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月把目录推到服务员的面前,“窑变白瓷呢?”
圆脸的服务员这才反应过来他问什么,松了口气说:“窑变白瓷是我们馆主最新的藏品,所以……”
弥月有些失望,试探的问她,“我能不能拍一张照片?不用闪光灯。”
圆脸服务员摇摇头,“很抱歉,我们有规定……”
柜台另一边,封桥买了几盒仿制的瓷器工艺品,刚付了账,一转头见弥月还在跟服务员扯皮,就走了过来问他,“没有喜欢的吗?我请客啊。”
弥月摇头,“谢了。不过我这也是要送人的,让你请不合适。”
他有些遗憾的把最新版本的画册各拿了几本,不死心的问服务员,“要不请你们的工作人员给拍张照片行吗?我不自己拍。照片按照画册的定价卖给我,这样行吗?”
圆脸的服务员哭笑不得的摇头,“很抱歉,这位先生,我们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这个要求……”
弥月做了个拜托的手势,“麻烦美女帮我问一问主管?就问一声,行吗?毕竟血纹瓷少见,省博都没有……”
服务员微微一愣,抬头看着他,“你刚才说……血纹瓷?”
“不是吗?”弥月也愣了,暗想这样大开门的东西他应该不会看错啊。
服务员不知想到了什么,犹豫的看看弥月,“要不我给你问问主管?”
弥月忙不迭的点头。于是服务员拿着手机跑到一边去打电话。
封桥凑过来看了两眼,就明白了弥月想做什么。他用胳膊肘碰了碰弥月,压低了声音跟他商量,“你要是搞到了,分我一份儿呗。”
弥月笑着问他,“是去跟女朋友献殷勤吗?”
“嗐,啥女朋友啊,这不是还没追到么。”封桥笑嘻嘻的说:“确实好看,就想留一个照片,没事儿了拿出来欣赏欣赏。”
弥月点点头。
这东西人家都公开展出了,就是随便给人看的意思。下一期刊印的画册或许就会将血纹瓷的资料收录其中,他一个普通参观者,没什么可替别人保密的。
圆脸服务员几分钟之后回来,略带歉意的对弥月说:“主管说了,我们新一期的画册已经出了样刊,正式刊印的画册大概还需要两三天。要不你给我们留个电话地址,等画册送来,我们帮你寄过去?”
弥月就有些迟疑。两三天的时间他倒是能等,但毕竟不是住自己家,随便就把别人家的地址留下,似乎也不大合适。
“是这样,”弥月跟她商量,“我留个电话吧,如果画册到货,我自己过来取。”
圆脸服务员看着他,眼神中微露谴责。
弥月看懂了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是这样,我是外地人,出差来滨海办点儿事。现在是住在别人家,所以……不是很方便。”
圆脸服务员“哦”了一声,点点头表示理解。她从柜台下面取出一本访客登记册,翻开一页,递给了弥月。
“血纹瓷展出已经好几天了,不过很少有人认识。”圆脸的服务员笑着问他,“你是鉴定师吗?”
弥月摇摇头,“我在博物馆工作。”
弥月拿着登记册犹豫了一下,没有留下姓名,只是写下了电话号码,又在后面补充一句:含有血纹瓷内容的纪念册。
“啊,那我们也算是同行了。”圆脸服务员接过他递来的登记册,笑着对弥月说:“这位先生,我们会尽快给你电话。”
弥月觉得一听说他是同行,圆脸服务员的态度一下子就热情起来了,眼睛都好像冒光了。
封桥又悄悄地拿胳膊碰他,嘿嘿笑着打趣他,“这丫头在套你话呢,别是看上你了吧?”
