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也是有孩子的人,看着这一幕虽然不能理解,但是还是抽了一堆纸巾给小姑娘递过去。
沈雪屿赶从自己的宿舍赶过来花了快二十分钟的时间,羽绒服的拉链没有拉好,走来的时候喘着白色的粗气。
保安指着夏温:”你家的?“
沈雪屿看着一边的夏温,她们有两年没有怎么见面了,她无法将此刻的夏温和曾经那个拽着她手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
她愣愣地走过去,拉住夏温冻的发红的手心。
本就不善言辞的沈雪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索了片刻,将人轻轻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现在夏温的身高已经到她肩膀上面了。
“温温长大了。”
因为这样一句话,夏温哭得更凶了,眼睛通红,声音哽咽,像是遭遇了天大的伤心的事情。
大概没有人知道夏温等这句话等了有多久。
最后沈雪屿在周围人异样的眼神中将夏温拉着进了学校。
进沈雪屿宿舍的第一件事情,夏温就躲进了洗手间,用温水洗了洗风干的脸和红肿的眼睛。
刚才情绪的失控是真实的,现在的羞愧也是真实的。
许久未见的第一面她居然在沈雪屿面前失态了,夏温懊恼极了。
等到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原本只有沈雪屿的宿舍现在只有江念坐在中间的长书桌前。
相比于高中时期的委婉大方,现在的江念出落得更加精致优雅,夏温低头看了看自己臃肿白色毛衣前的水渍。
两个人站在一起的差距更明显了。
江念给夏温递过来一条新的毛巾:“雪屿被老师叫走了,挺着急的,所以喊我过来照顾你。温温,好久没见,你都长这么高了,我和雪屿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吧。”
这大概是夏温最不想要听的话。
所以她只是讷讷地站在原地,四周的环境和人都让她感到陌生和不自在。
中午江念带着她去了据说是最好吃的小食堂,下午带她参观了学校的著名景点,顺便带着她去了学校的大礼堂。
礼堂里宽敞明亮,大型阶梯教室里,尽头的讲台上,沈雪屿正在将自己的报告投影到大屏幕上,旁边是配合辅助她的人。
江念带着她在最后排的高处找了一个位置,零散的几个人走过来都会和江念聊几句,是那种心照不宣的熟稔。
“雪屿之前有一个实验成果不错,写出来的论文质量很好,投给了国外一个很有名气的杂志,被接受了,这次她是受邀去凤凰城参加凝聚态物理的顶会。”江念的声音轻轻的,但是一字一句都很清楚。
夏温其实并不那么明白江念的话,懵懂地听着。
“你大概不能理解这个分量。毕竟你还是一个高中生,对你而言未来最重要的事是高考。”江念似乎并不需要夏温这个唯一听众的回应,自顾自地说着,“雪屿已经被国外这个专业最好的大学看中,毕业就过去硕博连读了。”
最后一句话夏温听得清楚且也完全能够明白。
她站在一边的过道上,手指深深掐进自己的肉里。
江念将落在沈雪屿身上的目光收回来放在夏温身上:“温温,等你和安安高考结束了来美国玩吧,我和雪屿带你们到处逛逛。”
礼堂里的暖气很足,夏温却觉得自己站在冰天雪地的寒冬被人从头到尾浇了一盆凉水。
那种凉意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的双手搅在一起,带着微微地颤抖,鼻子开始泛红。
但是夏温还是在心里告诫自己不可以哭,下嘴唇被咬到发紫。
这个时候讲台上有人喊了一声江念,她站起来走了过去。
江念穿着黑色毛呢长裙,即使是在冬天也显得轻盈又优美,说话慢条斯理又喜欢带着温和的笑,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她走到沈雪屿身边,两个人在人群中凑在一起说了句什么话,沈雪屿原本蹙起的眉头缓和下去。
礼堂的暖风又干又热,旁边有个路过的男孩子递给她一包印花的纸巾:“没事吧?拿去用吧。”
夏温好像有点管不住自己的眼泪,不知怎么又簌簌落了下来。
她强忍着扯起了一个微笑:“不用了,谢谢。”
直到黄昏,沈雪屿差不多才结束了手边的活,她将电脑塞进背包,朝夏温招了招手,准备带着她去校外的餐厅吃饭。
一路上,沈雪屿和夏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中间空白的两年,对于彼此,她们都知道的不多。
校园里很早就亮起了路灯,还没有走出校园就飘起了雪花。
