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陨之半睁开眼,困顿地把他推开,眼角也跟着现出浅淡水色,卷着被子就要往里面窝。
仙君拦住,不让他继续睡。
程公子才迷迷糊糊醒过来,一醒来就要面对前男友那张俏的能凭空飞升的脸。
……心情突然就变好了。
眼见着顾宴锲而不舍,又要继续俯下身,程陨之不理他,从另一侧巧妙地绕出包围圈,要从顾宴身后下床。
被想到仙君包围人的本领也挺强,头也不回,一伸手就能把人重新揽回来。
顾宴轻声诱哄:“啊——张嘴。”
小程里外被亲了个够本后,崩溃道:“老顾!放我走吧!”
顾宴道:“不行。我刚收下的弟子,改天就要跑。那这截阿的名号,恐怕不能要了。”
程陨之:“那你当个正常的师尊。”
顾宴:“我多正常啊。”
程陨之:“正常的师尊会亲弟子嘴吗?!!”
顾宴显然不想让他逃离这种奇怪的师徒话题,在程陨之试图从另一边滚下床前,用巧劲让人自己滚了回来。
顾宴低垂着眉眼,似乎在笑:“会。”
程陨之:“……这是哪家的师尊?!!”
顾宴:“你话本里的,我看过了。”
程陨之:“……”
程陨之:“…………”
好家伙,他完全想起一切和眼前这位大名鼎鼎仙君有关的事情了。
还大部分都是他自己干的好事。
干的时候还贼得意。
贼快乐。
他是怎么干的来着?
哦,也就是在截阿仙君眼皮子底下,写了一本以他为主角的爱情小说,主角原型还参照的就是本人,就连剧情发展也有仙君本人的建议。
可谓是:纪实文学。
哦。
还有更悲惨的事情。
他那可怜的爱情小说,已经送到书局,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人的观看。
天要亡他!
小程呜咽一声,格外可怜巴巴地遮住眼睛。
他半个身子还卷着被褥,坐姿一点都不端正。
还合掌拜了拜仙君,企图能对强权吹点枕边风。
小程道;“是这样的,那本子呢,我交给宗门管的书局了。但是吧,那内容不是很合适,所以我想……”
顾宴拢过他长发,示意他稍微坐正些,方便他梳理。
仅轻描淡写一句:“我知道,书局很快有人上报给我了。”
听见这句话,程陨之心中升起希望!
只要越不过仙君这道防线,那就绝对不会……
顾宴道:“我吩咐他们,赶快印刷,早日出版,争取人手一本。”
程陨之;“……”
防线破灭了。
扑通一声,顾宴被一道无名气力踹了一脚,从床上摔坐在地上。
然而也一点不狼狈,大大方方坐在地上,仰头道:“陨之不开心吗?很快就能看见实体了。”
程陨之居高临下地望向他,虚假地微笑起来:“师尊,请出去吧,我要换衣服起床了。”
顾宴彬彬有礼:“可以让我帮你吗?”
程陨之咬重语调:“不用。谢谢。”
第63章
早餐是风车亲自做的,为了庆祝程陨之正式来到长漱峰的第一个早晨,还特地摆了好看的拼盘,倒上温水。
一串小童跟在他身后,眼巴巴地望着远处弟子居的方向。
很快便看见程陨之在前面走,顾宴在后边跟着。
早餐无疑是非常愉快的,虽然已经快到中午,但并不妨碍他吃喝。
顾宴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空荡的茶杯倒茶,细细啜饮。
程陨之吃了两口,放下筷子。
他清清嗓子,道:“我可不会比桌上的小菜更下饭。”
顾宴抬起手,用茶杯示意他:“你会的。”
程陨之:“……”
程公子悻悻闭嘴,本来还打算邀请顾宴一块儿吃,毕竟总不能让主人家在桌边光看他大吃大喝。
结果顾宴不当人。
“来吧,顾仙尊,”程陨之喝最后一杯茶的时候,模糊道,“你说过,今天要教我什么?”
