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限速30迈,车子慢慢悠悠地开,车内暖气很足,四肢很快回暖,虞欢把围巾摘下来透气。
“你不上班吗?”他忍不住开口询问,总裁大人一天天都没事干的吗?
“刚下班就来了。”斐子瑜回答,“刚才那人是谁?我饿着肚子来找你,你还想着跟别的男人吃饭!”细听居然还有点委屈。
“那就是一个学长而已……”说到一半停住,虞欢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开口解释,生硬地转了一个话题,“开车去哪儿?”
斐子瑜却没回答他这个问题,红绿灯时递了一个小礼品袋给他,粉红色格子花纹的,虞欢怀疑这是给错了人。
“那什么…来的时候有点急,忘了准备礼品袋子,路边小文具店只剩这个款式了。”
绿灯到了,车子启动得有点着急,虞欢惯性后仰了一下,循声望去,却只看见男人发红的耳根。
视线骤然在后视镜里相遇,斐子瑜先败下阵来,匆匆忙忙去按暖器开关,伴随着嘀嘀嘀的声音,“暖气开得有点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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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虞欢突然就笑了。
又忽的想到,斐子瑜在封望面前应该就是这样的吧,像个没谈过恋爱的毛小子?
然后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好在斐子瑜只顾着尴尬,视线一直落在前车尾灯上,没发现他的反常。
虞欢抿了抿被暖气吹干的嘴唇,垂头拆礼品盒子。
细长的盒子,其实虞欢没拆开的时候就猜到是什么了——
一支竹笔。
还是雕的栀子花,但雕得比第一支好多了,花瓣栩栩如生,枝叶伸展抖擞。
大约是小栀全盛时的样子,与虞欢无数次在梦里梦到过的不谋而合。
虞欢很久没有说话。
还是斐子瑜先按捺不住,“好看吗?”
虞欢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有看到小栀开花吗?”
“……没有。那几天我没回家……抱歉。”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在斐子瑜头上,他要是多等几天,他要是有那家花店的联系方式,可能小栀也不会被冻死在门口,但他没有,他没等小栀回家就独自离开了。
“我们一起去再挑一盆栀子花吧。”
郑学长的话突然回响在脑海里:“你去买一株新的栀子花,种在原来的盆里,他会汲取小栀的养料,或许这是一种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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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面很熟悉,还是之前斐子瑜带他来过的那家店,左间卖花,右间卖墨笔书画。
云姨换了一身旗袍,纯黑绸缎金丝云纹,配白貂皮的小披肩。
远远就瞧见他们了,“哟,又来了?这回想看看什么?”
“有四季栀子花吗?”斐子瑜问道。
“有啊——”云姨回答,“哦,对了。你要的那款墨水到货了。”
斐子瑜侧身对他点了点下巴,“你要去试试墨水吗?”
“我想先看花。”
“好。”
有几盆晚开的白栀子花还没谢,花瓣层层绽开,米白色,形态各异,开的正好。
云姨指了一盆开得最好的,“这个怎么样?昨天才开的。有些小花苞还没开,回家养几天就开了。”
斐子瑜把他拉到身边,右手虚虚搭在他腰上,隔开了尖锐的桌角,“你喜欢哪个?”
虞欢隐隐察觉,不自在地往前挪了一步,顶着云姨戏谑的视线,指了角落里一盆花期已过的。
虞欢自己付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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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子瑜又让他去试试墨水,虞欢不想要:“上次的墨水还没用完。”
“我好不容易给你找来,居然还不领情?”云姨红唇轻启,抱怨的话被她说出一种江南的娇嗔。
斐子瑜在身后戳了戳他后腰,很敏感的地方,吓得他直接往前蹭了一步,“干嘛!”
斐子瑜也小声回他:“快去试,不然云姨生气了。”
墨是好墨。
开盖沉香幽幽,扑面而来的书香气。
他还是偏爱瘦金体,但好几日没练了,提笔竟有些生疏。
写完之后不大满意,提步不够轻灵,收笔不够果决。
想来是心境变了太多,没之前的闲情了。
“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云姨略懂书法,见虞欢起势标准便靠过来看,“收尾拖拉了些,总体还算不错了。”
云姨把他试墨用的这支毛笔一道送他了,瞥了一眼斐子瑜,对他调笑道,“反正迟早都要送的。”
虞欢不知怎么回答,视线闪烁着落到对间挑好的栀子花身上,只好抿唇笑着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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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车上,斐子瑜有意开口到:“上次买的花肥还在我家里…”
虞欢没领情:“没事,我寝室也有。”
斐子瑜被截了话头也没恼,沉默片刻问道:“你刚才试墨怎么不用那个竹笔。不喜欢吗?”
