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高恙脑海里一时没能把老头跟模型摆放在一起。
“哎呀你先别问,跟我来!”时轻拉着高恙跑出家居城,开车上路后他才解释自己的想法,“你知道那种木板建筑模型吗?咱们可以做一个微缩的顺民街送给老头啊!”
高恙再次愣怔,他看着时轻,这已经不是聪明能概括的了,这是有心,得非常有心才能想到这个。
“行不行啊,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咱俩亲自动手做一个老头惦念的顺民街模型,有意义还有心意,这玩意儿也不怕他不舍得用,反正就是摆着看的。”时轻开车间隙歪头看了眼高恙。
“行,这是我没想到的行。”高恙的心涨得满满的,差点又流泪,“但是一天的时间能做完吗?”
这种微缩模型得实地测量吧,还要画切割图,切割板材,拼装,不是一天两天的工程。
“我找人想想办法。”时轻把车开往艺术街区,这里有做模型的店,他跟其中一家的老板认识。“尽量吧,录节目期间也可以在房间做,实在不行就过年再送。”
“嗯。”高恙点点头。
大概四十多分钟,他们才来到模型店门口,店面不算小,这里做的是偏高端的模型,装饰得简约高级。
“于哥!有生意上门了!”进门后时轻扯着嗓子喊,因为诺大的店面里连个服务人员也没有。
大概过了有一分钟,才有人慢吞吞从里面的房间里出来,此人胡子拉碴精神萎靡,目测起码得熬了两个通宵。
老板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教时轻架子鼓那个老师,当时他才大学毕业,还是个精神小伙,这才几年就熬成了肾虚大叔。
“哦,你啊。”于徊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又一屁股陷进沙发里,点了根烟说,“干嘛来了少爷?”
“于哥,江湖救急。”时轻拉着高恙坐下,先分别给两人介绍,“于哥,这是我对象,高恙。恙哥,这是于徊哥,以前教我架子鼓的老师,C音声乐专业,如你所见一身的艺术细菌,除了专业什么都玩。”
C音就是高恙读得那所音乐学院,论年纪的话,于徊比高恙大四届,两人刚好错过了同校时间。
“高恙?”于徊仿佛对高恙有印象似的,思索了一会儿,但什么也没思出来,“咱俩以前有没有过交集?”
高恙对于徊没有印象,对方对他有没有就不知道了,“应该没有吧。”他笑了笑说。
“你甭理他。”时轻说,“他当初见了我还说我眼熟呢,都是搭讪套路。”
于徊笑着抓了抓头发,“你俩什么急事啊,我手头上有活,不一定能接。”
“你一定能接,我出重金,明天就得要。”时轻跟他不客气。
于徊这家伙以前就爱钻钱眼儿,当初时轻在乐器行认识得他,听他秀了一段架子鼓之后就毫不犹豫选他当老师。但于徊却不大情愿,各种理由推脱,一会儿说自己没时间一会儿说自己不够专业不想误人子弟。
但当时轻以金钱诱之时,此人却果断上钩。
“搞艺术别这么铜臭啊,我现在很有原则的,重金就能插队吗?”于徊一本正经地吸了口冠冕堂皇的烟,仿佛他这些年真的已经脱离了物质趣味。
等这口装模作样的烟吐出,他身体离开沙发,胳膊支着腿问:“……有多重啊?”
高恙:“……”
“你要多重就多重!”时轻就知道他这德行,不跟他浪费时间,直接开口提要求,“你知道顺民街吗,我要一比一复刻模型。”
“哦,顺民街啊,你算是找对人了。”于徊叼着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找了片刻给时轻看,“是不是你想要的?”
时轻打眼一看眼睛就亮了,照片上的模型如果不说它是模型,根本以为是实景照片,而且于徊拍的是近景细节,就更不像是模型了,每一张都跟时轻看过的顺民街一模一样,甚至还有逼格!
“我靠,这跟我想得不一样。”时轻指着店面里一个椴木板模型给高恙看,“我本来打算做那种,它虽然可以做得很逼真,但成品是木色的,因为这种木板上色会比较失真,但于哥这他妈是原型微缩啊!”
他激动得爆粗口,“我操,你这地面怎么做的,潮湿油污,跟我踩过的一模一样,棚子也他妈像从顺民街棚顶扒来的,墙上的斑驳,支架的锈迹……靠,太牛了!”
