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然让周楷之把东西往屋里搬搬,自己把小刘拉到一边:“咋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小刘一脸苦瓜相:“老潘一直在我旁边来着,我没倒出手。”
戚然双手叉腰,无奈地往自己办公室门口看了一眼。
他的屋子是从前财务办公的地方,后来单位系统更新,关键岗位都挪了出去,戚然就独占了这一间,统治到现在。
快活了这么久,冷不丁多个人他非常不自在,但也没法怪小刘,毕竟不是谁都跟他似的敢当面撅潘狗。
回了屋,周楷之已经把桌子收拾干净,正一根根连电脑线,戚然假模假式地问他会连吗,周楷之说会,戚然就没再说别的,让周楷之收拾完抓紧去吃饭,晚了食堂就关了。
周楷之哎一声,说马上去。
电脑正常开机后,周楷之在椅子里靠了靠,这时赵思晓在门口叫他:“周老师,咱饭卡都办好了,去吃饭呀?”
周楷之把电脑调了锁屏,跟大部队一起去了食堂。
单位办公楼地方有限,没设食堂,员工需要集体前往位于一道之隔的市政府餐厅用餐,从自己单位走过去,排挺长队再吃完走回来,中午休息时间基本就过了一半了。
四个人吃完饭回到单位,刚好遇见潘主任从楼上下来,他们问了好,潘主任叫他们中午可以随便找地方休息。
戚然的办公室里有一张单人床,被子叠得松松散散,床单和褥子偏离了床垫,大小也不是很适配,估计就是戚然加班在这对付一宿的地方。
周楷之把床整理好,坐回自己位置,翻开了一本大棚房项目的介绍资料。
坐了一会儿,他觉得腿有点伸不开,往前一蹬却踢到了戚然办公桌的后板。
他收了脚,站了起来。
戚然的办公室不大,放一张桌子正好,这点周楷之一进屋就感觉到了,但没办法,来都来了,他就只好硬着头皮给自己挤出了一个工位。
他没好意思挪戚然的桌子,寻思将就将就得了,谁成想坐起来还真是有点痛苦,正愁着,吴凯敲了他的门,说没地方休息想来这屋待一待。
周楷之让对方进来了,然后整个中午他就没再享受过安静。
吴凯说,他那屋给了两个女生休息,他在不方便,以后可能会经常来这。
他还问周楷之,他们都叫你周老师,你以前当过老师吗?
光说还不够,一会儿坐坐戚然的椅子,一会儿到床上感受感受,话里话外都在问“你中午在哪睡你要是不睡床我可要睡了”。
周楷之看了眼满床的褶皱,合上资料,指着自己的椅子说:“你去我那儿吧,然哥没说让咱们睡他床。”
吴凯恋恋不舍地站起来,坐进周楷之的位置里竟然还有富余,他检查了下环境,问了句周老师你不困啊,下一秒就打起了呼噜。
周楷之把床重新铺平,继续看资料。
一中午戚然就没消停过,刚走出单位就被潘狗电话遥控出去扫街。
啥活非得大中午干,戚然刚想喷,就被小刘夺了电话,还说他负责去扫,戚然只用帮他开车就行。
上了车戚然气还没消,这已经不是潘狗第一次这么给他找不自在了,他俩之间迟早有一战。
扫街就是挨个商户转悠,看看有没有违规啥的,活不难,就是折腾,好在这条街上周他们同事刚扫过,几十家商户一中午就跑完了,回单位前小刘还请戚然吃了碗烤肉拌饭,味儿贼正的小馋猫。
到单位都两点多了,正是午睡的好时候,戚然想着一会儿趁没人眯一觉,结果刚进门就发现自己屋里坐了个人,一时间愣在原地。
等那人转过头他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再拥有独立办公室了。
被剥夺自由的郁闷和被侵入领地的不爽令戚然烦躁,周楷之叫了他,他随便应了,之后就一屁股坐进椅子,靠着椅背小眠。
从周楷之的角度,能看见戚然闭着的双眼,他拇指对着拨通键愣是没敢按下去。
半个小时前,主任给他们四人分配了临时任务,帮别的部门打电话,周楷之领了一张电话卡和一张排查表,回了自己位置。
打到一半戚然回来了,显然是忘了自己在他这屋,呆愣的表情里还有些疲惫的神色,应该是一直没得出空休息。
周楷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戚然就睡了过去。
此时若是离开桌子,势必会弄出更大的声响,要是不走,在这打电话也会影响到对方,周楷之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后者。
虽然挺困的,但戚然还是睡不着,先不说这是工作时间,就算休息了对面坐个陌生人也不可能说睡就睡。