夏温第一次见到如此大朵的雪花,本能地将脖子往羽绒服里缩了缩。
一旁的沈雪屿看到了,停住脚步,将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围到了夏温身上。
棕色的格纹围巾上带沈雪屿清冷的香味和温暖的体温。
夏埋下脑袋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围巾。
沈雪屿摸了摸夏温黑色的脑袋:“温温长成大姑娘了。”
然后她没有忍住咳嗦了几声。
夏温着急地问:“感冒了吗?”说着就要把围巾还回去。
沈雪屿摇摇头:“只是最近讲话讲多了罢了。”
然后她问起了夏温为什么突然来北城,两个人的聊天逐渐顺畅起来。
晚饭吃了一顿火锅,两个南方人完全吃不来辣,点了牛骨汤和番茄汤,汤汁在两个人中间沸腾,周围人很多,嘈杂喧哗的人声里,这个座位上不甚热络的对话也不会显得空旷寂寥。
沈雪屿晚上送夏温回宾馆的时候,雪越下越大了。
白色的雪花落到黑色的地面一会就消散了。夏温原本装了满心的话现在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到宾馆门口的时候,夏温让沈雪屿先回去。
“后天我来送你去车站。”沈雪屿的黑色羽绒服融合在夜色里。
夏温摇头:“不用了,会有出版社的人去送我的。”
沈雪屿浅笑着说:“不送的话,沈安安大概会打好几个电话专门骂我吧。”
这句对方无意间热场的小笑话让夏温的胸口突然疼起来,闷闷的,喘不上气来。
夏温突然发现这些年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些闪着光的记忆在对方心目中只是过去了的记忆而已。
她别扭地转过头:“没事,我来和她说。”
“我先回去了,姐姐再见。”
夏温转身红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开心一点。
她往宾馆门口的灯光走去,跑了几步后,夏温突然转过身:“姐姐,希望你的愿望都能真,安安说,你想做一个科学家,你一定可以的。”
我希望你的未来繁花似锦,但更希望你不再孤单。
那天晚上北城的雪下了很久,宾馆外的窗台上一晚上就积了厚厚一层。
——
夏温宿醉醒过来的时候,头疼得厉害,她伸出手摸了一把脸,眼角都是泪。
胸腔也被扯得生疼。
她闭紧了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进一边的纯白真丝枕头里。夏温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去的梦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和沈安安喝完酒后又做了高中去北城找沈雪屿的那个梦。
过去很多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也许是最近又见到沈雪屿几次吧。
独自一个人去北城看沈雪屿那一次不是夏温和沈雪屿的结束。但是后来夏温无数次后悔,她宁愿自己当时在那个时候接彻底结束两个的关系,那么也许她和沈雪屿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如果当初故事在那一次见面后结束,她和沈雪屿再见面的时候还能叫对方一声姐姐。
手机铃声响起,夏温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来,垂着脑袋准备清醒一下就去上班,她闭着眼睛拿过手机,划开,看到屏幕上显示已经八点钟了。
八点钟是她上班的时间!而她刚到这个新单位没有多久。
夏温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赶忙下床,但是身体却依然有些绵软,直接歪倒摔在一边的木地板上,小腿没有摆正,咯噔扭了一下。
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她听到了跑进来的脚步声,然后她看到了满脸着急的沈雪屿。
原本的痛感被惊讶取代,她张大了嘴巴:“你怎么在这里?”
沈雪屿准备过来扶她看她哪里受伤,但是被夏温躲过了,夏温冷着声音说:“你离我远点。”
停在半空中的手臂慢慢收了回去,沈雪屿半蹲在地板上,问她:“不能喝酒为什么要喝?”
夏温皱眉,缩紧身体:“和你无关。”
“我准备了蜂蜜水,出来喝掉。”
“我不需要。”
沈雪屿深深叹气拿她完全没有办法:“那你再睡一会,我在外面有事情叫我。”
“我要去上班!你赶紧让开。”
沈雪屿意外:“博物院周末还加班?”
