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恶心。”
“恶心?我这样低等的、下贱的穷人——”
“穷人怎么了?”伯努瓦起身走了过来:“穷人怎么就低等下贱了?”
“居伊先生!真可惜,您居然在那场大火中活了下来。”
尼贝尔又给了巴斯蒂安一脚。
“您一向体弱多病,倒是好运连连。投身富贵之家,结识的都是能人雅士,就连蒙受灾难都有人为你前仆后继。”
伯努瓦皱着眉:“你不想活了?”
“老实说,我以前人生的中心,我的理想,我的至高无上的梦就是简。但是现在她离开了我,我又有什么活着的意义呢?”
“你真是个自私到极点的小人。”伯努瓦叹了口气。“你别自作多情了,你要是真的爱她,会强迫于她吗?你最爱的就是自己。否则,照你说的,失去了人生的中心,至高无上的梦想,你为什么还在苟延残喘?”
巴斯蒂安睁着眼睛,盯着地面:“不,我最爱的就是简。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最爱的明明是简!”
“那你即不去找她,也不去死,你在犹豫什么?”尼贝尔冷漠地开口。“不过你就算去找她,她也会叫你去死吧。”
直到走出木屋,走出画眉,两人都没说话。
等马车的期间,伯努瓦终于开口:“我还以为他会反抗,跟你打一架什么的。他有那么多枪,一开始吓我一跳。”
“你说的对,他确实不想活了。他估计等待着我去结果了他,比如说复仇什么的。”
“然后他发现你根本不在乎。”
“估计他觉得自己以前的心血都白费了,毕竟为了讨好我的信任他都跪下了。对着他最讨厌的贵族跪下什么的……”
“那林顿太太,你不帮她复仇了吗?”
“我为什么要帮她?她只是想远离巴斯蒂安,现在巴斯蒂安也没有想去找她。”
“他那么爱她,为什么不去找她?”
“你不是说了吗,他最爱他自己。只要林顿不跟别人在一起,巴斯蒂安就不会找她。”
“真是一个自私的混球。”
马车停在两人面前,尼贝尔报出了一个地址,两人就上了车。
“还好一问他就告诉了我罗宾逊太太在哪了。”
“你这么着急找罗宾逊太太干什么?”
“她是个聪明能干的女人。”尼贝尔眯着眼,发现伯努瓦转过来看他,又赶忙补充:“我跟她只是生意伙伴的关系。”
“我知道。”
“我的酒庄里有她的股份,她在赚钱这方面还真的有些天赋,很多男人都自愧弗如。我不太相信她就真的把那些东西都全权交出了。”
伯努瓦点了点头,靠着椅背开始闭目沉思。城里的道路很平稳,车厢安静下来后就只能听见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均匀地压过沙土。
“你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伯努瓦眼睛都没睁。
“那你——生气了吗?”
“生什么气。”
“我跟林顿太太那些事……”
伯努瓦半睁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尼贝尔:“有点介意,不过我要是真计较起来,恐怕要直接短寿二十年。”
“别这么说。”尼贝尔赶紧抓住伯努瓦的手。伯努瓦没躲,但也没回应,尼贝尔知道对方肯定还是介意的,一边讨饶一边揉着伯努瓦的手腕。
伯努瓦又闭上了眼睛,尼贝尔抓着他的手腕,亲在透着青蓝色血管的地方。见伯努瓦不理他,就靠过去,抱着伯努瓦的胳膊吻他的肩膀。“从你看见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你的。”
听到这话,伯努瓦总算睁开了眼睛。马车里光线不强,他黄色的眼睛显得很朦胧,晦暗不明。
“你一不理我,我心都要碎了。”尼贝尔一双透蓝色的眼睛望着伯努瓦。伯努瓦哼了一声:“油嘴滑舌。”
“不是油嘴滑舌。只是见了你,就感觉这些话不得不说,不是由我控制的。”
尼贝尔翻身,膝盖撑着椅面,跨坐在伯努瓦腿上,说是坐并不完全,因为他更像是张开膝盖跪在伯努瓦面前,并没有坐上去。
他的胸部正对着伯努瓦的脸,伯努瓦能看见尼贝尔脖子上那一块菱形的烧伤的疤,那块皮肤有点坑坑洼洼,不太平整,于是他又心软了,凑过去将双唇印上。
“早知道准备点祛疤的药。”那块伤疤的皮肤比别处娇嫩些,伯努瓦的气息打上去,尼贝尔的脚趾忍不住蜷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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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没有错别字
第40章
尼贝尔垂着眼皮看伯努瓦,浓密的睫毛耷拉着。这不免让伯努瓦想起昨晚的场景。
他伸出手点着昨天尼贝尔脖子上昨天留下的痕迹,问他:“这个不用遮住的吗?”
