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听着挺有意思。”
林薇薇以为沈雪屿回心转意了,心中一喜。
沈雪屿眉眼低垂:“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介意毁掉你的艺术生涯。”
——
夏温多方打听才找到了林薇薇的所在,很早就打车过来了,她找不到那个手里还有自己画的编辑,所以她要找林薇薇。
她要找回自己的画。
可是当她冲到别墅区门口的时候,门卫怎么也不让她进。
一大早还曾出现的太阳已经隐没在层云之后,细细的雨落下,夹着冰珠,砸在伞面上发出噗噗的声音。
夏温出来得匆忙,没有带伞,米色大衣上粘了一层水雾,沾水的睫毛耷拉下来,视物有些模糊。
虽然门卫在一边不停地叫嚷,但是夏温还是不管不顾地往里面埋头冲。
冲到半路却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她整个人连带湿乎乎的大衣都被一个人揽进了怀里,四周都是雨水的湿冷和熟悉的气味。
夏温抬头,就是撑着一把黑伞的沈雪屿。
沈雪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帕擦着夏温脸上的雨水:“怎么不知道带把伞。”
原本绷直了身体的夏温此刻舒缓下来,她向前依偎到对方身上:“给忘记了。”
然后夏温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沈雪屿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有点不确认,但还是让忍不住试探了一下:“你也看到那幅画了吗?”
看到自己的心事了吗?
夏温想,全世界她最不想沈雪屿看到那幅画。
雨越下越急。
沈雪屿将夏温往伞拉了一下,两人对视:“嗯,看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旋转跳跃
第66章 66
冬天的雨又湿又冷。
夏温干巴巴地重复了沈雪屿的话:“看到了?”
其实心底里已经知道事情的结果,但她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遍,或许会有侥幸呢?
一旦侥幸的意识出现,夏温知道其实是自己过于在意了。在意到甚至希望可以出现极其微小的概论让这件事糊弄过去。
明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已经知道关于那幅画的事情已经被捅破了。
沈雪屿知道只是早晚的事情。
幼年时候的喜欢,甚至是迷恋,都是夏温踮起脚尖努力去够高高在上的沈雪屿,因为爱的忘我导致根本看不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以及沈雪屿当时眼中没有散开的冷漠。
再次重逢,无论是一开始的拒绝或者是现在的试着重新接受,两个人都是平等的。
平视沈雪屿是夏温努力了很久才做到的事情,因为努力的痕迹太重,以至于过去的痴恋最后反而成了自己刻意忘却的记忆。
或者是至少不希望再一次在沈雪屿面前出现。
像是一个埋藏在心底的小小心魔。
夏温支支吾吾转移了话题:“我现在要去找林薇薇,我要找回自己的那幅画。”
沈雪屿拽住了要冲出自己雨伞的夏温,手指捏紧她嫩白的手腕:“温温,那幅画对于你而言,真的很重要吗?”
沾了水雾的眼睛,眼神却是热的。
夏温慎重地点头:“很重要。因为这是我画给你的。”
她说的一字一顿,语速很慢。
沈雪屿盯着夏温有些发白的嘴唇,心头一热,她闭了闭眼睛,将夏温揽进自己的怀里。
雨水在雨伞和地面上绽开一朵朵水花,夏温可以清晰地听到沈雪屿心跳的声音。
沈雪屿埋在夏温的耳后,嘴巴张了张,似乎有埋藏了许多年的话想要在现在说出来,可踌躇了半天,只说了一句。
“温温,对不起。”
——
最后沈雪屿还是没有让夏温去找林薇薇,而是带着夏温回了她的公寓。
她发现夏温的体温有点高,又淋了会雨。
沈雪屿将刚刚洗过热水澡的夏温抱到被子里,用暖和的被子将她包裹起来,然后端过来一大碗淡黄色冒着热气的生姜水。
她扶起夏温:“喝了它。”
熬煮出来的生姜水热气腾腾而且气味冲人。
夏温不自在的扭了扭身体,一个劲摇头:“我不想喝,太辣了。”
说话的时候,她下意识抬头去看沈雪屿,依然是惯常的面无表情的样子。夏温知道,这个样子就意味着不妥协。
