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什么傻,还有别的项目吗?”
林广跃稳坐在自己老板椅上,面不改色:“这个项目从始至终我都没说过交给他去做,不存在还给他这回事。”
“是你让他去竞标的。”
“没错,这次竞标他干得不错,你也出了不少力,事后你们会得到应得的奖励。但竞标和做项目是两回事,林泊川还不够格做项目。”
臧白怒上心头,眼睛都憋红了。这位林家位高权重的长辈,一口一个冠冕堂皇,实际上没有一句话不无耻至极。
他怒极反觉得悲哀,他还记得臧宁蓉接手他那份遗产,结果唯独把属于他的公司经营出亏空,让他妈妈掏老本去填时,他的怀疑和难以置信,以及后面不得不相信时,从心底生出的愤恨和悲哀。
“你知道他为这次投标花了多少心血,”臧白想起那些深夜里,二楼书房亮着的灯,开始打感情牌,“你知道在竞标一结束,他就已经在做建设方案了,他所有的希望和抱负都在这上头,您怎么能这么骗他,您可是他的亲二叔。”
“他爸去世得早,他妈妈精神有问题,要说这个世界上,他唯一敬重的、可以依靠的长辈,就剩下您一个了,您别这么对他,真的,不要这样做。”
要说开始臧白还打算打打感情牌,说到后面,他自己都不得不动了感情,林广跃这样做,无疑是摧毁林泊川所有对于亲情的信任和期待,他得多难以接受。臧白自己好歹还有白玉珍,而林泊川连妈妈都是那种样子,如果连林广跃也这样利用他,整个林家,他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但林广跃并不为臧白的话所动,依然端坐得像尊石像。他反问臧白:“你才到林家多久?你又知道些什么?要不是我顶着压力维护他,他只会比你在臧家时还要凄惨。
“他住的房子,他每年的分红,你和他结婚耗费三亿多的豪华婚礼,你知道我亲儿子结婚也还不如他的十分之一。我给足了他好处,满足他所有任性,哪怕是和你这样的人结婚,只要他喜欢,我都能退一步,只因为我大哥去得早,小川又是他的独子。
“作为叔叔,我对他足够好了,可他为什么就不能满足,不能安安分分地拿钱,好好地过自己的安逸日子,非要到林生来掺和,非要做项目?
“林家家族庞大,里面关系错综复杂,我们大家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稍有不慎就会被打破,到时候是整个家族遭殃。”林广跃站起来,对臧白伸手,这是逐客的意思,“你才来林家不久,什么都不懂,今天就不和你计较了,出去吧。”
臧白也站着,无所畏惧地对着林广跃那居高临下的威慑眼神,一字一句地说:“为了维持家族的平衡?你他妈放狗屁。”
“你让林泊蔚做林生的董事长的时候,也是为了家族的平衡?”啊,这种冠冕堂皇、一副真心为你好的样子真是让人恶心透了,他头一回见着比臧宁蓉更伪善更让人倒胃口的人,“你怕林泊川吧,怕他比你那两个平庸的儿子都优秀,怕他比他所有的兄弟姐妹都优秀,怕他有一天做了麟耀的会长,因为他绝对不会受你控制。”
“说得真好听啊,为了他,为了林家,说到底还是为了你自己吧,不仅现在是麟耀的会长,还想退任后扶植一个傀儡继续当麟耀的会长,就像你现在退出林生,却扶植林泊蔚做林生的董事长一样。”
“滚出去!”虚伪的面具被揭开,林广跃终于压不住火气,“你算个什么东西,信不信我让你滚出林家。”
“我不算个什么东西。”
话刚落音,臧白拎起身后的凳子,一举砸在林广跃的办公桌上。顿时,桌上的电脑、水杯……包括那张椅子,全都砸得稀碎,稀里哗啦往四周飞溅。
林广跃这辈子见多识广,但唯独没见过敢这么在他面前撒野的,反而愣了神。
“但还轮不到你这个老东西让我滚。”说完这句,臧白跨步往外走。
砸了椅子,骂了老东西,臧白心里舒服多了,往外走时,跨着大步子,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听到会长办公室的动静,走廊两侧的房间门纷纷打开,里头的人都好奇地往外瞧,想看看到底是谁敢跟麟耀的会长叫板。这些都是林家的人,臧白在他和林泊川的婚礼上大都见过,但也仅此而已,他们并没有任何交情。
他从园子一路畅通回到了车上,华小豪从内视镜看到臧白的脸色,少有地没试图去搭讪聊天,留臧白一个人阴着脸。
天气也阴沉沉的,像是马上就要天黑。华小豪车开得很快,路上一点没逗留,到家时,雨点也跟着落了下来。海边的风很大,加上这冷雨,简直冻到了骨子里。臧白一头闯进这雨帘里,风把他的头发吹得蓬乱。华小豪想替他撑伞,但还没打开就被风吹翻了。
没多远的距离,但已经足够湿透臧白的头发。他进门碰到华叔,华叔来不及问其他,就让他赶紧去洗个热水澡。
臧白坐在盛满热水的浴缸里,抱着胳膊,升起了一种强烈的内疚感。如果不是他起了私心想要房子,劝说林泊川找来第三个人,那是不是项目就没这么容易直接被林广跃拿走?最起码不会在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拿走。
