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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狄……贺狄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网吧老板以外唯一一个救过他的人。
他不希望贺狄受什么伤，最好是一根头发都不要掉。
但贺狄也太不当回事儿了，云淡风轻的，这会儿还是坐在床边不知道在考虑什么。
周游气愤地瞪着贺狄，恨不得把贺狄拉过来打一顿。
为什么不重视自己呢？
周游想不明白。
也不等他想明白，床头的灯突然亮了，他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紧闭上眼，贺狄啧了声，把灯光调暗了些。
“别装了，”贺狄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我知道你没睡。”
周游紧闭着眼，嘴巴也抿着，强装出一幅睡着了的样子。
“今天这事儿……是我错了，”贺狄说，“我当时是真的走神了，吓到你了是么？”
周游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他立刻鲤鱼打挺原地复活在床边坐得笔直，紧张兮兮地说：“……我没有怪你。”
贺狄看着他的表情，没说话。
“我就是……害怕，”周游轻声说着，“怕你出事。”
贺狄清了清嗓子，扭头看向别处，那种怪异的感觉愈演愈烈，好像有点儿控制不住的趋势，他换了个话题：“前天晚上，你捧回来那个盒子。”
“嗯？”周游没反应过来，抬头看着他。
“是送我的礼物么？”贺狄很直白地问了出来。
周游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贺狄说的是他床头柜里，那个他自己捏的小人。
贺狄怎么知道的？
“就……刚好我生日前一天，你拿了个礼盒回来，”贺狄说，“我就以为是送我的，不是送我的也没事儿，你……”
“是送你的，”周游皱了皱眉，“但是很难看，我就……”
“给我看看呗，”贺狄往床头一靠，事实和他猜的没什么两样让他松了口气，“做都做好了，你还打算丢了啊？”
话说完了贺狄才反应过来。
做？
周游做了一个生日礼物给他？
做了个什么？一群除了打游戏以外什么都不会的职业选手还能做什么？
贺狄无端想起最近一段时间，周游只要一有空就往基地外面跑，分析师和教练都逮不到他。
是挑了放假的时间出去做东西了？
“很难看。”周游重复道。
“那我不看了？”贺狄轻声说。
周游顿了下，不知道为什么，贺狄这个语气让他很想把床头柜都拆开给贺狄看看。
犹豫了会儿，他还是走到另一边，拉开床头柜，把那个礼盒捧了出来。
贺狄眯缝着眼睛打量了下，礼盒巴掌大小，看不出里面究竟“做”了个什么东西。
“很难看，”周游第三次说这句话，“你不要讨厌它。”
“……我不会讨厌的。”贺狄有些无奈地说。
周游这才解开了礼盒上面的缎带，打开盒子，伸手进去掏出了一个还没巴掌大的……小泥人。
说泥人也不太对，因为这玩意儿是上了色的，说不上什么渐变、色彩丰富，但每一个小色块都涂得很饱满，干净。
贺狄看了会儿，突然觉得这个小人有点儿眼熟。
“……这是我么？”贺狄震惊地问。
周游没吭声，手又伸到礼盒里去摸了摸，过了会儿，居然摸了个半截拇指那么大的奖杯出来。
他轻轻捏开泥人的手，把奖杯放到泥人手里，又不敢直接坐到贺狄的床上，所以蹲下来，抬头看着贺狄，很认真地说：“是你。”
是你。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一下砸进了贺狄心底。
小泥人捧着奖杯，穿着队伍，笑得十分开心，眼睛……很好看。
TNG每年的队服都会更新，根据周游捏的这个小泥人的队服，贺狄几乎一下就能判定出来，这是两年前刚夺得春季赛冠军时的自己，队服就是那时候的。
那是他职业生涯里的第一个冠军。
“……你居然捏了个这个。”贺狄震惊得有点儿说不出话来了。
他收到过不少以自己为原型的Q版人偶，多数是用塑料，各种布料做成的加工品，丢出去谁也不认识谁，但周游捏的这个，他却能一眼认出来是自己。
真真切切的，一点儿都不掺假的。
贺狄心底那种奇怪的情绪越来越翻涌，他咽了口口水，喉结不自然地滚动着：“……你居然捏了……”
“嗯，”周游蹲在贺狄床边，捧着那个小泥人，场面滑稽得有点儿像求婚，“我捏了两年前的你。”
“为什么是两年前的？”贺狄脱口而出地问。
“那个时候的你……很耀眼，”周游眯缝了下眼睛，好像陷入回忆了似的，“我刚在LOL的首页看到你，点进去看的你的第一个比赛视频就是那年的春决。”
“然后呢？”贺狄感觉自己快说不出话了。
“然后就，”周游偏了偏头，居然很轻地笑了下，“喜欢你了？”
“啊。”贺狄看着他。