她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埋下脑袋,一口气喝了干净。
嘴里含着没有咽下去的水,苦着一张脸。
沈雪屿就坐在床沿,伸手将瓷碗放到了旁边的床头柜上,另一只手一直放在夏温的后背上。
她捏了捏夏温的手指,身体凑过去,贴了贴夏温的脸。
一套动作都像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被哄的夏温却不太高兴的皱了皱眉毛。沈雪屿将枕头放平,叮嘱夏温要好好睡一觉。
还不太熟练地掖着被角:“画的事情我会联系许风眠解决,你睡你的。”
脑袋的昏沉感觉和肌肉的疲软这个时候被躺下的夏温清晰地感知到,眼睛慢慢合上的她可以看到沈雪屿的一截手臂,心便安定了下来。
渐渐昏睡过去。
梦里面,夏温又回到了初见沈雪屿时候的场景,凌乱的画面被切割成好几部分。
她发育晚,那个时候还很矮,走在沈安安家觉得房子尤其富丽堂皇。
过多的房间让她根本分不清哪一间是洗手间。
门打开,一大片白光袭来,光线慢慢暗下去的时候,她看到了瘦窄的腰肢,胸前的弧度,冷然的面容。
弯折的手臂。这些细节像是刻在她脑子里一样。
画面翻转,是她毕业那年,外宿的宾馆房间里,她大着胆子将沈雪屿抵在墙壁上,濡湿的手臂,干哑的喉咙。
她扭过脸时候看到的雪白床铺,还有沈雪屿温热起伏的身体。
还有她一个人拖着箱子坐高铁去北城,也一个人坐飞机去美国,记得她靠在窗户玻璃上压低声音的痛哭。
不知道几个小时后,夏温从支离破碎的梦里醒过来,房间里一片昏暗。
她眼睛酸胀,大脑混乱。
夏温支起身子,弓起脊背,将头埋在膝盖上的被子里,往事向潮水一样涌起后退下,而她就像是黑夜波浪上摇摆的一艘船。
她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满手湿汗,模糊间听到门外客厅里的讲电话的声音,而她只是定定地对着床铺发怔。
不一会,卧室的门被拉开一条缝,沈雪屿端着一杯温水进来。
一束光照出了夏温大半截身子。
“醒了,我刚准备把你喊醒,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说着,床边传来吱呀坐下的声音。
沈雪屿将水杯递到夏温手里:“喝点。”
温热的水滑过干燥的喉咙,竟有丝丝的甜意,夏温将水杯放到一边。
“几点了?”
“四点多。”
她竟然睡了这么长时间。夏温揉了揉脑袋:“你刚和谁说话?”
“许风眠。”沈雪屿拉过夏温的手,五指扣住,谨慎地说,“温温,林薇薇提前将那幅画发布出来了,现在报道都是在祝贺和夸奖她的新作。”
说着将手里的新闻递过去。
夏温接过手机,将图片下载下来,把那幅画不断拉大。
沈雪屿怕她难过,轻轻抱过她:“我和许风眠已经找了最好的律师,我们会找到原画,那是物证,我自己也会出面,律师函发出去,林薇薇必然无法抽身。”
房间里没有开灯,大片都是黑暗的。
夏温听到沈雪屿细致妥帖的安排,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在意,酸软的身体里暖洋洋的,她的手顺着沈雪屿的手臂抚上她的脸。
“沈雪屿,你在担心我吗?”因为担心所以才会一直守着自己并且为自己忙个不停。
沈雪屿没有说话,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
“温温,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或者说,它是我的事情。”
夏温抬头冲沈雪屿笑:“不要那么担心,我没有你想得那么难过。”
她将图片放大给沈雪屿看:“这不是我的画,嗯,怎么说呢,它看起来是很像,但其实不是,只要找到我的画,你就清楚了。”
没一会,许风眠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找到了那个编辑的行踪。
夏温央求着沈雪屿带自己过去。晚上外面的风雨都停了,地面的水迹被风吹了半干。
两个人到达出版社大楼的时候,许风眠已经等门外。
她将指尖的烟给掐了,丢进垃圾桶,对着下车的两个人扬了扬眉毛:“林薇薇的作品发布结束,他人就出现了,估计算准了的。他们肯定想着,即使我们发布出去,别人也已经先入为主了。”
夏温却没有两个人的焦虑,冷风挂到她脸上,但是她眼睛却盯着许风眠:“人在里面?”