这回轮到虞欢沉默,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心底有个逐渐清晰的声音:因为舍不得用。
就像你偶然得到一份称心如意的礼物,小心翼翼存拿出来好都来不及,怎么会舍得用呢?
车里气氛渐冷。
斐子瑜动动嘴唇,还是没能开口,他怕气氛更坏。
他本来是想问问虞欢的,问问他——之前在临水苑的家里,常常写的“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是对谁,这次的“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又是对谁。
说不失望是假的。
有些画面没有被忘记,只是深存在潜意识,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像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他暗自窃喜的都不属于自己,虞欢那天闪躲的眼神也不是因为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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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书欲寄何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晏殊《无题》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晏殊《清平乐二首》
爽了吗,宝们。
第51章 “我没你不行。”
南城下雪了。
气温一夜骤降,虞欢第二天起床,脚才探出被子外就感觉出差别来了。
光脚踩在寝室下床的梯子上,冰凉一片,冻得他脚心麻。
热水从龙头涌出来,白蒙蒙的气体一团团的把洗手池弄得跟个瑶池仙境似的,吴浩也起了,蹭过来一起洗漱,嘴里包着牙膏沫子含糊不清:“欢,把你现代汉语作业借我抄抄呗?”
热帕子敷脸很舒服,虞欢仰着头不想揭下来,闷闷地应了声好。
今年的初雪来得比以往都要早,但虞欢不知道这是早了还是晚,说到底他也才来了南城两年。
半生不熟,活动的地方也就南大周围,如果要再加点,临水苑附近也能算进去。
虞欢出门被糊了一脸冷风,冰凉刺骨的风顺着衣领贴着皮肤直直吹进去,冻了他一哆嗦,这才后知后觉想,我围巾怎么没带出来。
然后又想到,啊,好像是落斐子瑜车里了。
斐子瑜车里暖气开得足,他一进去就把围巾摘了。后来……后来他手里拿了斐子瑜给的粉色礼品袋子,心尖尖打颤,再没想起自己还有条围巾要带。
虞欢是西南山区的孩子,山上昼夜温差大,晚上温度特别低,但也没有低到下雪戴围巾的地步。
去年这个时候,是他第一次实打实摸到雪,南方生活惯了,他不抗冻,抠抠搜搜去买了人生中第一根围巾。
一年过去了,现在他对南城这个地方适应多了,挣钱的渠道多了,山里阿婆的病也治好了,花销没这么大,寄钱回去之后自己也能剩不少。
去南大外的商圈大大方方挑了两条围巾,一条贵的一条便宜的。贵的送老刘,便宜的自己戴,他还是不太习惯给自己花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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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子瑜还没放弃,并且改变了战略。
虞欢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斐子瑜开始没砸吧出味儿,现在反应过来了,把他拿捏得死死的,虞欢深感无奈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只想着他啥时候腻味了就歇了。
斐子瑜每次来找人就悄没声地往虞欢上课的教学楼底下一杵,也不那么大阵仗了。就算是下班急着赶过来,也晓得自己先换一身休闲服,混在下课的人流里活脱脱一帅气学长,谁也看不出来他是总裁。
斐子瑜第一回 这么穿的时候,虞欢压根没认出来,他路上不喜欢看人,自己走自己的,显得很‘高冷’,直接从斐子瑜身边蹭过去,走了。
他手腕被拉住的时候还挺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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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不理我,擦肩而过也不是你这么擦的吧?”