原本以为顾宴还得磨蹭一会儿,说一堆废话。
没想到对面仙君十分爽快地站起身,伸出手来邀请他。
“说好教你一套剑法,就不会藏私。”
风刮过长漱峰的山顶,竟没有寻到以往的半分寒意。
有弟子从不远处的空中路过,往这边看来时,发现长漱峰常年积雪的雪顶已然萌发绿意。
如果在往里看仔细些,就会发现一个光秃秃的、崭新的空地,权做练武场。
程陨之从代步的大鹏身上跳下来,回身拍了拍大鹏的脑袋。
大鹏倒是没啥反应,小眼睛瞅他一眼,往程公子手底下歪了歪脑袋,就一展翅膀凌空十丈之上。
程陨之看看四周,一片秃秃的平地,两边还有没削干净的草丛,不远处还能听见水声,似乎有瀑布溪流之类的水源,从山上飞流而下。
新上任的师尊站在他身侧,道:“拿出你用得惯的剑来。”
程陨之慢吞吞,从芥子袋里抽出把朴素的木剑。
顾宴往他手上望去,微不可见地皱起眉,很快又松开。
顾姓仙君态度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接过他手中剑,颠了颠,对程陨之轻轻摇头,似乎有些不赞成:“这把剑太轻了,不适合这套剑法。”
程陨之哪里知道,是因为这把剑和俞子帧背后的剑太过相似的原因。
他只迷惑地颠了颠,嘟哝一声:“重吗?”
程陨之怀疑道:“仙君,我可只有这一把剑,你别驴我。”
顾宴道:“我有备用的。”
说着,便从腰间随手抽出神剑,塞到程陨之手中。
程陨之:“……”
我觉得你就是在驴我。
“这是什么剑法,还得挑剔剑的重量?”
他调笑道,顺着顾宴的指示,摆出剑招的起手式。
神剑在他手里激动地连连嗡鸣,然而十分克制,并没有其他大幅度的动作让他握不住。
程陨之摸摸他,接着想着仙门会当天,神剑从天边直直指着他飞来,差点没一剑扎到他脑袋上。
于是笑道:“现在不怪你。当时,你要准头再偏一点,今天可就见不到我了。”
神剑委屈地轻嗡一声,剑柄微微发热。
顾宴注视他与神剑交流,查看他的剑招起手式。
不太赞同道:“它没什么分寸,不要惯着他。这样,你先看我过一遍全部剑招,记个大概。记不住也没关系。“
程陨之笑眯眯道:“好。”
没想到顾宴真的在他面前舞起了剑。
如果说子陶的剑犹如刺眼的烈阳,每一招都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那顾宴的剑就像那山河磐石。
或许峰顶上有那么一撮积雪瞩目,所以世人皆将目光集中在积雪的凝结与融化上,却忽视积雪之下,山峰的牢不可摧。
他简简单单起手,没有多余的动作,也不摆撑场面的剑花。一招一式,都是这套剑法的最大化,最精准的表达。
长袖在程陨之面前轻飘飘落下,他才猛然回过神。
他下意识摸向自己颈边,发觉已然被震撼出一手冷汗。
顾宴收了剑,见程陨之怔怔地站在旁边,手搭着自己的脖子。
怕他被剑气波及,走过去问:“我的剑气伤到你了?”
程陨之摇头:“没有。”
停顿片刻,又问:“这是什么剑法?”
顾宴道:“这是我原创的剑法,现在全部教给陨之。”
程陨之开玩笑道:“若是我学会了,是不是能有仙君的一半厉害?”
原本还以为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顾宴真的点头承认了。
程陨之惊讶道:“光凭剑招本身?”
