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给韩程。
——睡了吗？
韩程沉默的一如既往。
那就，再穿一天吧。
赵楠的回归把林春棠的时间表撕得稀巴烂。
他六点二十就被赵楠从被窝拖出来吃早饭，上公交车的时间都比平常早十分钟。
校长看到他比平时来的早，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终于知道努力了，加把劲儿，咱也能上985。”
林春棠和校长说自己肯定努力，然后背过身去打了个呵欠。
他从来没有这样期待过放学，明明韩程也没有答应，可他还是雀跃。
晚上八点二十五，放学前五分钟。
胡乐在桌子底下偷偷踢了一脚林春棠的鞋底，后者默契地向后靠。
“一会儿网吧走一波？”
林春棠叼着笔，还在思考数学题：“不去。”
“你就打电话说上我家玩去了，阿姨肯定让。”
“不。”林春棠继续埋头做题。
胡乐伸着脖子过来：“我觉得你有事儿瞒我。”
“傻逼。”
漫长的五分钟后，林春棠出了教室。
手机有两条未读消息，都来自赵楠。
妈妈：痛哭流涕.gif
妈妈：儿子，今天我赶不回去了！
——我本来也没想着你能天天回来，你就安心忙吧。
刚回完消息，林春棠被身后传来的喊声吓得一哆嗦。
“林春棠，你给我站住！”胡乐冲过来追上他，“你跑那么快干嘛？你就跟我去吧，丁笑笑他们在网吧等着五黑呢，缺你不行啊。”
林春棠：“丁笑笑？他不是请假参加画画集训去了吗？”
“他从集训宿舍里跑出来了，现在人就在网吧呢，手上还蹭着铅笔印子呢。”
“瞧你给人说得这个凄惨。”
“能不凄惨吗？你没看他在群里说的？”胡乐掏出手机要给他看聊天记录，手指扒拉几下，猛地反应过来：“我靠，你是不是又把群消息屏蔽了？”
他讪笑两下：“我先走了。”
“你他妈真行啊！林春棠，给我站那！”胡乐的声音响彻操场。
旁边认识他的同学目光嗖嗖地甩过来，林春棠把下半张脸迈进衣领中，嘴角依旧是上扬的。
丢人就丢人吧，反正今天开心。
校门外零零星星站着来接学生放学的家长，望眼欲穿的，夹着包打电话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韩程不在这里。
果然什么招数用在韩程身上都不管用。
他站到那些家长的队伍中，给韩程发消息。
——你在哪？
韩程：我并不觉得你真的会把事情告诉楠姨，所以，没必要去接你放学。
这次回复的很快，因为所以，清清楚楚。
韩程：别等了回家吧，晚饭我也不去了，今天在外面吃。
林春棠叹了口气，把手机缩进袖口里，冰凉的手摩挲着屏幕，同学从他身边走过，自动绕开他，走向等待他们的人。
他从小到大都很少有这样的待遇。
每到这种时候，他都想去酒吧喝酒或者网吧，想暂时放下乖孩子的身份牌，和同样孤单的人做点什么放纵一下。
退出韩程的对话框，在群聊列表里找到“杠上开花”，解开免打扰，而胡乐他们似乎已经找到第五名队友了。
这下没人可以投奔了。
他随手把免打扰又打开，双手插兜，决定自己去酒吧泡一会儿。
刚一转头，飘忽的脚步定住了。
离他不到五米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男生，时而看向附中的校门口，时而低着头玩手机，似乎在等人。
林春棠觉得他眼熟，走近两步又看见他耳朵上的锆石耳钉。
男生还在眺望，他摘下眼镜放进兜里，开口叫他：“同学？”
“嗯？”男生回头，清秀的眉眼藏不住惊讶，“你叫我？”
林春棠点点头：“你在等韩程吗？”
“欸？你认识他？”男生笑起来，“你是他同学吗？能带我去找他吗？”
林春棠拉开外套给他看校徽：“我叫林春棠，跟他一个学校的，在贴吧里看过你发的那个帖子。”
“太好了！”男生用力抓住林春棠的胳膊，“我叫叶山，韩程的男朋友，我俩闹脾气好几天了，他怎么也不肯见我。”
可他似乎记得，韩程说他并没有过男朋友。
林春棠也跟着笑：“那可太巧了，我们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
“真的？我没听他提过啊。”叶山拿出手机，反复念了几次他的名字，又皱皱眉，“欸？你是前几天酒吧里那个？”
林春棠眼神围着叶山前后转了一圈，恍然想起那晚从厕所隔间跑走的那个男生。
叶山说：“我那天在爱尔兰见到你了。”
林春棠一时不确定叶山是不是希望他认出来，毕竟他离开的时候像是在逃。
他说：“我不太记得了，那天喝得有点多。”
“这样啊……那如果你是他发小的话肯定知道他家在哪里吧？”叶山毫不避讳地挽起林春棠的手，“求求你了，带我去找他吧，我不想跟他分手。”