“确实一模一样。”高恙这个在顺民街生活了那么久的人看了照片都挑不出什么问题,“太细节了这个,这家杂货店你记得吗,买水枪这家,他们家牌子上的字缺撇少捺的,这里竟然都还原了。”
“这是我几年前自己做着玩的,顺民街是个有意思的地方,我挺喜欢那,当时也是计划做一个椴木板模型,但用椴木板做出来的太高级了,不符合那里的气质。”于徊说,“不过我做这玩意儿的材料比较杂,我当初只求逼真不求材质,什么最贴合就用什么,上色也是反复调试,你俩可能做不了。”
这看着也不像是能一般人能做的程度。
“或者可以做其中某些步骤?”时轻太想要这种效果,他想垂死挣扎一下。
“唔,”于徊想了想说,“这不是切割好的椴木板模型,有图纸你们自己可以拼,这种不规则又复杂,拼接步骤你们可能不好把握,除非你们在我这里做,我指导,或者我做好了之后,你们摆放一下表面的那些小玩意。”
“你说呢?”时轻问高恙。
高恙:“您做这个要多久?”
“我当时做了将近一个月,主要是追求效果耗费时间,现在复刻会比较快,至于要多快看你们需求。”于徊说。
“一天够吗?”时轻伸出一根手指头。
“……再见。”于徊不谈了,“我熬了两个大夜,再熬我会死。”
“三天不能再多了。”时轻说,“要么你现在就开始动手,我俩给你打下手。”
“三天差不多吧。”于徊想了想说。
“那行,你平常接一单多少钱,照最贵的算我给你三倍。”时轻给予金钱刺激。
“得,那别愣着了,跟我进工作间吧。”于徊果然有了动力,用比出来快好几倍的速度返回了工作间。
三个人在工作间闭门苦做,进去的时候还不到中午,结束时天已经黑了,如果不是时轻惦记回家中途打断,于徊能做到明早上。
于徊是个疯子,他只要沉浸在喜欢的工作里就什么都忘了,机器人一样不知疲累。但时轻跟高恙却受不了这种工作,大半天下来脖子断了眼也瞎了,手还割了好几道口子。
“于徊!”
两人要离开工作间的时候,忽听外面有人大喊,这声音时轻听着耳熟。
“于徊你还要不要命了,又泡在工作间一天吗!”
打开工作间的门,时轻跟来人对上,十分意外,“杨老师?”
来人正是给时轻写歌的杨蒙。
“时轻?”杨蒙也很意外,他的视线又看向时轻身后的年轻人,惊喜一愣,“……你是,高恙?”
时轻跟半死不活的于徊同时看向高恙。
“……是我,杨老师。”高恙朝杨蒙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
“那可太久了,这些年我一直注意你呢,你怎么不……”杨蒙看看高恙又看看时轻,忽然明白了,“那曲是不是你编的啊?”
“……嗯。”高恙垂眼点头,他能骗别人,骗不了杨老师。
“嗐,我说风格似曾相识呢。”杨蒙上前拍拍高恙的肩膀,“小伙子,当初不是跟我约好了要为咱华语音乐做贡献吗,我这等着你来找我呢!”
“啊,我说高恙这名字这么耳熟!”于徊拍拍脑袋恍然大悟,“老杨有阵子老念叨你,他嫌圈里写歌的没一个有灵气的,好容易碰上一个还不知道耽误到哪去了,好家伙那个失望啊。”
“于徊你什么记性,我前天才跟你提的就记不住了?你再天天熬夜,很快连我的名字都只是耳熟了!”杨蒙瞪着于徊,生气又无奈。
时轻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所以高恙跟杨蒙认识,好像还颇有渊源,杨蒙跟于徊又是一对儿……
杨蒙跟于徊应该差了不少岁吧,当然,就算不差岁数,时轻也完全想不到他俩会凑成一对。
“对不起啊杨老师,我现在不写歌了。”高恙在杨蒙面前,完全是一副学生的样子,身上的社会气一文不剩,恭敬又真挚。
杨蒙看着高恙默了片刻,不知是可惜还是感慨,但他没有深问因由,大概是看出高恙有苦衷,只叹了口气说:“那行吧,咱回头挑个时间聚一聚。”
“嗯,那我们先走了杨老师。”高恙很恭敬地朝杨蒙颔首道别。
“走吧,慢点开车。”杨蒙随后想起什么又喊住他,“哎高恙,咱俩加个微信吧。”
像是生怕高恙再找不着了。
回家的路上,高恙没等好奇心炸裂的时轻问,便主动说起跟杨蒙的渊源,“我认识杨老师那会儿才高一。”
时轻看了他一眼,他分析高恙不主动说那时候的事,多半是因为那都不是什么好事,他不想提,也不想议论那些当事人,哪怕他们都对不起他。
现在主动说起,证明杨蒙带给他的记忆是美好的。
“挺意外的相遇,我当时坐在一个废弃公园里,一个人抱着吉他写歌,杨老师循声找来,我们就认识了。”高恙说起这些神情轻松愉悦,印证了时轻的猜想。
“这么有缘分吗?”时轻觉得挺神奇,“可见你当时的歌真的很有灵气啊,杨老师闻着才子的味儿就来了。”
“当时我完全是非专业水平,自己瞎琢磨写着玩儿,也没打算以后玩音乐,要不是因为杨老师的鼓励肯定,我可能不会报考音乐学院。”说到这里高恙笑了笑,“那会儿特不成熟,思想简单,被老师一肯定,就大言不惭说以后要为华语音乐做贡献,还郑重其事地跟杨老师对拳约定。”
很感人很励志的故事片段,可时轻的关注点却跑偏了,他想象着那时候的小羊羔,一定是个忧郁又单纯的少年。他或许对所有人都戒备得冷着脸,可一旦遇上理解自己的人又满怀赤诚。
啊,一定很可爱,是只只要对他好就能拐走的小羊羔。
“你们经常见面吗?”时轻问。
“没有,杨老师挺忙的,他当时在圈里已经小有名气,哪有功夫关注我一个学生,不过他偶尔会去我们学校讲课,会私下给我指点专业,嘱咐我坚持写歌。”高恙说。
“小羊羔,”时轻面朝前路,像是随意地问,“我能不能找你约歌啊?”
