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家, 夏油杰发现只要自己呆在房间一角, 九十九朝就会最大限度和自己拉开距离。
少年身体僵着,一边扭头盯着自己, 眼瞳迅速游移像是在头脑风暴, 但他猜对方的脑子实际上是死机的。
白鹿先一步带人回来, 夏油杰自然向白鹿走去一步打算收回术式,他就看到九十九朝立刻扔下从鹿背接过来的昏迷的小狐丸,只抱着刀噔噔噔噔往后退。
夏油杰:……
少年的眼里没有惊恐或者害怕的情绪——除了平日里开个玩笑和努力学着去模仿人类之外, 九十九朝对“恐惧”的概念其实是模糊的。可能他面对诅咒之王的威压都不觉得会比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可怕,他对陌生的东西只有好奇,和好奇的状态下跟着思考, 这个陌生的东西是否对自己有益和能不能接近。
但显然他现在思考不能,还看到夏油杰又朝自己走了一步。
九十九朝:啊!
他溜了。
徒剩下夏油杰一个人在廊道上, 身侧夜空静静飘雪, 时不时有点风寒面吹拂。
片刻,半身沐雪的青年抬起一只手, 捂住眼睛,低低笑了起来。
……
博物馆的事说大不算大,说小也不算小,因为禅院家不可能把禅院直哉被打这种事全须全尾地公布出来, 黑井家养的天邪鬼本来就因为三日月宗近惹出来的小事频频有被发现的危险,这件事本身就见不得光, 要是被对立派的咒术师抓住,少不了麻烦。
不过谁都没想到,从禅院家嘴里说出来了一个人,在博物馆让禅院直哉失败并杀了天邪鬼的人,竟然是已经死去的夏油杰。
咒术界集体震惊,接着就是压力和质疑山呼海啸朝五条悟身上压过去。
唯独九十九朝还是很平静地和他通电话。
可不嘛,五条悟已经给他打了包票说咒术会那边的事情他来可以处理,他和夏油杰只需要棒揍禅院直哉一顿并彻底解决博物馆的事情后,消除好痕迹走人就行,看起来可真是个舍己为友的大好人。
此时大好人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再去逛逛那个京都啊?”
九十九朝:“……”
哎。
一个天生六眼从没有见到过无法解析的事物突然掉进一眼望不到头的里京都,会恋恋不舍可太正常了,即使他有着最强的名号、现在担当着一派咒术势力之首,每天和咒术会斗智斗勇,间或有几场和政客和商人的谈判交易,还要时不时应付一些突然醒过来特级诅咒。
本质上,在毫无利益冲突的九十九朝眼里,就还是个幼稚鬼而已。
不过这个幼稚鬼在给人添麻烦的时候都会主动包下朋友在另一方面的麻烦,就让人很难拒绝。
比如夏油杰总有一天会被发现,可被动转为主动后,他们做什么都能变得很灵活。
九十九朝也没多问什么,自打知道天邪鬼是蝴蝶而不是他丈夫,他品了品之前见面时的对话,发现以蝴蝶的视角来说,她的确没有说谎,她夸自己是真心的,为自己哭也是真心的,所以他的测谎直觉还是很准。
五条悟要是真需要他帮忙应该会直接说出口,九十九朝就转问了问咒术会的事,比如咒术会有没有发现他。
痕迹是消除了,但他在禅院直哉面前只用了一点点混淆自己外貌的术式,要是真有什么咒术能发现他,他也要准备准备以防有人打上门。
五条悟在办公桌前转着滑轮椅,兴致缺缺,“要藏起一条鱼还是把他放进河流里会比较好……喂我会说这种话有什么好吃惊的吗。京都本来就是一个混乱的地方,御三家暗中的主要势力牵来东京、御门院家倒台之后更乱了,我的打算是过不久就会有很多咒术师听到有关杰的各种各样消息,你那边也会有些人找上门吧,随便解决就行了。”
意思就是让“夏油杰”的身影出现在关西各地,但谁知道那些是真哪些是假,假消息多到一定程度,咒术会也不可能放出人力来一个个验证,最重要的是,谁打得过夏油杰啊。
一帮人巴不得禅院直哉说的不是真的,或者说他嘴里形容出来的灾厄一样的诅咒师是别人冒充的。
咒术会只能警惕再警惕,说不定在未来还要对五条派更怀柔一下。
“不过诅咒师那边的动向我不一定知道得准确,你也看着办吧。”五条悟说得很随意,他完全不担心九十九朝的安全问题,就算妖怪那边不动手也还有夏油杰兜着……说得好像九十九朝本身就是个善茬一样。
五条悟笑容嘲讽,讽的是那些未来会找少年触霉头的人。
能让咒术界的大反派坐在屋檐下给自己剥豆子,这可不是一般心性的人能做到的。
他挂上电话,伸了个懒腰,打算清理好一波工作,趁对方寒假再去找人玩。
……
寒假的确在临近。
但不是一般心性的九十九朝最近正在被期末考折磨得欲‖仙欲‖死,还不敢再找夏油杰补课。
除此之外,他上学上课还是一样的状态,除了觉得天越来越冷和老师你在说什么之外没什么感想,家中空出了一间房搁置小狐丸和信太森,就等四月一日那边的工作结束连人带刀搬过去。放学回到家后照常做饭,同时能灵活地在大房子里对另一个人避而不见。
夏油杰忍了几天,察觉到九十九朝的意图,只觉得好笑。
平常这只狐狸在他洗澡出来后都能明目张胆地盯着他半天,摆出一副赏心悦目要是能摸摸就更好的表情,后来摸也摸过了,现在倒好,哪怕是逮着该在厨房里做饭的时间过去,夏油杰拉开门就只能看到烧到一般就熄火的灶台和打开了的窗户。