“我不知道，贺狄，”周游说，“那时候你站在舞台中央，和你的队友们捧起奖杯，很多光……很多光都打在你身上，也打在四周各地，但是你是最……最闪亮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贺狄的喉结又滚动了一次，他没有说话。
“你抬头看舞台，然后看队友，最后才看向奖杯，”周游看着他，十分认真地说，“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
贺狄看完奖杯之后，看向观众席，眼神被摄像机拍摄进去，好像这辈子的光都纳入眼底了似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就好像这个奖杯是他应得的。
那时候周游在网吧，被这一个眼神看得莫名心悸，他们仿佛穿破屏幕在对视，周游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心脏在狂跳。
“反正，”周游结束自己的回忆，垂眸看着床脚，“就是……喜欢你。”
第36章 四强赛（上）
周游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对贺狄说喜欢了，却是头一次这么认真的，在氛围的带动下说出的最真情实感的一句喜欢。
贺狄没有回应，眼神一直停留在小泥人身上没动，过了好半天他才清了清嗓子，满脸不自在地说：“……挺好看的。”
“好看吗？”周游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似从未想过会从贺狄这儿得到过这样的评价，整个人都精神了。
“好看。”贺狄肯定地说。
周游顿时大松了口气，勾了勾嘴角说：“不嫌弃的话就送给你。”
“挺好的，”贺狄把小泥人接过来，放到床头，“我……没收到过这样的礼物，挺好的。”
手工的礼物和买来的礼物都是礼物，但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贺狄上次收到手工礼物还是钟尹手工课做的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一回家就送给了他，他顺手放在了自己床头。
所以这会儿他也把周游送的礼物放在床头，睁开眼就能看到。
就仿佛是在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周游对自己不是普通的喜欢、有好感的程度。
是非常的喜欢。
持续了两年的喜欢。
贺狄从内心非常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个烂人，不值得周游这样喜欢，有时候他会想要劝周游换个人喜欢，反正……别再喜欢他了，但这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过，不管怎么样，劝别人换个人喜欢多多少少都有点儿不尊重别人的感情，所以犹豫了许多次，贺狄都没能说得出来。
周游看起来是真的松了好大一口气，站起来之后还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很轻地蹦了下，回到自己床上坐着，脸上挂着很浅的笑。
“生日快乐。”周游说。
“说过一次了。”贺狄笑了笑。
“再说一次，”周游说，“我希望你天天都快乐。”
“……哎。”贺狄愣了会儿，别开视线，一时间有点儿不知道该看哪了。
好在周游没有继续说下去，好像表达完自己的情绪，贺狄还没有很明显的抵触，光是这一件事就足够让他开心了，和回来时那种憋着生闷气的情绪不同，这次他高高兴兴地去洗了澡，出来的时候那个小泥人还摆在贺狄的床头。
洗完出来躺在床上，浴室里还传来水声，是贺狄在里面洗澡，周游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因为贺狄不嫌弃这个礼物而开心，一会儿又因为贺狄过马路不看红绿灯而生气，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掰来平分这两种情绪。
贺狄的情绪和周游完全不一样。
他从浴室出来，冷静了不少，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晚上在酒店时，付成浩神神叨叨说出的那句话。
还有那句没听完的语音。
贺狄重新摸出自己的手机，犹豫了下，还是先给床头的小泥人拍了张照，然后把今天的吃饭、蛋糕的照片和这张照片一起发到微博上去，感谢大家的祝福之后才退出来，重新点开了那条消息。
手机还挺抗摔，除了右下角多了个摩擦的痕迹以外没有一点儿损伤。
贺狄很不是时宜的想。
周游似乎已经睡着了，他关了床头灯，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幅耳机戴上，点开那条语音，语音前五秒，或者说前十秒，都是一段很无力的空白。
