
既然是季琛唯一批阅的字,想必很重要。
针对那个字,这份奏折的价值也立刻不一般了。
京都人士懊恼叹气,“我确实不认识,王爷,您也别为难我了,我的同伴也应该不认识。”
不等夏晔发飙,京都人士解释道:“在之前,陛下进行了一场文字改革,如今还在使用的是旧版字体,等到半个月后,就要全部使用新字了,这个字我压根就没见过,想必它就是陛下所说的新字吧。”
他倒是想学,可自认年纪大了,学起来困难,而且如今刊印出来的新版字体改革文书早就被那些书生们一抢而空,他想买都买不到。
夏晔:“……”
为了识别越国的文字,他特意带了十来个精通越国文书的大臣过来。
结果来了这里,字都直接给改了,所有的准备再次落空。
所以他想要堪破越国皇帝留下的唯一批语,还得派人从重新识字开始?
想想一路的不顺利,夏晔忍不住想,是不是这个越国皇帝就是夏国的克星,不然为什么每一步,都能刚好把他给卡死。
*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漠南胡未空,汉将复临戎。——《出塞二首》by杨素
第55章 会晤 谁更丢人
那两个字成了夏晔的心头痛点, 戳一戳就觉得疼,想起来就觉得难受。
实在是忍不下去,他干脆找了个时间, 将越国皇帝的字重新临摹下来, 找了个正准备应考的书生, 又砸了三千两银子,问他这是两个什么字。
书生扫了一眼, 对着夏晔脱口而出, “狗屎!”
夏晔当场变脸,险些拔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当面骂他!
书生连忙摆手, “不不不,我不是说你狗屎, 我是说它狗屎。”
书生见夏晔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欲哭无泪解释道:“我也不是说它狗屎, 我是说它上面写的那两个字是狗屎。”
娘嘞,这些夏国人不会打他吧?
夏晔:“……”
他险些被气出内伤来, 所以那个越国皇帝,唯一给臣子批了两个字,就是骂人狗屎?
冯使臣见势不妙,迅速安排人把书生送走,半是恐吓半是威胁,让他不许出去胡说, 将银子收好就成。
书生瑟瑟发抖, 感觉这银子太过滚烫, 根本不敢收到怀中。
夏晔自然会怀疑这些奏折被这么凑到一起, 是不是故意的, 于是他悄悄派出人手,去跟踪那个盖世会的潘侠。
结果一个时辰过去了,派去的五人没有回来,夏晔心觉不妙,又派去了十人,还是没有回来,夏晔最后沉默下来,将人手全部收拢。
等到第二天,京兆尹的人找上门,客客气气,身后的衙役还绑着整整十五个黑衣人,个个都绑得死死的,嘴里还塞着布。
京兆尹露出一抹含蓄的微笑,“本官昨日个日常处理事务,却发现这些鬼鬼祟祟,宵禁之后还在大街上躲躲藏藏,结果就把他们抓了起来,可他们居然还敢攀扯到夏国的贵客身上。这不,我就干脆把他们都拉过来,和您当场对质。”
顶着夏晔冰冷的眼神,京兆尹道:“贤王,这些人,您可认识?”
夏晔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冷淡道:“不认识。”
京兆尹爽快道:“贤王既然说不认识,那自然是真的,左右听令,将这些人污蔑尊贵使臣的盗贼立刻斩了!”
不待夏晔说话,站在这些黑衣人身后的衙役纷纷动手,拿起长刀,砍下他们的脖子,有的黑衣人拼命挣扎,朝着夏晔的方向奔去,又被拖回来砍头。
血流了一地,十五个人彻底尸首分离,夏国的使者团里有人和这些人熟悉,顿时眼眶红了,要不是被人拉住,怕是有人能当场冲过来。
夏晔骤然阴沉了脸,“这是要干什么?”