翻窗溜走这种行为放在一个轻巧灵活的小狐狸身上简直轻松得不行,甚至旁边盘子里摆满的天妇罗虾都少了一叶,估计已经被叼在嘴里。
夏油杰:就离谱。
幸好他要抓九十九朝还是很容易的,如果对方真不想见他,大可以考虑动用式神方面的主从关系或者幼稚一点离家出走,九十九朝都没那么做。两人依然同在一个屋檐之下,他就是单纯的避开了夏油杰。
某天晚上,夏油杰悄声无息地上了二楼,唰地一下打开书房的门,房中的少年措不及防,直接就一愣。
他又死机了。
“……”
“……”
到底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自己疯了,九十九朝想。
这几天不小心看到夏油杰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会难受,火烧火燎,然后又在这样的状态下生出一点冰凉的触感,如同被吻走的那片雪最后落在眼睑上的残留温度。
九十九朝有看到过去的能力,那么显然,他当然看到过夏油杰的过去。
不过他也不曾刻意去看,毕竟从最开始他就知道夏油杰那时候是什么样的人,也会因为看得不够全面,不作出什么评价。
谁叫他他本身就没什么共情的能力和同理心。
但怎么说,那么大一个的盘星教的教祖、特级咒术师,臭名昭著又高傲疯狂的诅咒师,就算是没必要敌视作为有契约关系的阴阳师自己,为什么又会做出那种举动?
呃……就是亲他的眼睛?
每每一想到这个关卡,九十九朝就死机了,仿佛他天生就不具备思考这个问题的能力,强扭就会死机,眼睛就会难受。
站在门口的夏油杰看着他,呼了口气,开口:“过来。”
九十九朝的回答是摇头,疯狂摇头。
青年唇线微微抿直,表情颇有点阴晴不定,他来之前九十九朝应该在复习期末考,因为怕冷整个人裹在毛绒的毯子里,越发像只动物,双手捏着书,见到他后整个人支棱了一下,又慢慢慢慢地想用书挡住脸。
黑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呆呆地看着自己,一幅傻了吧唧的模样。
哎。
夏油杰在心里叹了口气,放软点态度。
犹豫片刻,他对九十九朝说:“你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九十九朝闻言一顿,眼睛唰地亮了起来。
好主意诶。
面对少年此刻傻到不忍直视的状态,夏油杰很冷静地补完话,“但是不能躲着我。”
是了,九十九朝非常同意这种掩耳盗铃的提议,只要能解决他当下的困境并且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他很乐意继续和夏油杰恢复之前的生活节奏。而夏油杰也确定了一件事,就是九十九朝在感情方面的空白范围和程度,真的就像是只会依样画葫的傻子。
他甚至可以说这只小狐狸大部分感情是云来的,在应对日常生活的时候还算够用,但在面对更深一层的需要思考的时候,他会发现他过往的参考对象都不符合他们的关系。
他和夏油杰是房客,是朋友,是式神和阴阳师,是幽魂和半妖。
这些关系足够复杂了,再加一层,还是超乎想象的一层,九十九朝就死机了。
不过没关系。
往后几天,看到九十九朝的确不再躲着自己,夏油杰很淡定。
就凭这种脑回路,早晚有一天……
咒术界的大反派皮笑肉不笑,呵。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为什么,这个9,是傻白甜,了吧
第47章 047
当学生开始认真复习备考的时候, 时光就像白马一样冷酷无情,咻地一下过去了。
这段时间里九十九朝很不好过,夏油杰一样不好过。
他之前给九十九朝补过课, 发现对方擅长的科目偏向于文史,应该是吃了以前看书看多的便利, 他就针对对方不擅长的数化, 真去看了看九十九朝的课业书,无聊的时候就给人编一些习作和选题。
小狐狸的掩耳盗铃也做得很认真, 和他恢复了以前的相处模式, 仿佛避而不见那几天只是幻觉, 不过多了见到他会捂捂眼睛的小动作。因为这个动作九十九朝做得很坦然又没什么含义,夏油杰反而就担心起是不是他的眼睛真在那天晚上出问题了,和那个亲吻无关, 所以后来问了出来。
九十九朝:“不是,就是因为你的问题。”
语气有点儿小抱怨,和不自知的单纯与困扰。
夏油杰:……
他深吸了一口气, 并且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很快,晚上补课的时候这个预感就应验了。
小狐狸哭丧着脸解不出一道题, 脑袋嘭地一下砸桌子上, 钻着自己的额头悲鸣。夏油杰目光向下一移,就不可避免地看到因为暖气穿得单薄而露出来的漂亮的锁骨和弯曲的颈线, 头发细软地后脑勺就在手臂旁边狂蹭。
夏油杰:“……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九十九朝:“我不知道,所以这个角为什么是135°?”