“没什么好遮的。”尼贝尔回答。
伯努瓦若有所思地抓着尼贝尔的腰,把他按在自己的腿上,仰起头去吻尼贝尔。
在平稳的车轮声、规律的马蹄声之间,在紧贴的唇瓣中,偶尔会溢出零星的呻吟声,像是一颗石子扔进水里溅出的水花。
不算宽阔的空间里,四周的墙壁似乎越发狭窄,最终尼贝尔的感官只能集中在伯努瓦身上,他用腿夹住伯努瓦,用力搂着他。
“我有时候觉得,我和你之间的事情,好像总是进展得很顺利。”伯努瓦啄吻着尼贝尔的嘴角,有些失神。“也许巴斯蒂安说的对,我总有贵人相助。”
“怎么这么说?”
“还以为他会继续为难你呢。”
“他没那个胆子。”尼贝尔摸着伯努瓦的头发,微微支起身子,以免伯努瓦觉得自己太重。“他既愤世嫉俗,又谨慎多疑,成不了什么大事。”
“那他继续开着那个旅馆,万一他以后又……”
“这个嘛,”尼贝尔抿着嘴,微微一笑:“虽然我说不找他复仇,但是做生意嘛,总有风险,今天是我,明天说不准就是他了。”
“你有办法?”
“嗯,你不用担心。”他眨了眨眼,又亲了上去,伯努瓦靠在椅背上,面色潮红,一双眼睛水汪汪的。
马车驶进一个小镇,沿着大路慢悠悠地往里走。进去后首先经过一个圆形广场,然后是几家矮房子,漆成五颜六色的,各用篱笆围着。再往里走,路渐渐分成三条小道,其中一条的末端是一座中型教堂,右手边通往菜场,好些人推着小车在叫卖。中间那条路延伸得较远,往里走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三两个宅子。
“就是这儿了,少爷。”乔把车停了下来。
接着尼贝尔先从车上下来,理了理自己的领子,然后回身伸出手,站在车门旁不动了。从马车里伸出一只白皙秀气的手搭住尼贝尔向上的掌心,然后乔就看到自己的老爷低着头下来。
他推了推查理:“咱们少爷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有吧。”查理眯着眼睛:“我倒觉得老爷气色好得很,你看,他的脸红扑扑的。”
乔捏捏自己的下巴:“你这么说还真是。罗斯威尔先生真是了不起,比以前那些大夫灵多了。”
“要我说,少爷以前还是心病,不是什么别的。”
眼见着尼贝尔两人走过来了,乔感觉闭上嘴,捅了查理一下,示意他也闭上嘴。
“你们在这儿等着就行,辛苦了,我们一会儿就回来。”尼贝尔朝他们点点头。
“这天色也不早了,让他们先在这儿找个餐馆吃一顿吧。”伯努瓦说。
“也行。”
查理忙不迭地感谢,拉着乔走了。
两人向那几栋宅子走去,这些宅子修在山坡上,各有一个大花园。路过其中一个的时候,院子里传来狗吠,尼贝尔看见两只黑白相间的边境牧羊犬扑在栏杆上。
“就是这儿了。”他上前去敲门。一个女仆擦着手走了过来,见到是尼贝尔,赶紧把狗牵到一边,转身奔回屋子。
尼贝尔抱着手臂等了两分钟,那个女仆又跑了出来,把门打开:“罗斯威尔先生,请进。”
“这位是居伊,和我一起。”
“我知道,”女仆为难地看着伯努瓦:“但是太太说只接待您……”
“他身体不好,不能在外面多待。”
“先生,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你家太太这么大一个房子,连个避风的沙发都提供不了吗?”