但他不想睁眼,就这么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一道低沉的嗓音,音量很小,却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您好,请问您近期有外出的行程吗……”
戚然脑袋一晃,原本散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耳朵上。
这不是声音主人原本的音色,能听出他在故意压着声音,大概是不想打扰到什么人,戚然听了一会儿,缓缓睁开了眼睛。
显示器挡住了周楷之的嘴和下巴,只能看见他微低着头,很长的睫毛盖住眼睛,握笔的姿势很标准,一边听着电话里的回答,一边在纸上工整地书写。
“……大概在什么时间回来的还记得吗?没关系,您慢慢想。”
他的提问很温和,循循善诱,有时还能得到一些额外的信息,这种时候周楷之就会停下笔,耐心等待对方说完,挑选需要的标在备注里,最后说结语和再见。
后面的每一通电话都是如此,质量优且高效,而戚然看了那个黄颜色的表格许久,才意识到周楷之是在打排查电话。
这其实是指挥部的活,只不过有的时候数量太大,需要其他部门配合工作,帮忙打打,填填表。
戚然想起自己打的时候,总是无端被骂,好几次名头还没介绍完就被对方一顿喷,喷完就挂电话,连个回嘴的机会都不给,导致自己的那张表经常是空白的,只有最后一栏填了一色的接听挂断。
但周楷之的客户们似乎有所不同,戚然猜想这大概跟他的声线有关,带着磁性,就能把那些有的没的都吸过去。
一张A3表格被周楷之填得满满的,戚然也是这时才想起来这人的字也不赖。
又打了三四个,周楷之抬头看了戚然一眼,戚然光顾盯着周楷之的手看,发现周楷之视线后慌了一瞬,很快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体。
“然哥,我吵醒你了吧。”周楷之用正常的,没有很大的声音说,“下一张我出去打。”
说着就要起身,戚然拜拜手让他坐:“压根没睡,坐着吧。你在打排查电话?”
“嗯。说是挺急的,让两个小时内打完。”周楷之说。
戚然:“谁让你们打的?”
周楷之:“潘主任给发的表。”
戚然看了表格一会儿,又瞧了眼时间,问周楷之还有多少任务。
“应该还有一页,我还没去取。”
“打完这一页跟我出去一趟。”戚然说完起身往外走,周楷之愣了愣,朝戚然的背影说了声好。
第一百三十八章 相聚是缘
单位正常下班的时间是四点,周楷之把最后一页排查表交回去时,已经三点四十了,负责发表的员工左手收了表,右手又递了一张新的给周楷之。
周楷之没接,他瞥见桌子下面还有厚厚一沓空表,看样子不打完是不准下班。
他正要说然哥有事找我,就听见戚然在叫他。
“周楷之——人呢?”
周楷之说了句不好意思,转身离开。
还没走到办公室,戚然就站在楼梯口,挥着车钥匙对他说楼下车里等你。
周楷之进屋拿上外套,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觉得有什么地方变了。
但眼下时间紧,他不打算深究,可门将要合上的瞬间又被他拽开,他看着自己那边的办公桌,发现空间似乎变大了些。
到了楼下,车场已经没剩几辆车,周楷之看了一圈,没找到戚然,忽然左前方的一辆凯美瑞滴了声喇叭,周楷之走过去,坐进了副驾。
“然哥,我们去哪?”
他用的是整装待发的语气,戚然不自觉看了他一眼。
“东西都拿了?”戚然驶出车位。
周楷之以为戚然还叮嘱了他别的,于是问:“什么东西?”
“下班的东西呗。”戚然打着方向盘说,“怎么,想留下加班?”
周楷之反应过味儿,原来戚然是在捞他。
他虽然不讨厌打电话,但一想到刚才那些厚厚的表格,还是有点头疼。
现在戚然应该是要带他出别的任务去,这样到了下班点,他们就能不回单位直接回家。
没想到戚然直接问了他的住址,现在就要给他送回去。
“现在吗?”周楷之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戚然瞥了眼他,觉得自己可能捞了块木头。
那排查根本都算不上帮忙,明明是老潘想在领导那长脸,朝人家要来的活,老员工心里明镜儿都找借口不干,他也就能支使支使新来的小孩儿了。
以老潘的性子,怎么都得磨他们几个小时,再积极的人谁能经得住第一天就这么折腾。别人离得远他管不着,周楷之在他眼皮底下,能帮他还是想帮一把。
谁知道这人还是个一根筋,正想着掉头给人扔回单位,周楷之却扣好了安全带,说了个街道的名字。
戚然扶着方向盘变了个道:“不嫌早了?”
