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具,上千具,四肢摆出不自然的动作,表情苍白惊恐,五官扭曲着——他们周围全是尸体!
第49章 招魂台
一时间寂静无声。
“……他大爷的!还真叫你这个乌鸦嘴给说中了。”慕同尘回头对明知骂道,颤抖着将手中火把高举向前——
跳动的火光霎时将周围照的恍如白昼。
他们顿时将周围可怖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寒风将滚在地上的火把熄灭,明知只觉得冷意从心底往上窜,浑身发着抖。
阿巳一个半大的孩子,打出生起就没见过如此场景,顿时被吓得尖叫起来。明知忙回过神,向伊迪哈使了个眼神。
伊迪哈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邪门的地方,便哄着阿巳走到别处。
这二人一走,周围几乎落针可闻,阴郁的气氛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竟有人敢如此丧心病狂无法无天!看来这趟西府君府是必去不可了。”慕同尘皱着眉蹲下身,在他面前赫然仰倒着一个半大小孩。
明知也皱眉。
下手之人竟然连小孩孕妇都不放过,不仅猖狂,更是残忍暴虐。
这么大的事西府君怎么会不知道?
这么一思忖,他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只愿西府君安然无恙……”他说道。
其余二人闻他此言,顿时面色也都凝重了不少。
最坏的结果不外乎有人弑神,但若真如此,西州这烂摊子就绝非是他们三人可以收拾得了的, “云府君道行高深,轻易出不了什么事,”容问宽慰着说,双眼眯了眯,“只是这人如此大手笔,先不说他是谁,单论这些被抽取的生魂……他究竟要做什么?”
明知顿时被点醒了,惊诧地看向容问,“你是担心……”
“阿知,这其间怕是有更大的阴谋。”容问点点头,神色凝重。
明知一怔。
若说此人有什么目标,莫非……
“阿知?”见他脸色苍白着许久没搭腔,容问便觉不对,担忧地凝视着他。
慕同尘看两人一会儿,适时地开口,“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倒是眼下,不如想想法子找到那群沙织人和裴罗,好从这鬼地方出去。”
二人颇觉有理,才从各自的思绪中回过神。
但就此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叫上伊迪哈,走吧。”明知对二人说道,顺便喊了伊迪哈两声。
声音在空旷的夜风中传的很远,但却无人回应。
他一挑眉,又叫了两声,没得到回应,只当是伊迪哈走得远了,索性向他方才离开的地方走去。
约莫半盏茶,但见周围开始出现房屋瓦舍,木质的横梁窗扉在风中咯吱作响,酒楼食肆前写着揽客招呼的破烂幌子已看不清颜色,在风中孤零零地打着旋儿。
透过未来得及掩实的破烂柴门,窥得屋内掀翻在地的桌椅案几,色彩瑰丽的陶盘瓦罐碎了一地。
主人家走的仓促。
对此三人倒并不注意,只细心留意着伊迪哈的动向。
容问索性直接召出了狐火,在杂错的街巷旁排成一溜儿,幽蓝火光沿着道路延伸至更深出。
但却未见得伊迪哈和阿巳的身影。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还能长了翅膀不成?”慕同尘拉着一张脸,顺脚踢开脚边的一个破瓦罐,眼神跟着骨碌碌滚向前方。
从他们一脚踏进这座城开始,明知便已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
想了想,他看向容问,“能探知卷耳的方向吗?”
卷耳受命跟着阿巳,若能知道它的位置,便可寻到伊迪哈。
容问点了点头,却早已经结了印施法,闭上了眼,旋即睁开。
“西边。”他言简意赅道,眉头微蹙。
“西边?”慕同尘一挑眉,“看来是有人按捺不住了。这么肥的饵咬是不咬。”
容问担忧地看向他,“阿知……”
他想了想,点了头。
牵扯到两条性命,这饵他们就算不想咬也得咬,这幕后黑手是吃准了。
这人对他们的了解程度莫名令他觉得毛骨悚然。
“怎么了?”容问见他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便问。
这才将他唤回神,只见慕同尘手执着玉碎已经走远了。
他收敛好思绪,微一笑,“无事,我们也走吧。”
二人跟上,事发仓促危极,这时候他们已经不顾隐藏身份了,飞掠过盘根错节的街巷,将蚁穴般复杂的房屋瓦舍抛开至脑后。
夜色冰凉,整座城一片死寂。
知下城东西纵横,龙盘虎踞,东边繁华,西边则相对的荒凉。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周围房屋街巷才渐渐稀少,风冷洌冰凉,吹得狐火左右跳跃。
慕同尘倏地停了下来,等二人上前,满脸凝重地盯着容问,“鬼神大人,有句话我得问问……方才到现在卷耳可曾移动过位置?”