他本来想问高恙以后要不要再尝试写歌,像跟杨老师约定好的那样,但他怕高恙一口回绝,不给理想留有余地,故而假借自己的名义问。
就算高恙拒绝给他写歌,也只是拒绝他而已,不是拒绝他实现理想的可能。
“其实我中途退学了。”高恙却忽然提起那天他们没说完的,有关曲谱的事,“我当时读的作曲系,大二跟要好的同学组了支乐队,成员也包括在隔壁上大学的老虎。乐队里我负责吉他以及写歌,当时灵感特多,随随便便就能写出一首歌,曲谱不知道写了几本,我跟我们乐队成员从不藏私,那些曲谱都放在练歌的音乐室里。”
“所以……”时轻隐约已经猜到了结局。
“是,江钰辰收买了我一个兄弟。”高恙的表情不带恨意,只有些许自嘲,像是对兄弟背叛的失望,还有对自己交付的显得非常可笑的信任。
妈的!?
时轻气得想骂街,江某辰真是个卑鄙无耻的玩意儿!
但此时他还不知道这件事的后续更卑鄙无耻,那是导致高恙退学的最终原因,是他不愿再诉诸于口的难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先写到这吧,宝们晚安!
感谢super30511的营养液!
第36章 棉花糖
偷拿曲谱这件事漏洞百出, 这么明显的偷盗行为,江钰辰却能有恃无恐,他肯定吃准了高恙不能拿他怎么样。
不过时轻没有继续追问高恙, 从他嘴里听来的故事都是被克制压缩的, 他想听原版的故事细节。
晚睡前, 衬着高恙洗澡,时轻加了老虎的微信。
时轻:老虎, 我是时轻,我想问你点事,你别跟高恙说行吗?
老虎:啊……恙嫂你有什么事?
时轻:我想知道高恙退学的原因,他今天跟我说了一些, 但我感觉不是全部,请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吗?
老虎:……
不知道老虎是不是在犹豫,好一会儿没回消息。
高恙的手机没响, 那说明老虎没有跟高恙通风报信。
时轻抓着手机焦急等待,不知道为什么, 他有种可能会被气疯的预感,这种预感加重了他的焦虑, 他几乎每隔几秒就要点开微信看一看有没有新消息。
隔了起码二十多分钟,高恙都睡下了老虎才发来消息。
一条长长的消息,仿佛写了篇短文。
老虎:恙嫂, 恙哥不爱提这事,他也不让我多嘴,但既然他先跟你提了, 我就必须要说了,不然我憋屈得慌!
后面的内容就是老虎说知道的故事全部。
或许是他的角度不带克制,充满了不忿与愤怒, 这些字落在时轻眼里,一字一句都那么刺眼。
江钰辰收买的那个所谓兄弟叫李准,跟高恙是同系同宿舍的好友,他家里特别困难,上大学的费用全靠奖学金还有打工支撑,但大三那年他没有拿到奖学金,因此差点因为凑不起学费而退学。
而这个时候江钰辰向他伸出了“援手”。
江钰辰这人特别会笼络人心,他平时对李准极为照顾,常给他提供一些赚钱的机会,因此李准特别感激信任他。只是他们走得近,江钰辰却不让李准跟高恙提,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特别渴望跟哥哥关系融洽但是却因为哥哥单方面对他有偏见所以不被待见的小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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