周楷之愣了愣,片刻后说:“我不是嫌早,是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你要带我去出别的任务。”
戚然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也是对工作时间严防死守的,他怕教坏周楷之,想着目的地街道说:“那我给你个任务,一会儿到地方把街上的小饭店都查一遍,看看都有没有贴食品安全标识。”
周楷之当了真,乖乖答好。
下班高峰,车流缓慢,戚然徐徐挪着车,周楷之在安安静静回微信,戚然瞥了眼备注,是吴凯。
他加油过了个红灯,随口问:“他们加班?”
“嗯。”周楷之抬了下头,看着戚然回,“说得到八点多。”
戚然心道,那他还真乐观。
“问你了么?”
“问了。”这回周楷之没再抬头回他,而是一边打字一边说,“我说我跟你走了。”
“上班第一天就没跟同事一起加班,对你影响不好吧?”戚然故意问。
周楷之回复完,锁了屏目视前方:“没事,也不能一开始就把劲儿全使了。”
戚然瞅了瞅他,缓缓踩了油门。
目的地街道距离他们出发的位置不远,只是现在所有的车都龟速行驶,一个灯岗过了四批车还没轮到他们。
又一脚加速,他们终于排在第一个,周楷之说过了灯岗直行,又说了个酒店的名字,让戚然把他放那就行。
“你在酒店住啊?”戚然之前就想问,“没租房子吗?”
“没来得及。”周楷之说,“我还以为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入职,就没急着看。”
“那现在看看呐,总住酒店也不是那么回事儿。”戚然不止觉得他苦,也心疼钱,那酒店便宜的一宿也得两三百。
“嗯,看着呢。”周楷之说,“找了个中介,说这几天帮我留意。”
“你家是哪的?”戚然问。
“理城。”周楷之说,“一个小地方。”
戚然想说没太听过,又被周楷之的后半句给堵回去了,他忽然觉得那家酒店的价格与实际严重不符,下回得跟物价局的人多去转悠几次。
车子停稳,周楷之道谢下车,他没忘戚然交给他的任务,看了眼酒店旁边的小笼包店,走了进去。
他站在店里和老板交流,左胳膊搭着深色外套,随着老板的手指左右看,有点像要把这里盘下来的客户。
戚然原本想帮周楷之找房子的念头又忽然没了,他觉得周楷之可能没那么需要被照顾。
他又坐了一会儿,在周楷之走出店门前,把车开了出去。
第二天上班戚然听到了一个噩耗,每年年底都会发的目标奖今年恐怕要泡汤。
财务室,上了年纪的大姐们围在一起,见戚然来了抓了把瓜子给他,跟他透露内幕。
“说是省里在查这笔钱呢,全省就咱市发,别的市都没有,年年都眼红。”会计张姐说。
出纳罗姐放下瓜子:“该不会被人点了吧?”
“都这么说。”张姐小声道,“而且我听说,今年两费报销也要变。”
“两费怎么了?”戚然警铃大作,小五万的入账没了,五千也不给吗?
“具体还没信儿,不过,做好准备吧。”张姐做了个刀切的手势,让戚然心凉了半截。
这晴天霹雳劈得有点狠,戚然失魂落魄从财务室飘出来,幸好张姐没把两费的事说全,要不他吊着的最后一口气都有可能散掉。
钱不发了,那他原本的计划也就废了。
那天的圣诞限量少说也要四千块,若是有了目标奖,他除了能拿下它,还能顺带入两款别的,但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两费上,可两费用来买玩具了,取暖物业又该拿啥交啊?
财政严重赤字的戚然飘进自己的办公室,脚步轻得周楷之都没听见,待戚然落到椅子上,周楷之才发现他,还吓了一小跳。
“然哥。”周楷之放下手机,“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哪里不舒服吗?”
戚然情绪不振,不想说话,周楷之大概是看出来了,把保温杯推到他手边,自己接着打电话。
还是那个排查的工作,周楷之又被支配了,这次他见戚然醒着,就没压着声音,正常交流和提问,戚然听着听着,竟然觉得气顺过来了。
而他也是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办公桌不知何时被整理过了,窗户也透着气,地砖也拖过了,就连他很久没睡过的破被褥也铺得平整,热水还不限量供应。
这还是他的办公室吗?
做了这一切的人还在兢兢业业当着客服,戚然惬意地靠着椅背,好像清早公园里听广播的老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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