影子在他们脚下缩成两个相近的圆点，叶山的眼泪在昏黄的灯光里闪着亮光，哀求一般：“你帮帮我吧，我这两天联系不上他，都快疯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他从来不把我介绍给他朋友认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这里等他。”
“我不能没有他。”
这本是个无风的夜晚，可林春棠觉得自己凉透了，有种莫名的酸涩在他身上荡漾开，唤醒了他心底蛰伏已久的作祟欲。
沉默地听完叶山的哀求，他说：“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好吗？我帮你见他。”
叶山瞪大了眼睛：“真的？”
林春棠点头：“你快别哭了，我们坐下好好说。”
“嗯！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没事儿，你不用急着道谢。”
叶山吸了吸鼻子：“我知道前面有一个地方，很安静，我带你去！”
“好。”
天上是一弯月亮，云层自觉地给月光留了出口，效仿阳光洒向人间，照亮角落，以及少年晦暗不明的心事。
今夜的北风若有似无，如果明天风向转南，那就真的是春天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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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昨天那位鱼鱼的打赏！！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阅读～
第7章 7
叶山带他去的是一个类似咖啡厅一样的地方。人不多，装修古朴，没有吵死人的蹦迪曲，也没有晃眼的灯光。
他们在一张木质圆桌旁面对面坐下，叶山向服务员抬手点了杯酒，又看向林春棠。
林春棠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塞进书包里，然后说：“柠檬水有吗？”
服务员：“有的，稍等。”
叶山也许是觉着林春棠收起校服的动作有趣，打趣道：：“干嘛脱校服啊？你知道男高中生有多受欢迎吗？”他已经平复了情绪，笑起来的样子很乖：“你是gay吗？”
林春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叶山笑得更开心了：“看来不是，你别担心，我只是觉得附中这种烂学校居然有你这样的学生，挺稀奇的。”
“我怎么了？”
“我以前也是附中的，不过早就不念了，学校里大多数都是韩程那样的，像你这种气质的，估计十个里面都挑不出一个来，更何况你还是韩程的朋友。”
林春棠笑而不语。
叶山问：“你和韩程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邻居，从小就认识了。”
服务员端来柠檬水和一杯褐色的液体，他看见这个颜色就习惯性地头痛。
叶山浅浅嘬了一口：“那你打算怎么帮我？要直接带着我去他家找他吗？”
“不能去他家。”林春棠也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苦涩从舌尖遍布整个口腔，他一瞬间皱起眉。
“确实，韩程他好像很忌讳我去他家这件事，我以前跟他提过好几次他都不带我去。”叶山眸光一转，“抱歉，忘记告诉你柠檬水不好喝了。”
看来，他也不完全是个被爱情伤透的傻白甜。
“没事。”林春棠把杯子放远，“我可以让他去爱尔兰，你们可以直接在酒吧见。”
叶山满脸狐疑：“真的？”
林春棠手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信心十足的样子：“当然。”
叶山递过来他的二维码：“那我们加个微信？”
“好，周末你等我通知。”
叶山的朋友圈gay里gay气，背景正是他和韩程的那张手部特写，只不过比帖子里的那张图片大，右上角多了半边脸，有些模糊，但能看见那只锆石耳钉——是他自己的脸。
“你这背景图有点儿狂野。”林春棠随口评价道。
叶山“嗐”了一声把酒一饮而尽：“你不懂，那是你体会不到的乐趣，想试试不？”
林春棠摇头：“不，我直的。”
