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鸟不停地叫着,黏在路亚怀里蹭来蹭去,把奥兰多曾经的威胁都抛在脑后了。它身上的布条都凌乱了,露出黑色的,干瘪的皮肤来,要不是体内没有水分,眼泪说不定还会掉下来两颗。
这是陆衍熟悉的那只鸟,不是离开那天行为诡异的样子。看来停留在它身上的那个幽灵已经离去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要与奥兰多独处的原因。
也是个胆小的幽灵啊。陆衍心想。
“他在哪里?带我去找他。”陆衍边说,边帮陶片把布条缠好,收获了对方感激的大力拥抱,他赶紧推拒,“不要!哎呀,不是嫌弃你......是我刚缠好,会弄乱的。好啦,快带我去找他吧。”
他他他,就知道他。陶片不满地扭扭身子,明明是你先叫我的,明明是我先来的,怎么最后竟然是这个结果呢。太叫我伤心啦,伤心的眼泪都流干了。
陆衍看不懂陶片在耍什么宝,他戳戳陶片倒三角形底下的尖尖,问:“怎么啦?你也找不到他?”
干什么,不要戳人家屁股啦!陶片被他戳的浑身激灵,这才想起了奥兰多的威胁,赶紧飞开十米远,然后扭扭屁股,转身等陆衍跟上。
“叽叽。”来这边啦,我带你去。陶片不情愿地叫道。见陆衍会意跟上后,拖拖沓沓往前飞去。
周围的一切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样子。风化的石墙,残损的地砖,地上是零星的沙子,踩上去很滑。不知是死还是活的胡杨树枝从砖缝中钻出来。干燥的空气,永远炽热的风,壁画上的人像看着脚下行走的一人一鸟。
阿斯卡夫的壁画也在这些人像中间,他手上握着连枷权杖。
陶片带着陆衍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了法老房间门前,说:“叽。”
到啦。
房间的门半掩,陆衍用血迹刻画的开门法阵被帘子遮住了,门下还夹着他为防止门关上而放的石头,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奥兰多在里面吗?陆衍不免想,难道说他一直以来都没有离开过吗?王后当时的攻击对他伤害如何,他顶过去了吗?
这时候已经顾不得去想奥兰多有没有吃饭喝水的问题了,陆衍做好了心理建设,一下子推开门走进去。房间里是明亮的,有一面墙壁颓圮坍塌,带来了室外的阳光,火把已经熄灭了,就那样被丢在地上,石碑上蛇的眼睛不再闪烁,法阵只能发出微弱的白光。阳光洒在金子做的替人俑上,刺眼的光芒盖住了法力的颜色。
光明最终战胜了黑暗,正义的阳光洒在了大地上。
“他在哪?”陆衍扫一眼房间,没看到那个身影。
陶片从后面追上来,慢慢飞到墙角的罐子旁,冲陆衍小声叫唤。陆衍快步走过去,和陶片一起看向罐子里面。
在一堆迷你石雕上,黑色的小蛇紧紧蜷缩着身子,他怀里抱着陆衍的石雕头像。
72王后的真名
这蛇很小,只有陆衍一只手那么大,但通体漆黑,腹部银白,叫人一看就知道这蛇的身份。
“......奥兰多?”陆衍沉默了好一会,小声问。
他心中一时不知道是何滋味,愤怒还停留在心底,但是被奥兰多这可怜兮兮的样子逼得无处发泄,东奔西走找不到出口,最终只能从口中同语言一起涓涓涌出。
那小蛇闻声略略抬眼看了看来者,他的金眸已经灰暗了,里面不再涌动着法力流转的光芒,他又垂下目光。
奥兰多太弱小了。就算陆衍将他捡起来,捧在手里,他也一动不动的,像是没了气息一样。只是在陆衍亲亲他的蛇吻时,又看向陆衍。
陆衍从一条蛇身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只知道将奥兰多从罐子里拎出来的时候,对方浑身都是僵硬的。
陆衍脸色阴沉,说:“你有什么好说的?”
奥兰多停顿良久,才说:“嘶。”
“变人啊!你不是会变吗!怎么现在不会了?”