学渣已经学魔怔了,学渣真的不知道这个角为什么是135°,参考答案你能不能多点过程。
而每当参考答案没有过程或者有着看不懂的过程, 九十九朝就深情呼唤。
“夏油,救命啊——”
叫得夏油杰很闹心, 是那种袖子里的百鬼夜行一起敲锣打鼓的那种闹心。
冬天的夜晚室内总是又暖又懒散的,被知识的海洋催得昏昏欲睡的少年不修边幅,让对方修起来亏的也是自己,夏油杰气定神闲地转起笔,干脆摊牌,“虽然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你这样总会让我想再发生点什么。”
桌子上黑色的脑袋一抬,九十九朝一瞬间听懂了,又在一瞬间死机了。
夏油杰笑了笑,伸出手,长指从后颈捏住他脖子就把他给提了起来。
夏油杰:“坐好,再用其他公式算算,好好告诉我为什么到底是135°。”
九十九朝:“……哦。”
掩耳盗铃终究是掩耳盗铃,生活中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变化,哪怕最开始双方都没有意识,都是在对方提醒之后才渐渐有了改变。
夏油杰洗完澡之后还是那种会让九十九朝觉得好想摸的状态,一个走出浴室一个正好经过,前者擦着头发后者就自动自发眯起眼睛要伸手。
然后都已经做好被揩油的青年看到那只手停下了,九十九朝像是突然一醒想到了什么,又觉得直接抽回手反应太过激,很不自然地给他拉了拉衣服,再慢慢偏过头。
夏油杰:“噗!”
九十九朝转头回来眼睛一瞪,人就被一拉。
夏油杰低下头把下巴放到他肩膀上,双手环着他发笑。
九十九朝:!!!
死机次数多了,重启能力就跟上了,九十九朝身体僵硬了不到半分钟,耳边近在咫尺像是立体环绕的轻笑声让他大脑过热,伸手要推。
“别动。”夏油杰一边笑一边说,湿漉漉的长发在制服衬衫上洇开也没在意。
太好玩了。
他不止一次有动坏心时候,虽然九十九朝的反应是个大未知数,但每次看到这人死机瞪大起来的眼睛就发自内心地觉得好笑,“让我抱一下就行了。”
好热。
九十九朝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发烫,他睁大眼睛,鼻子前都是水的蒸气和沐浴露的味道。沐浴露是他买的他当然知道是什么味道,但没有一次比这时候还要熏人。
他有点头晕,晕到有种这个世界上好像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的错觉。
那样的话,自己就不是半妖,对方就不是幽魂,自己不是妖怪少主,对方也不是失忆的诅咒师,就是世界上唯二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脚下发软,九十九朝仓促地抬起手搂住了青年的肩背,空空荡荡的脑子里就剩一个结论。
那什么,如果只是抱一下。
也不是不行。
又不会掉块肉。
……
当复习结束,考试当天的时间更是眨眼就过。
野崎梅太郎看到九十九朝考完之后就生无可恋地坐在位置上,好像已经知道了自己惨不忍睹的分数,整个人失魂落魄。
野崎梅太郎:“考得怎么样?”
九十九朝:……
你是人吗?
野崎梅太郎问:“你不是有人补课吗,效果应该不错吧。”
九十九朝瞬间警觉:“你是怎么知道的?”
少女漫画家诡异又细心的观察力间歇性正常,一米九的大男生平静地就地开启讲座,罗列了自从博物馆之夜后九十九朝微妙不正常的地方,同时包括客观上的书本出现了第二人的笔记,笔盒里复制粘贴的一份文具,用得越来越快的稿纸以及围巾下时不时露出来的后颈上的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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