事情到了这一步,臧白觉得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林泊川知道后会怪他吗?臧白做好了被臭骂一顿的准备,但仍很不想让林泊川知道这一切,很难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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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得呜呜响,被风刮来的雨一阵一阵打在玻璃上,这雨下了半夜了,还一点没有变小的趋势。
林泊川白天睡太多,到了晚上反而睡不着。肚子饿了,他慢悠悠爬起来,去楼下吃点东西。整座房子都静悄悄的,他吃了点锅里保温的热粥,但没什么胃口。他想煮点上次臧白拿给他吃的那种馄饨,但冰柜里放满了各种食物,找了一阵也没能找到。
他想问问臧白下午过户房子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但他回来后也没再上楼来。听华叔说,他回来时正下雨,淋了点雨,不过已经泡了热水澡,喝了冲剂,应该不会有事,让林泊川别担心。
这么漫无目的地想着,他人已经站在了臧白的房间前面。抬起敲门的手又放下去,想他这一天应该挺累的,这会儿该休息了吧,有什么明天再说。
第二天他也没能等来臧白,倒是等来了他三叔家的堂哥林泊杨。
林泊杨还在楼下时,林泊川就已经听到了他的动静,还听到华叔在解释他生病了之类。但林泊杨根本不等华叔话说完,就直接往楼上跑。
林泊川翻身起床,他毫不怀疑林泊杨会直接闯进他房间,跳上他的床把他给薅起来。他先手脚麻利截住了人,把人带去书房。
林泊杨大喇喇往林泊川的办公椅上一躺:“真生病了啊?”
“嗯,有点感冒。”
“怪不得电话都是你那管家在接。昨天臧白大闹商会,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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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白--我不是冲动的人,转头,看我砸死你个老东西[○`Д′ ○]
第51章 不委屈
林泊川愕然,诧异反问:“臧白大闹商会,什么时候的事?”
“哈,林家上下都传遍了,你竟然不知道。”林泊杨一贯吊儿郎当,一副看戏的样子,拿了林泊川桌子上的苹果,在他高级西装上蹭了蹭就咬了一口,边嚼边说,“昨天下午,他一来就直冲会长办公室,拦都拦不住。开始好像是吵起来了,接着他就把办公室给砸了。”
林泊杨看着林泊川不可思议的表情,看来他真是不知道。
“芝明进去收拾了两个多小时,据她说,二叔最喜欢那只紫砂壶也被砸得稀碎,可惜了。”
“过两天我找个壶赔给二叔。”
林泊杨把咬了一半的苹果摆在桌子上,瞪圆眼睛:“堂弟啊,这是壶的问题吗。”
“不过你家臧白这脾气是真没看出来,我估摸着在家他该不会打你吧。”
虽然满心疑惑,一脸苦相,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听这话,林泊川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泊杨翻了个白眼:“还笑得出来,该不会已经被打傻了。”他正了正色,“说正经的,虽然不知道他跟二叔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怎么也不该做这事儿,二叔是会长又是长辈,他这么一闹,让老人家脸往哪儿搁,你说是吧。”
林泊川敛起笑:“我会问清楚他原因。”
“嗯,感冒好了, 带他去给二叔道个歉,赔罪的紫砂壶我给你找齐了,在楼下给了华叔。”林泊杨站起来,“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养病了。”
“你难得来我这儿,这趟就是为了说这个?”
林泊杨摊手:“那还能说什么,要喝酒也得等你这身体好了才行啊。”错过林泊川时,他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挺结实的小伙,怎么连个小感冒都战胜不了,你这身体是不行啊。”
“三哥,谢谢。”
“我们兄弟不说这些,走了。”
见林泊杨走,没等林泊川叫,臧白主动上了楼。
冷静下来后,他承认自己昨天是太过冲动,但要说后悔,他一点也没有,他甚至恨不得那一椅子是砸在林广跃的头上。当然,后者只是想想,做到那种程度,该是林泊川也摆不平了,他可能真会被赶出林家。
只是目前这种情况的话,臧白也想了,林泊川确实是不知道,事后大不了去道个歉,林广跃也拉不下脸追究,林家的表面和谐还可继续维持。
他站在林泊川面前,承受着他打量的目光。林泊川上上下下把他看了两轮了,臧白情绪不太好地先开口:“你到底在看什么?”