“嗯?”明知一挑眉,疑惑出声。
慕同尘没回答他,只是盯着容问。
“……不曾。”容问闭上眼睛结印,片刻又睁开,却见得脸色已经白了,“糟了。”
他暗骂道,抽出妄念,寒刃一挥,挽了个剑花单手背在身后,旋即蹙着眉向前飞掠。
衣袖带起一阵冷风。
“容问!”明知慌忙跟上去,心知是卷耳出了事情,也不由得着急。
面前是一片枯树林,白森森的粗壮枝干从沙土里生出来,挂了千万条红色布条,在风中摇摇晃晃,形如鬼魅。
甚至还能听见枝干相撞时发出的咔咔声,狐火的幽蓝映在飞舞的红布条上,在地上照出婆娑的影,诡异至极。
容问身影一下子飞窜了进去。
飘忽的布条遮挡了部分视线,明知看不太清楚,也只能跟着进去。
“容问!”生怕容问一着急出什么差错,他便边喊边穿过层层叠叠须发似的红色布条。
摸索着走了半晌也没见回应。
身后慕同尘也没见跟上来。
只得凭着直觉继续向前,“容——”
声音生生被捂在喉咙里,狐火哗的一声全部熄灭,侧旁树后探出一双冰凉的手将他一拉。
他顿时心下一凛,挥出赦罪直劈那人面门。
“锵”的一声,那人也拿出什么东西来挡。
正好奇着,只见手的主人挑开了面前遮挡的布条,“阿知,是我。”
原来是容问。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他慌忙收回赦罪,扑上去,“可有伤着你?”
“找到卷耳了?”四周一看,只有容问一人,便问。
容问轻笑了一声,抬手,两人中间亮起一簇微弱的狐火。
“无碍。”容问说,“卷耳找到了,只是……”
他皱了皱眉头,明知立马感觉到了大事不好。
容问又道:“阿知随我来。”
走了不远,他看见了卷耳,躺在一颗树下,奄奄一息。
“怎会如此……”顿时他瞳孔骤缩,慌忙上前轻唤,“卷耳?”
卷耳脑袋耷在地上,听见声音才半抬起,睁着乌溜溜的眼睛舔了舔他的掌心,痛苦的轻哼了声,旋即又垂下了头。
它的腹侧一条大口子流着血,散发阵阵黑气。
明显是被邪祟侵袭了,卷耳虽不怕邪祟,但若是污秽之气入侵体内,也是不好受的, 他轻轻摸了下卷耳脑袋,蹙了蹙眉。
“多亏有雪神大人提醒,来的还算及时。”容问说,又叹了口气,“可惜没将其抓个现行。”
“这倒不妨事,左右还会遇到。”明知想了想说,“只是眼下卷耳被邪祟侵扰,再跟着我们肯定不行,得赶紧治疗。”
“阿知莫急,我已经召了狐爻来,片刻就能赶过来。”容问将他扶起来,“大忘山有一处灵泉,可濯洗世间一切污秽,卷耳当无大碍。”
闻言他才放心下来。
等了不一会儿,刮起了一阵风,树梢不停的晃动,前方半空中赫然出现一个什么物什,看不大清。
一跃而下,朝他们缓缓走近,借着火狐的光,明知看清,那原是一只火红的狐狸,毛发虎虎生风,一双眼炯炯有神。
多半便是狐爻。
狐狸走近他们,化成个红衣男子,一双眼向上勾勒,邪媚气横生。
狐爻欠身抱拳,“大人找我?”
“你这是什么样子?”容问不言其他,先皱了皱眉。
想是原身示人犯了这人忌讳。狐爻倒是不明白,此地就这两人,怎么也不算外人,况他这身火红皮毛在狐族多少也算得上是顶漂亮了,也不会冲撞他旁边那位的眼。
这位平日不在意这些,怎么今日反倒在意了?