奥兰多把头埋在身躯里,低声吐信子,说:“嘶。”
“唉,”陆衍叹了口气,靠着墙边坐下,说,“你怎么变得这么小了?要不是有陶片,我都找不到你了。”
奥兰多蹭蹭他的掌心,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陆衍的指腹。
“我出去之后......遇见了阿努比斯,他和我说了挺多,然后我昨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你和法老那时候的事了,顺便学会了古埃及语。一切是不是都向好的方向转变了?我越来越了解你,最终回到你的身边了,王后的威胁已经不足为虑,我们马上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你为什么这时要推开我呢?”陆衍低声问。
他很冷静,不像奥兰多想象中那样愤怒和失望。这给了奥兰多一点勇气,他挪动身体,向陆衍的手腕处爬过去一点。
“把自己搞得这么惨,最后我还不是回来了?”
陶片说:“叽叽叽叽!”
它先不乐意了,陆衍一来就盯着奥兰多,让它感到十分不平衡,这条蛇有什么好关心的,他占了我的窝,还把我赶出去了!明明是我最惨啊!
陆衍说:“不和你废话了。”
他站起身来,手上的小蛇慌忙盘住他的手腕,陆衍将他拽下来,在对方惊慌绝望的眼神中,把他塞进衣兜里。
奥兰多:“嘶。”吓我一跳。
陆衍说:“我去找王后的真名了,你老实待在这里不要乱跑。要是你再主动离开,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口袋里的奥兰多没有说话,陆衍便将手伸进去摸摸他,指尖感受到了一阵冰凉。
是奥兰多在舔他,这应该是答应了的意思。陆衍将手伸出来,拔出别在腰间的枪。
房间的墙壁已经在地震中倒塌了,画着法老与祭司交谈的那面壁画也跟着碎成了粉末。陆衍蹲下身子去扒拉那些废墟,除了一手的灰以外,他还发现了镶在墙里的复杂法阵、更加精美但是如今变成粉末的装饰品,壁画上脱落下来的金粉银屑,还有一个洞。
一个洞,大小正好能够装下法老的权杖。但是它现在是空的。
陆衍看着那个洞,当场愣住了。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了,但是证实的方式并不是他想要的,他甚至有些后背发凉,只觉得不可思议。
他在心中迅速过了一遍自己的推理:法老在与王后的博弈中输了,于是让祭司将王后的真名藏在某个地方,这个地方要安全,隐蔽,并且能够保证王后不知道,但奥兰多一定能够看到。于是祭司将权杖放在地宫最核心的房间里,有法阵最精纯的力量的的保护,王后是无法进入这里的,只有被法阵承认的人才能够进入这房间,所以只有奥兰多才能够拿到这份权杖。
但是现实情况是,有人在奥兰多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地宫,甚至夺走了权杖。
他是谁?
陆衍不信邪地在废墟里翻翻找找几遍,一无所获后,又连忙去墙边堆放的箱子里翻找,他找到了更多的金银财宝,法老佩戴的宝剑宝刀,但是最关键的那把权杖却消失了。
奥兰多在衣兜里发出微弱的声音,陆衍将他拿出来,小心地摸摸他,问:“怎么了?”
那条蛇摇摇头,将身子放松地瘫在陆衍手心。
陆衍说:“谢谢安慰,我没着急,放心吧。”
他完美接受到了奥兰多发出的信号,手心里凉凉的一团真的让他沉稳下来,继续思考。陆衍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祭司。
他以前本以为祭司是法老那边的人,但是现在看来,他的立场存疑。不说别的,单说祭司竟然做出了那样的预言,就够陆衍怀疑的了,他半点不信自己和奥兰多之间只能活下一个这种说法。而且,祭司似乎对王后很有好感,奥兰多说他甚至为王后写了诗歌。
最重要的是,他是当时除奥兰多本人外,唯一一个能够进入地宫的人。在陆衍的梦境里的视角来看,祭司是没有将王后下毒的事情告诉法老的,是否从那时开始,他的立场就已经悄然转变了呢?
就算祭司以前对法老忠心耿耿,但人是会变的,服从王后与得罪王后是两种下场,祭司是聪明人,应该懂得如何抉择。
所以,他便偷偷进入地宫,将这把权杖拿出来,献给王后了?
