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几步,韩程把叶山往墙上一扔,拳头和腿脚一齐招呼上去。
叶山不停地在求饶,可他听不见,像是中了什么魔障,自己好像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发抖。
韩程如同被上了发条的木偶,头脑当中齿轮转动,画面一个接着一个闪过。
程璐把他的手机摔得稀碎,长长的美甲几乎要戳到他眼睛里,说:“同性恋?那不是变态吗?你心理有问题吗?以后哪个男孩子敢跟你玩啊?你是不是要把你妈气死!”
他和林春棠坐在茶几旁边写作业,楠姨刚刚收拾完餐桌,看着他们满脸幸福:“小程啊,你有什么不会的问题你就问林春棠呗,咱得努努力啊,你俩以后一直一起上学多好啊。”
在接下来是高与。
他第一次跟高与承认自己喜欢男生,高与下意识退开两步:“哥,不是我吧?”
……
他根本不敢想,如果楠姨知道他这些龌蹉心思,会不会直接把他赶出去,然后把自己从小被人夸到大的儿子锁起来,再也不让他见。
他不敢想如果林春棠再也不来缠着他了,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他害怕,怕得只能抡起拳头施以暴力。
“卧槽,你干嘛呢!”
“韩程停下来!你他妈疯了啊!快点住手!”
“韩程!你再打他就要死了!”
高与一个185的壮汉,拦腰抱着韩程,却没法把他从叶山身边拉开。
“韩程,你先停手,别弄出人命啊,我求你了,哥!”
这声“哥”把韩程给震醒了,高与看韩程渐渐回复了平静也慢慢松开他的腰。
韩程捂着脸半天没有说话,脸色说不出来的难看。
良久,他喘着粗气,垂眸看着瘫在地上不成人样的叶山:“我要是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你跟我说的这些……”他踢了叶山两脚,“我记得你妈天天去早市买水果是吧?”
叶山气若游丝,两只手在空中抓了好几次也没抓到韩程:“你别,别去……”
“你不说,我就不去。”韩程甩开大步往外走。
高与一头雾水,只能跟着韩程走出来:“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这刚放学过来就看见这种战斗场面。你不说他劈腿了就不再联系了吗?这咋回事儿啊?他偷你钱了?”
韩程用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几滴汗珠,从兜里掏出烟盒,手指比风中跳动的火苗还抖:“没事儿。”
“都抖成这样了,你骗鬼呢?”
韩程夹着烟,点开L的对话框。
——在哪儿?
那边几乎是秒回。
L:刚上公交车,怎么了?
高与遮住他的手机屏幕:“我问你话呢韩程。”
他迅速把手机屏幕按熄,揣回兜里:“磊子他们没来?”
“没来,你别转移话题。”高与往韩程身前一站,“我还是不是你兄弟?”
“是,你永远是我兄弟。”韩程拍拍高与的肩膀,“我现在要回家一趟就不跟你们一起了,今晚的酒我请了。”
韩程四处看看,不远处正好有一辆出租车驶过来,往前迎了几步,抬手打车。
高与追了几步:“你请个屁啊,小学霸不说他请吗?”
呲——
出租车正好停在韩程面前。
“他不来这顿我请。先走了,记得别跟他们乱说。还有,那个小服务员一会儿交给伍煜,让他带着去医院,他要是找你麻烦,你就给我打电话。”
说完干净利落的上车关门,留下高与一个人风中凌乱,在他的目送下汇入车流里,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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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
林春棠收到韩程消息的时候觉得惊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复过了。
习惯真的是一个挺可怕的东西。
他给韩程发消息。
——你去酒吧了?