说着就要往里面冲。
这里夏温来过几次,位置比较熟悉,三个人走到亮着几盏灯的大厅,大多数人都已经下班了,但是那个夏温联系的编辑还在。
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圆脸塌鼻子,千篇一律的黑框眼镜,身体臃肿,眼角满是皱纹。
他看到夏温的时候,并不意外,脸上的愧疚一闪而过,然后就转身从书架上拿过一副包装好的画。
男人黑色毛绒外套上还戴着两个护袖,他细心地吹了吹表面的灰,走过来放在三个人面前的桌子上。
夏温急急地打开。
许风眠却给气笑了:“你这人他妈脑子有病吧,是不是你和林薇薇合伙的,我和你说,你们两谁也别想撇开干系。”
男人眼皮抖了一下,当初他收到夏温的信息,告知他往画册里再添加一幅作品,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情,他就答应了,然后就收到了夏温的画。那天,他让社里专门负责的摄影师来拍照,刚巧林薇薇过来签合同,她就看到了。
当时也只是站在旁边看了几眼而已。
直到后来他接到林薇薇经纪人的电话,命令他带着那幅画消失几天,等到林薇薇的新作品发布后就可以正常开始他的工作。
林薇薇和她的经纪人对付自己有一万种方法,他没有多问什么,后来他看到林薇薇所谓的“新作”后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楚。
知名画家抄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画者,这样的事情他其实并不陌生,也懒得伸张正义。
大家都知道根本没有说理的地方。
他看了一眼此刻捧着自己作品的夏温,很快就收敛了自己多余的同情心。
“我原物归还了,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许风眠看了一眼不远处墙角的摄像头,捏紧拳头,忍了忍心头的怒火,跟在夏温和沈雪屿的后面出去了。
三个人回到了夏温的公寓。
许风眠脸色不好,讽刺道:“这两个人虽然坏,脑子倒还不错。”
夏温并不在意:“最重要的是画回来了就好了。”
格外乐观的夏温让许风眠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她刚要去戳夏温的脑袋,痛斥她的天真,伸到半路的手就被沈雪屿给挡住了。
沈雪屿冷冷地瞥了一眼许风眠,警示意味浓厚。
许风眠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她别过头看夏温:“真是女大不中留,这些年谁陪着你一起过来的,刚和好就准备抛弃我,还是人嘛!”
夏温有点头疼,她不想和许风眠讨论自己的归属权问题。
她将自己的画摊开再桌子上,看着它:“其实要证明林薇薇抄袭很简单,因为她根本就抄错了。”
许风眠不解地凑过来,借着光看向那幅画:“不一样吗?”反正她看不出任何不同的地方。
沈雪屿垂眼看着,好一会,拧着的眉头松开:“嗯。不一样。”
第67章 67
客厅的灯大亮着,照在三个人身上,夏温别过脸去看沈雪屿,另一侧被打上了阴影。
她愣了一下。
许风眠见两个人一唱一和,自己拉出一张椅子坐下,手臂搭在桌沿,看着两个人扯了扯嘴角。
“我是来帮忙的,可不是来看你们秀恩爱的。”
沈雪屿的手指摩挲着那幅画上的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过去的自己,她其实早已经十分模糊。甚至当时的自己看到,也不会有任何心里的波澜。
林薇薇的那幅画从技巧上而言要高于夏温,但是细腻到几近真实的光影其实并不是这幅画最大的特质。
而是藏在这幅画里面的感情。
与其说是一幅画,不如说是小时候的夏温对于自己的告白。
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沈雪屿怔了片刻,触摸到画纸的手像是触碰到发烫的火焰一般,微微弯折的手指轻轻放上去后又快速收了回来。
沈雪屿睫毛翻动,声音干涩:“是视角不一样。”
“视角?”许风眠不解。
沈雪屿垂着眼:“你可以打开林薇薇的画,然后和夏温的对比看看。”
许风眠照做了,她将图片不停缩放,对比着看了又看。
“我觉得差不多。”
沈雪屿站直身体,侧头看着夏温:“是创作者的视角。林薇薇画这幅画的时候与画里的人是平视的关系,她在观察或者说是欣赏一个还算有兴趣的人。”
三个人的目光落在夏温的画上面。
“而这幅画是仰视的视角,作画的人在仰望着画里的人。”
是身高上的仰望,也是心里上的仰望。后面的话,沈雪屿没有说出来,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一旁沉默的夏温。
被点醒的许风眠重新看画的时候就完全看懂了,她豁然开朗:“的确是非常不一样。”
这一刻,她终于懂了夏温曾经和自己说过的那句话,这辈子我再也画不出第二幅这样的画了。
这幅画独属于少女时期爱而不得的夏温。
许风眠手指指骨断断续续敲击桌面:“林薇薇还是太自信了,反而百密一疏,她自信自己的画技和名气,但是她最后却输给了一个少女心事,知道真相的她估计得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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