“很多男生没遇见自己喜欢的同性之前，都觉得自己是直的。”叶山坏笑着搬凳子坐过来，“你确定你没有喜欢的男生吗？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
香味随着动作带起的风飘过来，闻起来像是他家柔顺剂的味道，叶山几乎是贴着他坐下的，手指都快要碰到他的胳膊……他们的距离似乎太近了，他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嘴唇，已经开始想象韩程吻上去的样子了。
林春棠赶紧别过眼神，继续问：“你和韩程怎么认识的？”
“过年之前酒吧认识的，当天就出去睡了。”叶山的语气仿佛在炫耀。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生的啊？”
“我啊，我被人掰弯的。”叶山坐正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我讲给你听？”
“可以啊。”反正他今晚有的是时间。
“两年前我刚上高中那会儿喜欢打篮球，和几个经常一起打篮球的人玩得特别好。我个子比他们小，根本抢不到篮板球，那时候有个男生，他差不多跟韩程一个身型，总愿意逗我。”
“我也愿意和他一起玩，每次他打球我必在，有他的饭局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去，有事没事总喜欢找他聊天，在他身边找存在感。”
林春棠点头，配合道：“然后呢？”
叶山语速极快：“然后，我就喜欢他了呗，表白，在一起，然后出去开房。”
林春棠又点头。
“再然后就被甩了。”叶山坏笑着想去揉林春棠的头，被他一个闪身躲开了。
叶山说：“宝贝儿，你专心听我说话的样子真的太乖了。”
林春棠不理他的调戏：“所以，你跟韩程在一起，是因为他跟你初恋很像？”
叶山斩钉截铁：“不，是因为他活好。”
林春棠：“……”
叶山看着他无言以对的样子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简直太可爱了，我图他活好有什么不对吗？”
林春棠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是那些字眼像是在他嘴边扎了根，怎么都吐不出来。
他和叶山说等他消息，然后站起身来抓起书包往外走。
叶山还挽留他，问他要不要等下一起去酒吧。
林春棠拒绝了，他觉得这人有病。
周围的居民楼几乎家家户户都亮着灯，补习班门口站着几个贼眉鼠眼的学生，大概是准备逃课的，行人三三两两，只有他自己在等末班公交车。
叶山缠人的伎俩比他要命得多，林春棠并不相信韩程会真的喜欢叶山。
只是他对于自己的反应着实有些茫然。
他最近总是在做一些没有目的的事情，也不是最近，好像他一直以来对韩程这个人都有些不清晰的目的。
小时候只是觉得，韩程不喜欢他，他就偏要在韩程眼前晃来晃去，吸引他的注意，可他图什么呢？
记不清了。
像是摊在路上的呕吐物，时间过了太久，已经分不清当时到底吃了些什么，又为什么吐了。
公交车从深沉的夜色中驶来，风尘仆仆，停在他身边。
他抬脚上车，“嘀”一声，机器显示公交卡上还有五十六块两毛五——那瞬间他觉得自己是个富翁。
末班车上只有后排坐着两个阿姨，她们聊的热火朝天，声音大得仿佛是说给司机听的，眼神又不偏不倚落在林春棠身上，心想这小伙子为啥不坐下，非要在扶手上挂着。
他并不打算开动自己聪明的脑瓜给韩程解决这个麻烦，还要把这个麻烦送到韩程眼前去，作为他爽约的惩罚。
这样韩程才会理他。
他的影子映在玻璃上，外面一切都在移动，而他却始终站在这里，直到下车，他还是恍惚。
在撞破韩程的秘密之前，他几乎没有和韩程生过气，但是他承认自己今天是真的生气了，不光是因为叶山，还有……韩程把他的校服挂在了他家门把手上！
这狗男人不但过河拆桥，还他妈始乱终弃！
自从黑鬼那天来闹过之后，保安每天都在固定的翻墙地点蹲着，一连抓了几个，食堂里没了不和谐的身影，都被罚在收发室墙外头站着。
林春棠本来寻思着怎么在韩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和高与见个面商量点事情，午休走过，正巧看见在那罚站的高与。
他凑到高与旁边，假装跟他一起罚站：“帅哥，在这儿晒太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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