林泊川嘴角噙笑:“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对我是真温柔,至少从来没有砸过咱家。”
“……”臧白整个一大写的无语,“你要是没话说,那我走了。”
林泊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想听你主动说……咳咳……”
听到他的咳嗽声,还有热得发烫的手掌心,臧白心里的难受又多了几分,连语气都缓和了下来:“过两天再说,你现在在发烧,去床上躺着吧。”
“我没事,是有什么坏消息?”
臧白蹙眉。不得不说,林泊川的洞察力和直觉真的太强了,一个人没法装傻充楞,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没事,有什么你就说,我还不至于那么脆弱……咳咳……”
“是吗,瞧你咳得跟个肺癌晚期一样。”臧白有点被逼急了,尖锐的话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对不起,我不是这意思。”
林泊川没生气,反而温柔地看着他:“你要现在不想说就算了,你觉得什么合适的时候再告诉我。”
林泊川这话一出口,臧白反而有些内疚,他给他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和困扰,还不告诉人原因,蒙在鼓里的感觉恐怕也不好受。
“……你先去床上躺着,我就告诉你。”
林泊川好笑:“有这么严重?”
“你知道上次你晕在书房,我和华叔费了多大劲儿才把你搬回卧室,我可不想做第二次。”
林泊川往卧室去,走了两步,回头说:“我头晕,你扶我一把。”
臧白上前,刚碰到林泊川的胳膊,却被一把牵住了手。林泊川手心好烫,烫得臧白耳根子发热。短短几步路,他什么都还来不及想,林泊川已经躺在了床上。
“躺好了,说吧。”林泊川还是笑着。
臧白笑不出来,他面无表情说道:“林广跃让林泊蔚代表林生去和梁天还有政府签了合同。”
无需再说更多,林泊川应该已经能完全明白这话的意思。他脸上的笑容收起了来,目光停留在臧白脸上,久久没有说话,但也仅此而已。
片刻后,他才说:“这就是你昨天去找林广跃的原因?”
“是,我不服气,他凭什么?”说起这个,臧白忍不住骂道,“真是个老混蛋。”
听到“老混蛋”,林泊川苦笑了两声,接着咳嗽起来。臧白给倒了杯水,扶他起来:“别笑了,没什么好笑的。”
林泊川喝了水,缓了口气,又问:“那你妈妈的房子……”
“他们签完合同,臧宁蓉就知道了。”
林泊川又深深望着臧白,像是在分辨他说这话时的情绪,末了才喉头滑动,难以启齿一样:“……对不起。”
臧白抬起眼,很诧异,林泊川竟然会先给他道歉。
“你说如果用高于市场数倍的价格去向她买,她会不会同意?”林泊川提议。
“那房子不值那么多钱,用不着。”
“但那对你妈妈来说很重要。”
臧白心里生出一种强烈的情绪。
他和林泊川像是被逼到悬崖边上的两个人,林广跃、臧宁蓉……周围虎视眈眈,恨不得把他俩敲骨吸髓。然而这种境地下,林泊川首先考虑的不是他自己的难题,而是怎么解决他的困境。
自从他爸去世后,第一次有人对他伸出援手,臧白突然有些鼻酸,心里那种强烈的情绪简直要冲破他的理智。
这种快要压制不住的感觉让他有些烦躁:“也没那么重要。再说,这房子我妈和我都有份额,臧宁蓉想把她赶出去也没那么容易。倒是你,项目怎么办?”
“没什么办法。”林泊川就这样平静地接受了现实,“我知道我二叔,他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其实说起来,在他让我把你也带上的时候,我就该意识到不对了。他恐怕早就料到这次投标会有你姐,而他也料到你肯定会帮我对付你姐。我们都被他利用了。”
臧白咬着牙根,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难受地抓紧裤子。
“如果我不给你出这个主意就好了,没有梁天,你拿下这个项目,林广跃总不能直接从你手上生抢。”
“如果不是你出这个主意,我拿不下这个项目。就算拿下,我二叔要真铁了心要,也能从我手上生抢。”林泊川把手覆在臧白手上,一根一根捋开他揪紧的手指,拉着他的手,轻轻握着,“别难受了,怪我没用,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受这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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