京兆尹哈哈一笑,“自然是给贤王赔罪了。他们污蔑您,就要拿命来偿还。”
望着夏晔背后众人或紧张或畏惧或若有所思的眼神,京兆尹得意一笑,扬长而去。
旁边的师爷上前恭维道:“大人这一手,可以说是敲山震虎。”
京兆尹冷笑一声,“这道不算什么,主要是这个贤王明显是太年轻了,没反应过来,也没把这些人给保下来。听从贤王命令的人要死,要被他牺牲,那接下来,可就没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他卖命了,毕竟他们也得想想,贤王关键时候愿不愿意帮他们一把。”
纵横官场十几年,这些做人做事的学问可多着呢。
季琛坐在皇宫里,收到一条条情报。
秦胜和尤涵已经去了百夷族,一路顺利,居然已经开始返程;季培和毕萱一头扎进武器制造的工坊里,前日完工五百大型□□,已经给士兵分发下去,试用妥当。
宁文筝修完了一半的村子,又开始修路,顺便安排马车的设计,势必要疏通整个京都的交通,汤潜去找乔老将军请教兵法,季韶却天天往乔将军身边跑,和边疆的将领们打成一片,在演武场热火朝天。
“时间差不多了。”白琦道。
季琛合上了奏折,“好,你去吧。”
九月中旬,季琛正式召见夏国来使,声势浩大邀请夏国使者团队入宫,召开大型宴会,邀请文武百官一同前往。
这也是最近五十年间,夏国和越国的唯一一次正式会晤。
礼部尚书江子林带着礼部一众官员,在驿站迎接夏国团队入宫,“今日难得与诸位一见,当真是有失远迎啊。”
夏晔自然坐在了首位,请这一众人喝茶。
他是夏国皇帝的胞弟,是先帝亲封的贤王,也曾帮助夏国皇帝上位登基,不论家世还是本事都算是高人一等,此刻他哈哈一笑,“确实难得,我也来了有十来天了,倒是今日第一次见到江尚书。不过今天秦丞相没来,倒是让我有些惊讶,听说秦丞相如今病了,不知近来可好?可惜我们夏国的巫医倒在了路上,不然越国要是没本事救不了秦相,可以把他送到我们夏国来。”
礼部尚书江子林含笑道:“不巧得很,秦相最近病好了,太医说了,再活个七八年不成问题。”
夏晔眉宇一挑,“是吗?我怎么听说秦相好几次都被贵国皇帝气到吐血?在这么继续,秦相就要入土了吧。”
礼部尚书江子林无奈摇头,“贤王的消息过时了,这说的是先帝和先太子,不是陛下。不过贤王怎么知晓这些?难不成是下去见过他们?”
双方各自争吵一轮,最终不欢而散,礼部尚书江子林干巴巴念完陛下的旨意,说今日午时开宴,甩袖走人,连桌上的一盏茶都没喝完。
等人走了,冯使臣拱手道:“他们嘴太硬了,要我看,指不定是强撑场面。”
夏晔心里格外恼怒,“就越国皇帝那样,也不知道这些臣子到底在坚持什么!”
冯使臣为夏晔倒了一杯茶,“王爷勿忧,秦丞相如今六十有余,乔老将军也有七十多了,他们活不了几年了。等他们一死,文武的领袖同时去世,越国自然就不行了。”
“可本王不想等。”夏晔眼中燃烧着炽热的光芒。
守在一边的武将沈宏道:“愿为夏国效死。”
中午宴会的时候,礼部官员一次次通传,引领着整整一百有余的夏国使者团进入。
开场是一场足有五百余人的歌舞团,全部来自教坊司,打扮艳丽的舞姬在台上旋转跳跃,乐师的鼓声越来越慷慨激昂。
夏晔干脆将团队结成方阵,自己也身着铠甲,带着一众威风凛凛的将士和文臣穿过通道,笑容却渐渐消失,他看着满目的奢华,心里冷笑不已。
才走进睢登阁,夏晔就被满目的金黄险些闪瞎了眼。
只见阁台中央,一朵一米宽的金莲闪闪发亮。周围的布置也是锦绣遍布,奢靡张扬,一路张灯结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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