弥月也笑了,不过他笑的是封桥,觉得这个刚认识的朋友像个没心没肺的大男孩。这样性格的人,无论放在哪里,都很容易跟周围的人打成一片。
就像他的二师兄王周。
“一起吃个饭吧。”封桥一走出博物馆的大门,就对弥月发出了邀请。
弥月正要推辞,就听他笑嘻嘻的说:“咱俩也算一见如故吧?再说,你不是还答应我要分我一份儿他们的新画册嘛。”
分给他新画册,倒也扯不到什么人情上去。毕竟人家博物馆过一段时间也就正式地摆上货架了。弥月不想出去吃饭,主要还是因为昨天在外面吃饭的经历给他留下了一点儿阴影。他实在不想再把“吃饭”和“撞见麻烦事儿”这两件貌似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联系到一起了。
封桥已经十分自来熟的当他是默许了,“你怎么来的?打车?那更好了,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菜特别好吃。”
弥月不擅长应对这种自说自话的类型,心想去就去吧,反正他也是要吃饭的。再说他的的运气应该也不会那么差,到哪里都遇到麻烦……他在滨海市才认识几个人啊。
“行啊,”弥月就答应了,“还是我来请你吧。回头劳你送我一程。”
正好还省去他打车的麻烦了。
“送你没问题。”封桥笑着说:“不过请客还是我来吧,你不是说你是从外地来出差的?就当哥儿们给你接风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到了停车场,弥月才发现原来封桥也是个有钱人。他虽然不大认识车,但车头那个立起来的三叉标志,他还是认识的。
封桥抱着几个盒子袋子去后备箱放东西,弥月走到车头前面仔细打量那个代表着很有钱的车标。
这是弥月第一次近距离打量豪车,他刚想伸手摸一摸那个三叉车标是什么材质,耳边就听到两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在闲聊。
“就是这辆车,没有错,车前面有个小树杈嘛。”
弥月心里一顿。
小树杈?!
另外一个声音嘀咕,“也不知这里面藏着什么好吃的,怎么来了一拨又来一拨……他们到底在找什么?”
弥月吃了一惊。他抬头,见车头的前方就是绿化带,树上停着两只麻雀,头靠着头,正在哪里窃窃私语。
弥月走近两步,小声的问麻雀,“有人打开过这个车门?”
小麻雀没有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跟他们说话,欢快的在树枝上蹦跶两下,十分自然的回答他,“是啊,是啊,他们还把前面这个带小树杈的车门也打开了。”
弥月心里一动。
如果是偷东西,小偷会开车门,但是谁会去打开车前盖呢?
如果不是为了偷东西……
弥月觉得眼前的情况有些棘手。
果然一提到出去吃饭,总会遇到莫名其妙的麻烦。
弥月有些发愁这件事要怎么跟封桥说。说一句“有人动了你的车”很容易,可封桥要是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要怎么解释?
麻雀告诉他的?!
弥月的手放在三叉标志上,心想果然有钱人家就是麻烦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自己结了一门仇家。
封桥放好东西走了过来,笑着说:“这大热天的,出什么神呢,上车啊。”
弥月在车标上拍了拍,“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豪车,多看两眼。”
封桥大笑,“我说你不至于吧……”
弥月说:“这样吧,咱们别开车了。到哪儿吃饭,打个车过去吧。我下午没事,等下咱们喝两杯如何?”
封桥爽快的答应了。
弥月松了口气,虽然还是要想办法提醒封桥这辆车最好检查一下,但好歹第一关是过去了。
两个人刚走到路边,就有一辆亮着“空车”标示的出租车开了过来,司机是一位面容和气的中年大叔,笑眯眯的问他们,“两位先生去哪里?”
封桥上了车,问弥月,“海鲜能吃吧?要不就去明山路那个老字号的海鲜城。”
“知道,知道,”司机大叔连连点头,“老店啦,咱们本地人都知道的。他们家的海鲜有一部分是本地的,还有一些是进口的。那些就很贵啦,一般人吃不起。”
他说的风趣,两个年轻人都听的笑了。
司机又说:“刚才交通台播报了,长江路附近的几条街都堵车了。我们走河边,从前面实验小学绕过去吧。”
封桥笑着说:“行啊。大叔你只要别故意绕路坑我们就行。”
大叔连忙说:“不会,不会,我们可是正经的出租公司!”