顾宴:“所以很难学。”
程陨之握着截阿神剑,看了看这柄据说斩过鬼蜮头头的神剑,发觉它绷紧了剑身,像是要在他面前露出最锋利的一面。
拍拍它时,神剑还特意嗡嗡两声,骄傲地绷直了自己。
顾宴道:“别理它,试试看。”
程陨之凭着记忆里的动作,尝试性地挥舞起来。
他练剑多年,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对剑招的理解。
可是顾宴的剑法——无论怎么使劲,都觉得差三分意思。然而就是这三分,就能失去绝大部分的威力。
偌大空地上,雪青外袍的青年长袖翩翩地舞着剑,动作里带着他特有的懒散。
好看是好看,可完全没有那个味,自然也失去了力量。
程陨之皱着眉停下来,调整半刻钟。
这次,他换了个重心,试图让剑法带上独具一格的厚重和凌冽……
也失败了。
他感觉不太对,这套剑法毕竟是顾宴自己创造,带着无数仙君大道残留的痕迹,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学会的。
程陨之回望,见顾宴站在原地,静静注视他瞎学剑。
程陨之:“……”
“师尊——”
为了避免伤到人,他特意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于是说话都变得费力起来,他拄着剑,懒洋洋地高声喊道,
“你教教我呗——”
一瞬间目光的错位,让他忽略了那位云中君喉结的滚动。
顾宴顺势走来,程陨之正打算把神剑还给她,重新观看剑招演示时,顾宴又把剑塞进他手里,示意他自己握着。
程陨之一头雾水:“怎么?”
背后那人没有回答,只余留神剑不满地轻鸣声。
截阿仙君从背后拥住他新收的爱徒,左手虚揽,右手包握着爱徒抓紧神剑的手,紧拥着、亲密地裹挟着他。
要用全身气力的走向,来做他的引导。
顾宴揽着他,让他放松,顺着他的力道挥、刺、劈。
简简单单的剑招被不同搭配组合,再从顾宴手中使出来,就有了不同的味道。
灵力如洪般倾泻,短时间内,就泄了个干净。
所有剑招使完,程陨之仿佛被抽空了全身气力。
他吃力地用剑支撑住自己,黑发垂落,汗如雨下,唇色苍白,大口大口地喘气,眸色却明亮至极。
他从顾宴的指引中,触摸到了那一层神秘的领域,只要是爱剑、练剑的人,都会为此而动容。
仅仅是触摸片刻,也足够使他心情激荡至今。
顾宴扶住他,输入灵力,助他恢复气力。
程陨之就连说话都说不利索,力气实在是被抽空的太过了。
他仍然在笑,断断续续:“这就是大乘期的剑法吗。”
顾宴温和地持续输入灵力:“是。今天就先这样,我们回去休息好么?”
“不。”
出乎他意料,就算已经疲累至极,程陨之依旧勉强站直身体,望向顾宴:“我想,再来!”
两个时辰后,漂亮青年躺在旁边草地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断续地笑着,无比畅快:“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累了。”
手指被人握住,程陨之转过脑袋,顾宴在他身边坐下。
“以前有这么累过?”
程陨之轻描淡写:“有一次。当时外面全是妖魔鬼怪。我就想着,如果现在还有谁能杀出去,那就只有我了。”
他回头,有些惆怅地叙述:“然后我就杀了好多好多的妖魔鬼怪……龟龟,现在想来,数都数不清,当时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小程陷入困惑。
顾宴:“肯定有信仰的东西。”
程陨之:“那倒是。我要,跟上师哥的步伐嘛。”
然而又过了好一段时间,久到程陨之以为顾宴要睡着了,疑惑地扭过头,才听见沉默的仙君说话。
“那个俞子帧,我叫他来问过话了。”
说着,顾宴难得的别过脸去,目光游移。
结果,程陨之一脸困惑:“俞子帧是谁?”
顾宴:“就你那个,师哥。”
程陨之:“我师哥不叫……”他猛一卡壳,似乎想起什么,恍然大悟,“啊,对,叫俞子帧。”
好像忘却了身上疲乏,程陨之一咕噜坐起来。
他凑过去,警惕道:“你叫他来做什么?我敢保证,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认识我,绝对问不出一点消息。”
顾宴蹙着眉头:“我以为你喜欢他。”
程陨之高声道:“我当然喜欢师哥……不是那种喜欢!师哥手把手把我带大,都跟我爹似的了,这还能不喜欢?”
顾宴委屈地轻声道:“你当我鬼迷心窍吧。”
程陨之和颜悦色:“你可真是个小醋坛子。”
顾宴:“那他为什么忘了你?”
程陨之一怔,陡然沉默。
他面色依旧苍白,不知道是练剑过于疲累,还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最后随口道:“忘就忘了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程陨之竖起眉头,道:“你别去招惹他,让他安安静静过这一世……”
顾宴;“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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