夏温更意外,今天周末????她在地板上一阵摸索,将手机打开,日期上的确写着周六。
她大大松了一口气,身子软下来,靠在床沿上。
沈雪屿看着夏温的反应大概知道什么情况了,想要伸手去扶她,又被夏温推开了。
“这里不欢迎你,你走。”
她的耐心还要被磨光了,咬着牙压低声音说:“温温听话,不要闹了。”
“还有,这是我家。”
夏温打量一周:“……”
第28章 28
夏温很少喝酒,所以对喝断片这种事情非常不熟悉。
她曲着膝盖四周张望着沈雪屿的公寓,空阔干净,东西很少且摆放整齐,只有床上深空灰的被子胡乱地摆放着。
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夏温曾一度希望以一己之力可以改变沈雪屿的生活习惯,让她整齐的生活凌乱一点,让她空旷的生活拥挤一点。
曾经的她满怀热忱这样去做。
沈雪屿看了一眼正在发愣的夏温:“地上凉,坐上来吧。“鉴于夏温对于自己的过度排斥,她不敢伸手去抱夏温。
夏温不愿意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自己的任性应该只能在爱着自己的人面前展现。
她手肘撑在床沿上借力让自己有些发麻的身体坐起来。
“昨天晚上你吐了不少,应该饿了,我给了做了粥,出来吃一点吧。”沈雪屿说着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是洗手间,里面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用。”
准备出去的时候沈雪屿又加了一句:“我还是以前的习惯,你应该知道东西放在哪里。”
夏温觉得现在的氛围有点不对劲,和她自己之前设想的两个人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并不契合。
“……我记得我们好几年前就分手了。”所以你现在这样子是把我当妹妹吗?
沈雪屿准备开门的手停住,低头,漆黑的睫毛眨了眨,突然胸闷一下,然后说:“我记得。”
她记得夏温和她的分手,但是直到今天她依然不能够理解,为什么两个人会分手。
夏温高三下学期的时候来了北城准备艺考,她报考的学校是北城美院,是全国同类学校的最好的院校,每年艺考的时候都会汇集来自全国各地的考生。
夏远当时正带着毕业班走不开,在沈安安的热切推荐下,就在沈雪屿学校附近给夏温租了房子,嘱托了沈雪屿多多关照夏温。
那段时间是夏温最为焦虑和紧张的生活,对于未来充满了迷茫和无力感,她经常画画画到深夜,大脑亢奋根本睡不着,失眠和焦虑让她整个人显得非常憔悴,雪白的脸上总是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沈雪屿刚刚忙完国外学校的申请,只要有时间就会陪着她,文化课上也尽心尽力地帮助她。
那个夏温成年后的第一个夏天,她收到了北城美院的录取通知书,兴高采烈地找到沈雪屿。
当时沈雪屿正在看书,十分随意地问了一句:“温温想要什么奖励?”
沈雪屿大概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夏温那个时候的样子。
18岁的夏温身形纤长轻盈,乌黑柔顺的长发绑成一个高马尾,鹅蛋脸白皙透亮,额头上是浅色的碎发,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
脸颊飞上两片红晕,她一字一句地对自己说:“我希望可以和姐姐在一起。”
沈雪屿先是惊讶,然后就是近乎本能的拒绝:“温温,我可以永远做你的姐姐,像对待安安一样对你。”
断然拒绝后,中间两个人冷了一段时间。
沈雪屿知道夏温的难过,但是现在的夏温还不够成熟,很多事情只是意气用事,等到她长大了,今天的难过在以后不过是年少不懂事的冲动而已。
她比夏温大,她不能跟着她一起疯,而是让她及时止损。
沈雪屿拧开房门走出去,阳台上的阳光将客厅照得温暖和煦,窗户开得大,风吹进来,将旁边茶几上的书吹得哗啦啦响。
她进了厨房看着正在保温的白粥。
夏温走进洗手间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发现她穿的是沈雪屿的睡衣。
灰白色。
还是以前那个老样子。
她捧了温水拍在自己脸上,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穿沈雪屿睡衣的样子。
那是她第一次和沈雪屿告白之后,两个人再见面的时候,她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拿到录取通知书后的喜悦和被沈雪屿拒绝后的悲怆。
那时候身边所有人都在为她庆祝,她却沉浸在个人的忧伤中走不出去。
沈安安考上了南城音乐学院,算是超水平发挥,她黏着她妈妈要来了一笔钱找了几个同学来一场毕业旅行,所有费用她全部包了,几个关系不错的人都乐得占便宜。
沈雪屿被沈安安拉进了她们的队伍。
一群人都知道沈安安的姐姐是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大学霸,也都表示热烈欢迎。
一天晚上一群人在租住的山间别墅里烧烤,不知道是谁叫人送了几箱啤酒上来,刚刚从高考的阴影中走出来的人都牟足了力气,特别想放肆一把。
别墅前面的院子里全都是七零八落的啤酒的易拉罐。
在那天之前沈雪屿和夏温一直都没有说话,虽然在同一个队伍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是两个人之间只有眼神的对视,从未有语言的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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