他们说的这些地名,弥月都不清楚。他脑子里还在琢磨要怎么提醒封桥找人检查一下他的豪车,就听封桥问司机,“前几天一直下雨,都说唐家河水位涨的很厉害。”
“还涨着呢,”司机大叔应道:“唐家河这边直接就排进海里了,所以上游的几个湖,都是往唐家河里排水的。这几天交通台还在提醒大家安全问题呢,这个水位,真要掉下去,那可不得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还说自己是正经的出租车公司,其实也不那么正经~~
第34章 鼋 没事了,我的同伴。你已经安全了。
弥月拿出手机查了一下,发现这原来还是一条挺有历史的河。
在几十年前,滨海市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海边小镇的时候,唐家河只是一条远离人烟的野河。它穿过荒原,养活了远远近近的几个村子。
后来随着城市的规模越来越大,这条曾经位于荒野里的河流就变成了市区里的一条景观河。河岸砌起了整洁漂亮的青砖,安装了路灯,修起了花圃,还在草地中央安放了富有城市特色的雕塑。
唐家河两岸被打造成了富有现代化气息的城市公园。
弥月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过,直接将介绍唐家河公园的那部分内容跳了过去,找到了关键字:实验小学。
如果乘坐公交车沿着河边这条路从南往东走,实验小学是非常重要的一站。公路从这里拐弯,转向北方,进入市区。而唐家河则继续向东,穿过城外的大片荒原,最终汇入黄海。
从介绍上来看,实验小学这个今年年初才投用的新建小学附近是非常僻静的,离它最近的一个生活小区还在修建之中。尤其是中午这个时间,学生都放学被家长接走了,建筑工地上的工人也都下班回去休息吃饭,路面上几乎是看不到有什么人的。
弥月越看就越是心惊。
车窗外,宽敞漂亮的公路右侧就是人行道,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组绿植。人行道的右侧是半人高的护栏:每隔数米立着一个圆形的水泥柱子,柱子和柱子之间以不锈钢圆管相连接。
这些不锈钢圆管做成了波浪起伏的形状,从远处看去,颇为赏心悦目。但弥月现在担心的是这些栏杆他娘的到底结实不结实?!
弥月一把抓住封桥的手臂,“现在到哪儿了?”
封桥没想到弥月突然间这么大劲儿,吓了一跳,“这里……前面就是实验小学了……”
他话没说完,就听弥月对前座的司机说:“师傅你靠边停一下,我晕车……你再不停,我就要吐你车上了了!”
封桥这个时候也开始觉得不对了。
正常的出租车司机听到这种话肯定是会找个合适的地方停车的,至少也要减速,免得增加乘客的不适。但这位司机大叔一听这话,反而一脚踩在油门上,忽的一下朝前直冲了出去。
而且为了防止后座上的两个人扑到前座上干扰他,他一边加速一边还让车子左右摇晃起来。
后座上两个毫无防备的人被他晃得东倒西歪。
“报警啊,”弥月冲着封桥大叫,“我是外地人!我不知道怎么描述我们的位置!”
封桥如梦初醒,一边艰难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一边摸出手机抖抖索索地打电话。然而因为这段公路上太过清净,司机的胆子似乎也变大了,车厢摇晃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哪怕后座上的人抓紧了车窗上方的抓手,身体仍然被甩来甩去。
弥月撞了头,觉得视野都有些模糊。眼角的余光中,只看到路边的景色飞一般向后退去,路面的灰白、树荫的绿色几乎在他的视网膜上连成一片。
弥月脑海中一片空白。
在车子撞上不锈钢护栏的一瞬间,他觉得车速似乎降低了,车头传来的撞击感并没有他预料中的那么剧烈——看上去非常结实的不锈钢护栏,就仿佛是豆腐干拧起来的,车头一撞上去就十分自然的断开了。
这个过程中弥月甚至只感觉到了一下较为剧烈的颠簸,然后他看到前方的玻璃窗外面有一个黑影闪了过去。
司机跳车了。
电光火石间,弥月明白刚才感觉到的减速并不是他的错觉。想必在这样的速度和角度下,扑倒在河岸上这样的动作或许存在危险,但并不会致命。
栏杆是有人事先动过手脚的,而这位司机,他想做的并不是撞死他们,而只是……让他们落水。
似乎……唐家河的水位刚巧升高到了一个比较危险的高度……
他仿佛听到封桥有些失控的喊叫,“……河滨路实验小学路段……”
但是没用,来不及了。
天旋地转之间,弥月只来得及扑到前座上,他的手还没有抓住驾驶侧晃荡的车门,视线就被大片飞溅起来的水花挡住了。
汹涌的水流撞进来,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弥月昏迷的时间并不长,或许只有几秒钟。
睁开眼的瞬间,只看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面前飘过,他下意识的伸手抓了一把,抓住了才反应过来是一条胳膊。
视线顺着胳膊往上,是灰色和浅米色交织的细条纹衣袖,这是封桥的胳膊。
也许是撞了头,也许是受到了水流的冲击,封桥似乎也昏过去了。被他抓住了手腕,也没有丝毫的挣扎。
眼前的世界只有一片浑浊的灰绿色。
他们被水流从车里冲了出来,又被另外一股更为强势的力量携裹着,身不由己地前进。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连上下都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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