虞欢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一看——确实是斐子瑜没错。
大总裁那天穿的纯白卫衣,黑裤子,外面套了一层厚外套,跟这些个大学生打扮没甚区别。不怪虞欢晃眼没认出。
斐子瑜手掌揣兜里,掏出一个淡蓝色的巴掌大的圆兔子,递给他。
虞欢咔咔哒哒地扣指甲,没接,斐子瑜就把他右手拉起来,摊平,放上来。
暖烘烘的,软叽叽的。
虞欢不想要,这个东西他知道,暖手宝。班上女生上课经常捏个这种东西,他个大男人,捏手上多奇怪。
“你不觉得蓝色兔子很奇怪吗?”他板着脸塞回斐子瑜兜里。
结果第二天斐子瑜又揣了俩,一个白的,一个黑的。
虞欢觉得太傻了,把斐子瑜拉到墙角,“你幼不幼稚啊?”他记得自己之前也说过斐子瑜幼稚,对方当时挺生气来着。他妄图把人气走。
但没成功。
“随你说,你说幼稚就幼稚,你说不幼稚就不幼稚。”
虞欢眼睛都瞪圆了点,半晌没说得出话。这个没皮没脸的人是斐子瑜?
“你喜欢白的还是黑的,我跟你一起用,没人说奇怪。”
“……”
于是这个冬天,公司员工发现他们一丝不苟的斐总的西装口袋里总是鼓鼓的,最后竟然是一只小白兔暖手宝。
看来他们就快有老板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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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初雪这天,斐子瑜也来了。
虞欢有晚课,九点多才下。冬天天黑得早,等他出来的时候天都黑完了。
不远处花坛下边站着个黑影,黑风衣,撑着把透明的长伞。
走近了才发现还捂着杯热奶茶,等虞欢过来后塞进了他怀里,跟暖手宝一个温度,暖烘烘的。
虞欢却像是被烫了一下,握着奶茶手指缩了一下才抓紧。
雪还在下,像是没完没了。
虞欢自己打了伞,斐子瑜也打了一把,伞面挺大的,把两人隔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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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大这段路的路灯都是昏黄的,灯光穿过透明伞落到斐子瑜脸上,伞面落了雪,在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虞欢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到斐子瑜脸上,看愣了好几秒,又微微仰头落到斐子瑜伞面上。雪落下来都能看清,一片片的累积成小团。
“你把伞收了,来我这底下看看得更清楚。”男人戏谑到。
虞欢自然没答应。
现在这种状态挺奇怪的,斐子瑜的态度也让他不知所措。
斐子瑜现在几乎日日都来,也邀请他周末出去看电影,他没答应,不可能答应。
这种感觉就像……斐子瑜打算再次侵入他的生活成为他的习惯,并且已经在实施了。
这个认知让他恐慌。
更让他恐慌的是他自己,他看见自己在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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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绷起冷漠的外壳,“你是在泡女孩子吗?奶茶暖手宝。我不喜欢这些……你有时候挺烦人的。”
他说谎了。
一个习惯了温暖的南方孩子怎么能拒绝南城雪天的一杯热饮。
斐子瑜也不烦人。
那么黑的晚上,路灯也昏暗,他看见斐子瑜眼里的光没了。
拒绝了这么多次,怎么着也该没了。
斐子瑜又走了两步,停下来转身看着他,没带表情,凶巴巴的,像是生气了。
可定定一眼之后就没后续了,浓密的眼睫下垂着挡住所有情绪,“我没想烦你……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回来。”语气甚至有点委屈。
过了半晌又开口,“我这几天一直梦见你,我想了很久,我大概是喜欢上你了。但是封望我喜欢了十几年,有些东西说不清楚,但我觉得我对他可能不是喜欢了,或许只是从小就不停暗示加深的执念。”
最后又说,“我没你不行。”
下雪的夜里本来就自带一层凄清,斐子瑜大概没跟谁这样示弱过,说的话压在喉咙里,和着雪花一起飘下来,轻轻的,砸在虞欢身上却好像砸出了一个大坑。
疼得很,但没流血。
污血都被压在皮肤下面,青一块紫一块。不碰还好,一碰就疼得掉眼泪。
斐子瑜说他不喜欢封望了,可虞欢还喜欢封望。
他很犟的一个人,一根筋,认准了什么东西不会轻易改变。
虞欢问自己,你不喜欢斐子瑜吗?他答不出来。
一个人心里能装两个人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他很恐慌。
这些恐慌早就压在心里了,这会儿疯狂地爆发出来,血液上涌,心跳加速。
虞欢又开始咔哒咔哒扣指甲,直到血液凉透,比南城的第一场雪还要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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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们那边下雪了吗 注意保暖哦~
第52章 “把南城的大雪送给你。”
斐子瑜大约被他的话伤到了,连续好几天都没再来。
但南城的雪没有缺席,几乎日日都下点,路面总是湿湿的,薄薄覆着一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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