女仆挠了挠头:“那您们先进来吧。”
那两只狗被拴在亭子的柱子上,伯努瓦对女仆点点头:“谢谢,不必为难,我坐在亭子那就可以。”
“那我去把狗牵走。”
“不用了,我挺喜欢它们的。”他挥挥手让尼贝尔放心去见罗宾逊太太:“我以前也养过小狗,不过没它们那么大,只有我的小腿长。”
“小狗多好呀,洗澡也方便,也不怎么掉毛。”女仆性格挺天真,有了个话头马上就滔滔不绝地聊了下去,伯努瓦就安静地听着,偶尔捧场地笑一笑。
进了客厅,罗宾逊太太未施粉黛,躺在贵妃椅上。她长相不算出色,眉毛的形状像男人的一样硬朗,脸型的线条很锋利,眼神里透露着坚毅,整个人看起来很干练。
“冒昧打扰。”尼贝尔鞠了个躬。
罗宾逊太太原本抱着一只纯白色的布偶猫,尼贝尔来后,猫咪可能是怕生,从她怀里跳走了。罗宾逊太太啧了一声:“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她打量着尼贝尔,看见他脖子上的痕迹:“看来罗斯威尔先生受了伤之后,是有了什么奇遇,就像基督山伯爵遇到一个神父,你也是——遇到了个贵人。看来真是不破不立。”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没事,也就辛苦了一小段时间,而回报也没有那么少。”罗宾逊太太微笑着:“只不过一想到有的人在过着快活的日子,有的人却为了工作埋头苦干到深夜,我就觉得心里很不平衡。”
尼贝尔嘴角抽动了下:“罗宾逊太太想要什么补偿?”
“事实上,我为你工作是因为我有股份在你的酒庄。”
“是这样没错。”
“那个巴西勒,他打上了你的生意的主意。”
尼贝尔从善如流地捧着她:“是的,我一开始没发现。”
“你当然没发现,但我可发现了。”
“有您的帮助实在太好了。”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尼贝尔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我原本想直接把我的那部分卖了,卷款逃跑。”罗宾逊太太叹了口气:“可惜,我拥有女人常有的毛病——过剩的同情心。所以我动了点手脚,现在那些酒庄在我的名下,而你只是参股。巴西勒没有注意到这点,所以这些酒庄都保留了下来。”
“您的智慧和您的同情心一样,多得令人敬佩。”
“那是当然。我还收集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什么?”
“巴西勒,或者说巴斯蒂安,作为画眉旅馆老板的证据。主要是一些签名、文书什么的。”
尼贝尔抬起眼:“我有时候感觉我实在太幸运了,无论什么事,似乎总有人在帮助我。”
“当时我是个寡妇,所有人都盯着我的遗产。我想要经商,那些男人却告诉我再找个人嫁了就行,女人对做生意一窍不通。”罗宾逊太太站起身:“只有您在那时支持我,肯定了我的价值。有时候一个人只需要一个肯定,就能够定下心来证明自己。”
“主要是您有眼光且有头脑,否则再多人支持您也不会成功。”
罗宾逊太太笑了起来:“您打算怎么对付巴斯蒂安呢?”
“你们似乎都觉得我会好好报复巴斯蒂安。”尼贝尔耸了耸肩:“事实上我并不怎么在乎,因为东山再起对我来说绝不是什么难事。”
“我手上的证据只能证明巴斯蒂安作为画眉旅馆的老板,打扮成你的手下败坏你的产业,这对他其实并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最多是一些名誉上的损失。”
“但您提供的证据正是关键的一环。”尼贝尔笑着:“米尔太太告诉了我一些有趣的事情,足以把巴斯蒂安送进大牢。”
第41章
罗宾逊太太把文件拿出来,还有一张存折,是这段时间尼贝尔的收入。她瞅着尼贝尔:“我想您知道股份我是不会还给您的了吧?”
“当然。”尼贝尔点了点头。“想必您也不会在乎我要做什么了。”
那只布偶猫又溜了回来,蓬松的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的。罗宾逊太太把它抱起来:“好了,雪莉,跟这个吓到你的家伙说再见吧。”
话赶话到这里,尼贝尔对着雪莉挥了挥手,向罗宾逊太太告别。
“期待您早日东山再起。”罗宾逊太太又躺回贵妃椅。
走出房门,尼贝尔看见伯努瓦正坐在亭子里逗弄两只边牧。其中一只在伯努瓦脚边打滚,用爪子去推伯努瓦的小腿,另一只用头顶着他的手。他的头发没有扎起来,低下头时总是吹在脸上脸边遮挡视线,只好不断用另一只手去把它们别在耳后。
于是尼贝尔走过去,站在伯努瓦背后,帮他抓着头发。伯努瓦头都没回,手上狠狠撸这边牧脖子上的毛发。
“这是杰克,这是弗朗。”伯努瓦指着面前的两只狗给尼贝尔介绍,弗朗听到自己的名字就翻过身,趴在地上吐着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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