陆衍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祭司真的这么做了,王后一定会怀疑他看了自己的名字,祭司也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但如果他不为王后献上这名字,他也缺少向王后效忠的投名状,所以这权杖还是会在王后手上。
不过,祭司为了拥有在王后手下自保的手段,应该是看过王后的真名的。
但这对陆衍来说毫无帮助,他还是不知道这份真名在哪里。
他只能赌一把。就赌祭司还有人性,对上神还是尊敬的,并且为上神留下来一丝活命的机会。
陆衍不再犹豫,转身回到走廊里。陶片跟着他飞来飞去,衣兜里的奥兰多无声无息,只偶尔活动下身躯,让陆衍知道他还活着。
奥兰多发动法阵把他送走后,一定发生了什么。陆衍边走边想,王后的实力大大增加了,甚至能够摧毁最核心的法阵,趁奥兰多蜕皮虚弱期间重创他。这地宫失去了保护的作用,已经可有可无了。
让奥兰多继续缩在这里已经不是办法了,他必须正面去和王后抗争。等找到了王后的真名,一定要将奥兰多带出去,还有陶片,也要一并带出去。不过到时候,也不用在纠结了,知道了王后真名的奥兰多,一定能够打败敌人。
前提是要知道王后的真名啊。陆衍想到这里,脚步重新变得沉重。他看了看陶片,那个二傻子还在高高兴兴地哼着歌,全然不知未来将要发生什么。
“你还活着吗?”阿努比斯的声音忽然从对讲机中传来。
真是烦人,陆衍脚步一顿,回复说:“在。”
阿努比斯不说话了,他真的只是为了确认一下陆衍的状态。
太阳高高悬着,照在壁画中阿努比斯的脸上。陆衍来到这里,站定,端详了一阵对方闪耀着金光的脸,这是地宫中罕见的人类面孔,他们胜利的希望就寄托在这个古人身上。
陆衍才不想把胜利的希望寄托给任何人,他要自己行动。
他先在陶片疑惑的注视下搬来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然后踩在上面,这才够到那把连枷权杖。
如果祭司真的为奥兰多留下了机会,那么看过王后真名的他应该会把这名字传递给奥兰多。他将会选择与密室中的线索相近的地方,也就是法老房间外,唯一画着法老形象的壁画上,对应的弯钩权杖应该就是这连枷权杖。
陆衍在有他一个头大的权杖上仔细寻找,直接上手去摸,但是同样一无所获,那里的颜料比其他地方脆,稀稀拉拉掉了不少,这里的颜料质量堪忧,没有其他地方持久,最后落出了一个权杖的形状。
这颜料让陆衍想起点什么。
脱落的颜料......劣质颜料......
是那个蛇头人!
陆衍跳下石头,快速狂奔过去,左手攥着衣兜,尽力护住奥兰多,不让他感觉太颠簸。陶片本来飘在他旁边看陆衍动作,结果差点被他撞到。
“叽叽叽!”干什么呀?陶片赶上来问。
陆衍哪里能够听懂,他心中全被狂喜占据了,祭司真的为他们留下了线索!脱落的劣质颜料直接指向了蛇头人的头,神罚是奥兰多犯下的错,也是王后心中怨恨的种子,对于不了解神界内幕的祭司来说,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所以他会把最重要的事情藏在这里!
他直接跑到蛇头人的壁画前,摞上几块石头,垫高之后,几步蹿了上去。石头不太稳当,但陆衍没在意,用手将蛇头上斑驳的劣质颜料扫净,露出下面被掩盖的地方。
他心脏几乎停顿了。
那下面是一个椭圆形的圈,里面写着几个象形文字。
73惨痛的胜利
正当陆衍不知所措的时候,腰间的对讲机忽然传来阿努比斯的声音。
“你还活着吗?你做了什么?外面起风了!”
对面的声音模糊不清,带着电流声。陆衍抬头看了看周围,这里屋顶没被奥兰多掀开,他什么也看不到。
“我看到王后的真名了,该怎么做!”陆衍深感情况紧急,不再犹豫,盯着那个名字冲对讲机那边的阿努比斯喊道。
阿努比斯说:“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陆衍气得怀疑人生,他盯着对讲机半天,认真思考要不要把这破玩意儿扔出去。
狂风的轰鸣声已经渐渐响起来了,陆衍能够闻到风中传来的血腥味,他来不及思考怎么才能“用魔法打败魔法”,情急之下,竟然掏出刀来对着墙壁上的名字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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