这话只在心理过了一遍,嘴上不说,笑了一下又欠身,“大人召的匆忙,图快便没在意这些。”
看向容问身边的人,弯腰一礼,一双媚气横生的眼向上勾出笑,“恶神大人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狐爻与容问说来算是同族,但风姿迥然。
还惦念着花娘的可亲,且这人是容问的友人属下,明知也生出几分亲切,便点点头笑答:“多谢挂念。”
这厢二人说笑着,另一人脸便柔然可见的黑了,清咳了一声打断二人,使了个眼神给狐爻。
明知便正色向狐爻抱拳,“有劳。”
二人一道走向卷耳。
容问对狐爻略交代了几句,又走了回来,已经换上了一脸笑意,“卷耳便交给狐爻了,这边事情还没完,我们也走吧。”
看了一眼卷耳,明知点了点头。
告别了狐爻,二人一刻也不敢耽搁,直向知下城西边飞掠而去。
中途遇见了先前走散的慕同尘,便把大概情况与他一说。
三人神色凝重,一路无话。
越往西,周围的树便越大,枝条上垂下的红布条也越多,风一刮,传来一股血腥味儿。
情况不对!
明知敏锐地感觉到,再看向其余二人,便知想法不谋而合。
前方两颗巨树中间露出一点白色,三人齐齐顿住脚步。
微有铃音入耳,血腥味愈发浓重。
慕同尘借着树影遮挡缓缓走向前方。
“阿知,当心,这地方邪气很重。”明知欲走,被容问一把抓住,牵到身后。
他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到了那巨树后面,铃音也越来越嘈杂。
那点白色原来是一方高台,白玉堆砌的,四周七七四十九重台阶直通其上,四角高大乌柱上垂着金铃和雪白色招魂幡,上头以鲜血画了密密麻麻的咒语,血迹未干,随风翻涌间顺着白幡往下低滴。
他们嗅到的血腥味来源于此。
他们苦寻良久的裴罗则跪在旁边。
见裴罗无碍,明知便松了一口气,但旋即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那高台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还跪坐着一人,小小的身子,嘴角诡异地向上勾,念念有词,手指在地上画出一道道血色经文——是阿巳!
她身边仰倒着伊迪哈,面色青白,一只手臂已经被剖开了,血液汇成一条小溪。
阿巳沾着伊迪哈的血书写,半边高台已经写满了。
第50章 恶斗
明知如遭雷殛,浑身颤抖着。
……红色垂绦,高台,招魂幡,还有密密麻麻的咒语——此处是一方招魂台!
传说中的恶毒术法,以白玉筑台,阴沉木挂招魂幡,再以活人取血书咒。
如此便可召回心念之人魂魄。
他定了定神,看着高台之上着魔般念念有词的半大小孩,心底生出无尽的疑惑。
……她究竟是谁?不惜以如此损阴德的方法,要招谁人的魂?
他头痛欲裂,意识混沌不清。
迷迷糊糊听慕同尘骂道:“招魂台?如此恶毒的混账法子,这小姑娘可以啊!”
“生人既成鬼魂便都由二位府君统一管理,或入轮回道,或受使赎罪……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区区的祭台就放归人间?”容问亦抱着手臂冷笑道。
明知骂不出来,眼前这俩位,都是没做过凡人的,有千百年的寿数可以挥霍。
他肉体凡胎十七年,除却不知事的五六年,余下的都在体会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的无奈,见过抱着早夭的孩儿哭泣的妇人,见过痛失爱侣的青年,也见过幼年失怙失恃的婴孩。
为了能留住所爱之人,就算再荒唐的法子也要试一试。
……总归有个念想。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及无辜之人的性命。
眼神当即淬了寒冰,冷冷地扫过高台上的身影。
台上阿巳在飘摇的招魂幡后若隐若现。
突然,她停下了手中动作,僵硬地转过身体,眼睛无神地望过来。
三人大气都不敢出,冷汗冒了一身。
“不新鲜了!不新鲜了!”阿巳倏然垂目,歇斯底里地大喊,疯狂地将地上伊迪哈的血揽向自己……
意识到是徒劳,她木讷地起身,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雪亮的匕首,踉踉跄跄跪爬向伊迪哈。
事态大为不妙。
蹙了蹙眉,明知再也来不及思考许多,暗骂了声,旋即抽出赦罪,飞掠上高台。
空气撕裂开来,风呼啸着擦过耳际。容问在身后压低声音急喊,“明知!”
只想着救伊迪哈,他已全然不顾。
转瞬就到了高台丈处,悄然靠近阿巳,却突然感觉一股不详之感扑面而来。
他看见阿巳仰起头,凝视着他露出一个诡异阴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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