这也是他过马路时走神的原因。
空白，茫然，脚步声和各种底噪的声音都被录了进来，唯独没有人声。
过了会儿，他听见关门声，然后……是陈格的声音。
“当年的事儿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陈格说，“现在大家各自去了别的战队，童离已经退役当了主播，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去了，我们再聊这些……没意思。”
“是挺没意思的，”付成浩的声音传来，“但我就想问你一句，陈格。”
这句话说完之后停顿了两秒，贺狄莫名攥紧了自己的被单，瞪圆了眼睛，脑海里一片空白。
“两年前那场比赛，你敢说你没有隐瞒大家的事情吗？”付成浩说出的语句是前所未有的铿锵有力，“你敢说……你是干净的吗？”
什么意思？
贺狄翻了个身，手碰到耳机却没有摘下来，也没有终止语音的播放，而是呆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心底有个不知名的声音在祈求，祈求陈格否认。
但语音里只传来了陈格的笑声，很轻蔑的一声笑。
语音播放完毕，耳机里恢复一片死寂。
那声笑是什么意思，付成浩和陈格又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去谈论起两年前这件事的，或许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知道，但……陈格应该不会知道付成浩把这段话录下来了。
录得没头没尾的。
贺狄皱着眉想了很久，把这条语音保存下来之后删除了付成浩的微信，也没有去找陈格质问什么。
这段暧昧不清的录音就应该和他的主人一样一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贺狄谁也不会相信。
他翻了个身，透过很模糊的环境光看见床头那个小泥人，不知道怎么，心底突然松了口气似的……至少他现在，还有再搏一把的机会。
而机会就在眼前。
季后赛的争夺与撕杀比常规赛要血腥刺激许多，输掉比赛的队伍直接淘汰，宣布整个春季赛的训练与比拼都变为无用功，只有挺入前几名，能够拿到积分的队伍才能勉强安慰自己的心情。
而TNG的实力，显然能够拿到积分，甚至有可能去拼搏一通冠军。
他们在四强赛再度遇上了陈格所在的NK，两支队伍上场前在不同的候场区等待着，能够看到彼此，两边选手还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贺狄和陈格遥遥相望，笑了下没有多说什么，两边也不敢太大声的说话，怕台下的观众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上了台，周游气势很足，势必要把在常规赛时被陈格抢走的那条大龙再度抢夺回来。
贺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些走神，教练和他说话他都没能回过神来。
直到旁边的周游很轻地推了他一下，他才猛的一个激灵，握住鼠标：“嗯？”
“还好吗？”教练担忧地看着他，“专心，ok？我们专心，你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贺狄摇摇头，“不好意思，有点儿走神。”
“哎，不愧是贺狄啊，”程明匀又乐了起来，“春季赛四强赛呢，还能走神，怎么了现在不是世界舞台都没法儿吸引你的注意了是吧？”
“闭嘴吧，”贺狄吸了吸鼻子，没什么心情和程明匀闹，“专心点儿，打比赛。”
“嗯。”周游在耳机里很突兀地应了一句。
贺狄笑了笑，深呼吸着让自己放松。
叶年曾经说过，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在下意识里会去做出一些不符合自己理智的判断，这是个很要命的事情，或许在日常生活中不会注意到这样的事情，但在游戏里，比赛中，一个下意识的操作就是掌控了整盘比赛的关键点。
所以贺狄必须专注，也必须……全神贯注地相信自己的队友。
四强赛第一把开打，TNG红色方，NK蓝色方，两边粉丝加油助威的声音过去之后，十个英雄也已经在峡谷内布好一级团眼位，以及野区入侵的站位。
贺狄不断深呼吸着，提醒自己专注。
从今天见到陈格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老毛病又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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