重点高中的作息是周五没有晚自习,接着周六放一天假,然后周日正常上课。
周五是最轻松的,而周五放学的公交车也最难熬,一是因为正赶上晚高峰,有点堵车,二是因为车上人多。
他被两个书包挤在角落里,在夹缝中举着手机等韩程回话。但是这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八百年不主动给他发一条消息,今天发完,人又不见了。
自从那天见过叶山之后,他就没有再给韩程发消息了。倒不是他不想,就是心里一股说不出来的别扭,总是字打了一半又删掉,像是故意等着韩程主动跟他说话似的。
他觉得这样特别娘炮,爷们从来都是有事说事的,但真的要他讲,他又什么都讲不出来。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公交车靠站,车里又上了两个人,一名中年男子带头往里面挤,挤得他心烦,索性下车,在路边扫了台共享单车。
到家的时候,赵楠正好打来电话,说自己快到家了,只是路上有点堵。
林春棠趿着拖鞋:“妈,我一会儿去外面吃。”
“和同学约好了啊?妈妈还买了只鸡回来,要给你炖鸡汤呢。”
“改天吃也是一样的嘛,今天我同学过生日。”他撒谎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好吧好吧,那妈妈明天给你做,那你问问小程啊?算了要不也别问了,我估计你不在他也不愿意来。”
林春棠暗戳戳地鄙视韩程,心想,我不在他可太愿意来了,只是他现在应该没有空。
“妈,我不跟你说了,我收拾收拾要出门了。”林春棠匆匆挂了电话。
他从衣柜里掏出衣服,刚穿了裤子,就听见门锁“咔嗒”一声弹开,有人回来了。
“妈,回来这么快啊。”他拿着衣服一边穿一边走到门口,等穿好了衣服再抬头一看,发现门口傻愣愣地站着看他的,居然是林杰。
林春棠干巴巴地开口:“爸。”
林杰风尘仆仆,身上还穿着厚棉袄,眼袋很重,胡子看起来已经有几天没刮了,见到林春棠有些手足无措,拎着硕大的布袋子不知道要放在哪儿,好像眼前这人不是他儿子,这里不是他家一样。
“……你今天没上学吗?”
林春棠走过去把他手里的袋子接过来放在沙发边上:“我已经放学了。”
“嗐,我都忘了你上学的时间了。”
林春棠没搭话,三年不回来,还能记得家在哪就不错了。
“是不是又长个了?来让爸看看。”林杰坐在沙发上朝他招手,林春棠只能站过去。
林杰本来就比他矮,一坐下显得更小了,仰起头看他,又捏了捏他的胳膊和肩膀:“是长高了,怎么一点儿也没长肉啊。”
他才45岁,头发已经白了一半,好像上次见他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他记不太清了,记忆里的父亲从来都是模糊的。
林杰尴尬地搓搓手:“你妈妈呢,今天要回来吗?”
“她说路上堵车,估计快到家了。”林春棠自顾自地走开,又回头说:“我今晚不在家里吃了,我同学过生日,一会儿我去把饭闷好,然后就走了。”
“啊,好……好。”
林春棠进到厨房淘米,耳朵听着林杰的动向,毕竟林杰上次走前,他们闹得很不愉快。
他把电饭煲插上电,给林杰倒了一杯水,端回客厅:“爸,喝点水吧。”
“欸!来了。”林杰不在客厅里,声音是从主卧里传过来的。
林春棠凭着一股直觉冲进主卧里,正撞上急匆匆跑出来的林杰。
林杰:“那什么,你有事儿的话就先走吧,饭我能做。”
林春棠站在主卧门口,看着刚坐回沙发上假装若无其事的林杰,沉声问:“你拿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拿!”
或许是心虚,也可能是上次林春棠给他留的疤令他难以忘记,他下意识地抓起手边的抱枕。
“也是,估计你也是什么都拿不着,银行卡和存折都已经换地方了。”林春棠关上主卧的门,“不可能第二次也被你找见。”
“说什么呢你,混小子!真是越上学越出息啊,跟你爸怎么说话的?”
“我等我妈回来再走。”
林春棠转身进了卧室,刚要关门,林杰从外面死死拉住门,一说话露出一口黄牙:“是不是放在你屋里?”
“不知道,等我妈回来你自己问她。”
两人各自手上用力,僵持半晌,谁也不肯松手。
不知道是谁用大了力气,整个把手从门上脱落下来,“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林春棠踉跄一下,林杰一把推开他,开始翻找他的书桌和柜子,嘴里念叨着:“等你妈回来什么就都来不及了,女人什么也不懂,就会坏事!”
林春棠拦腰抱住林杰,把他往后扯,桌面上的书稀里哗啦掉了一地,被两双拖鞋踩来踩去。
他到底还是年轻,更是比三年前长了力气,稍微往后一用力,把林杰摔在床上。
哗啦——
台灯也被摔碎了。
林春棠牵制住林杰的双手,林杰还试图说服他:“儿子,爸爸公司出了点事,我就拿点钱去周转一下,真的,爸爸还会挣回来的。”
林春棠不愿意多听他废话,面无表情道:“等我妈回来,你自己跟她说。”
“爸爸真的有急用,你就先给我,回头我再跟你妈说。”
“她马上回来了,你等不了这两分钟吗!再说,你那破公司里面有10个员工吗?一年能赚多少钱?你还要它干什么,直接倒闭了算了。”
“小兔崽子你懂个屁!我出去赚钱还不是为了养家,为了养你!”林杰挣扎着,脸憋得通红,“松手!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林杰的指甲大概有段时间没剪了,在挣扎的过程中在林春棠瓷白的胳膊上留下一道道红印。
“我三年前就跟你说过了,不许再拿家里的钱去填你脑子里的坑。你什么水平啊,还真拿自己当老板了?干几年了你见着回头钱了吗?”
林春棠攥紧拳头,朝林杰那张丑恶的嘴脸一拳砸下去。
“你还要拿家里的钱?你有脸拿钱吗?你还知道你有老婆儿子吗?”
此刻林杰的鼻腔已经开始流血,狰狞的五官拧在一起,他死死钳住林春棠的胳膊,挡住了还没落下的第二拳。
林春棠手里不自觉加重了些力气,纤瘦的手臂上本来不明显的肌肉全都显现出来,可是制服一个愤怒的成年人还是费力,他咬着牙使出全身力气,胳膊止不住地颤抖。
林杰也没收着,发狠地咬着牙,像是要把他的胳膊掰断似的。
林春棠朝他喊:“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报警有什么用!?我他妈是你老子!有你这样的儿子吗?”林杰费劲全身力气把林春棠从自己身上掀下去,“呸!你还要报警抓你亲爹,学校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
林春棠摔进书堆里,手掌不可避免地被台灯的碎片划破,他顾不上这些,因为他房间里确实有两张银行卡——赵楠给他的生活费,和他自己的压岁钱。
疼痛彻底激起了他的愤怒,林春棠把林杰撞倒在地上。
他没有什么打架经验,仅有的两次还都是和自己亲爹。
他胡乱地挥舞着拳头,林杰也不是什么地痞流氓,两个人凭着本能扭打在一起,从卧室滚到客厅,打翻了茶几上的那杯水,玻璃碎片挂着血丝,不知道是谁的血。
赵楠进屋就看到了这样的场面,她尖叫着分开两个人,可林杰像是疯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伸手拉赵楠,去抢她的包。
林春棠一脚把林杰揣进沙发里,扑上去又要打。
不知道赵楠什么时候给他舅舅打了电话, 最后还是舅舅把他从沙发上拦了下来。
房间里一片狼藉,从卧室到客厅,散落的书本,玻璃碎片,浸湿的湿巾……林春棠被拦住以后颓然坐在沙发上,没有力气再起来了。
舅舅来了,他就不怕妈妈会挨打了。
他们去厨房坐着聊,林杰还在表述自己的远大理想,明明没有理,却说得义正言辞,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手掌上的小小伤口已经不再出血了,林春棠把脸埋在掌心里,他们谈话的声音很大,吵得他头痛。
三年前的场景比眼前这些还要壮观。
那时他上初三,刚刚过了清明,城市里下了第一场春雨。
他放学回家,就看见了那满地的狼藉,而现在废墟中间的,是他的父母。
林杰还和赵楠撕扯,好像在抢她手里的东西,林春棠二话不说扔下书包就扑了上去,把林杰按在地上。
他们在满地的碎片中打滚,可幸运的是林春棠全身上下没有被划破一点,倒是林杰被划破了鬓角,鲜血汩汩地冒了出来。
疼痛总是能激发人的本能,林杰把林春棠一脚踢开,举起旁边的铁质凳子,在赵楠的尖叫和哭泣声之中砸向林春棠。
他闪身一躲,凳子腿戳进了电视屏幕里,发出爆裂搬的声响。
林春棠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爸爸有暴力倾向,他只是害怕别人质疑他,害怕自己在别人嘴里是个没有学历的废物。
但实际上他就是这样的人,比如这次冲突的原因就是,他的朋友要联合他一起开公司,而他要找赵楠拿钱。
那晚他们吵过之后,家里很多亲戚都来劝。
林春棠觉得烦,不想在家呆,就一个人跑出去晃荡,可是没走出去多远就下雨了,他只能又跑回来。
春雨又大又急,他全身都湿透了,还倔强地不肯回家。
他试过去敲韩程家的门,但里面好像没有人,他只能湿漉漉地坐在楼道的台阶上打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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